“我要散架子了!唉~這人啊。就是不知足,以前別說想着能出去一天了,就是在門口看看都是好的。可是等這一天的福利到手了,又覺得也沒什麼。而且,我又不是皇上,能隨時騎馬飛奔,一會兒的功夫就能從這到紫禁城了。你說,這坐着馬車,慢慢悠悠的晃悠,等到了隨心園差不多就要中午了吧?飯沒吃幾口,話沒說幾句,得!時間到了,我就又得坐這那破馬車,吱紐紐吱紐紐的再晃悠回來!你說我累不累啊?要不,咱明天也騎馬去?”瑤函眼睛亮晶晶的。在草原的時候,她是三天不騎馬就渾身都難受。可是現在她都多長時間沒騎馬跑圈了?渾身的骨頭好像都鏽住了一樣。
“函主子!”秋兒大叫了一聲,嚇的臉都白了,拍着胸口道,“函主子,您就別鬧了。皇上說了,您現在的肚子裡沒準有了小主子了。您這麼鬧,小心孩子呀!”
瑤函頭上頓時三條黑線垂下。她還是小看了康熙了,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呢,她不會嚷嚷的滿園子的人都知道了吧?怪不得剛纔那幾個小丫頭看着她的眼神那麼怪異!感情,是那個老男人把她給賣了啊?
“他還說什麼了?”瑤函陰沉着臉問道。
“皇上還說了,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一舉一動都要小心。萬一您要是有個什麼,我們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就是家裡人也得跟下去伺候小主子。”秋兒苦着臉說道。
瑤函扶額。好吧,康熙你強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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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掌櫃的看着眼前這個依舊美豔無雙的東家,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掌櫃的好啊。真是辛苦你了。這隨心園,多虧了你的照顧了。”瑤函真情實意的說道。
“您別這麼說。這都是小的應該做的。而且要說苦,那也苦不過東家去。這三年多了,東家您到底去哪了啊?”掌櫃的擔心道。
“我沒事。倒是你們,這三年都怎麼樣?”瑤函笑語殷殷的問道。
“小的們都好。就是剛開始這園子被關了的時候,有點害怕,但是還是擔心東家和菱兒姑娘。後來……後來這園子又開了起來,而且,還是皇上他老人家特意讓我們這些原來的人回來照顧的。有些人這個時候已經在別的地方都幹上了,可是一聽說這隨心園能重新開張,都辭了那邊又跑回來了。就是有一些已經去了外地的,收到消息都回來了。嘿嘿,除了那些走的遠的,咱這隨心園,基本上都是老人!可就是……唉!”掌櫃的說着,神色一苦,重重的嘆了口氣。
“是啊。人都回來了,可是齊伯再也回不來了。我,實在是有愧啊!”瑤函愧疚道。
“哎?東家,這話可不能這麼說!齊伯也是年紀大了,那地方壯小夥子進去了,出來都得扒層皮,何況齊伯都那麼大歲數了。而且……”掌櫃的頓了一下,低頭不語了。
是啊,而且齊伯是自殺死的,也怪不到官府頭上去。
“齊大哥和齊二哥呢?要是現在不忙,我想見見他們。”瑤函說道。
齊大哥叫齊丹,齊二哥叫齊紅。當時聽着這兩名字的時候,瑤函和菱兒很無良的笑了好幾天。丹是紅,紅也是丹。這兩兒子根本就是一個名嘛!可是人家齊伯說了,這是有學問的先生給起的名字哩!想想齊伯說着話時那個認真又帶着點自豪的樣子,瑤函覺得心裡酸酸的。
“東家!您回來了?”齊大哥人一進來,看見瑤函就跪了下去,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
“齊大哥,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瑤函一驚,趕緊站起來避開。沒有受齊丹的禮。
“東家,這是替我爹磕的。您可得受嘍!”齊丹轉了個身子,衝着瑤函再次磕了三個頭。
“哎?你這……”瑤函不敢動了,她知道憑着齊大哥的執拗性子,這三個頭她要是不受,他就是跪在地上磕破了頭都不帶起來的。
果然,看見瑤函不動了,齊丹再次嘭嘭嘭,落地有聲的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來說話。
“東家。”而齊二哥是個靦腆的性子,叫了一聲之後就不言語了。
“你們這樣,更是讓我心下不安了!我覺得我都沒有臉見你們了。”瑤函紅着臉低着頭,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東家,話不能這麼說。我爹要是沒有您的欣賞和支持,也許這後半輩子就在街上賣陽春麪了。那些想要琢磨的東西,不讓他動手,說實話,那比讓他死了還難受呢!而東家你,自我爹到了園子之後,到底浪費了您多少銀子和心血,這數都數不過來……”齊丹誠懇道。
“齊大哥,不好這麼比的。齊伯是我僱傭的員工,他試菜,也是爲了我隨心園的生意。所以無論是花多少銀子還是浪費了多少材料,都是我隨心園應該的!而我要不是因爲齊伯能爲我帶來更大更多的收益,我也不會由着他這麼做。所以,這不過是我看上了他的手藝。要說有什麼,也是我在利用他的本事替我賺錢。”瑤函淡淡道。
“東家,話不是這麼說的。看上我爹手藝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能由着我爹的脾氣,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能讓他由着自己的性子做的原意做的事的,您是唯一的一個。所以,我爹不僅僅把您當成東家,還把您看成是伯樂。”齊丹執拗的脾氣又上來了。
“是,我是伯樂。可是,有讓千里馬替自己死的伯樂嗎?我,我實在是對不起齊伯,對不起你們兄弟啊!”瑤函眼圈一紅,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東家,別哭!”齊紅扎着手,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東家,話不是這麼說的。我爹是死了,可不是替您死的。您不知道,他……”齊丹眼圈也紅了,可是忍了忍,把心中的酸澀感消散了,這才繼續道,“其實我爹的身子那段時間就不是很好。除了三樓傾心和醉心的菜,他都不怎麼下廚了。”
“是啊。”齊紅也跟着點點頭。
“什麼?那爲什麼……”瑤函愣了一下,既然這樣,怎麼菱兒從來沒跟她提起過呢?
“我爹不願意別人知道。就一直沒說。而且,我們哥兒倆的手藝漸漸也練出來了,所以別人只是認爲我爹在刻意的鍛鍊我們倆,也不知道他是……,所以,您也別怪菱兒姑娘。她也是不知情的。”齊丹道。
“是這樣啊?唉,還是我不查的結果。如果早就知道的話,我早就讓齊伯回去好好的頤養天年了,在着帶着每天煙熏火燎的……唉,都是我的不好。”瑤函心酸道。
“東家,話不是這麼說的。您要是當時讓我爹回家。那還不如讓他直接死了好。他是沒力氣做菜了,不然就是死也得死在竈臺上。”齊丹微微笑了一下。
瑤函默然。這個骨子裡帶着廚子驕傲的老頭子,這樣的事瑤函相信他能做的出來。按齊伯的話,將軍要死在戰場上,而他這個廚子,最差也得死在廚房裡才能算是合格的廚子。
“那天,爹被叫走的時候就跟我們哥倆說過了。要是他真有個什麼,讓我們告訴東家。東家,您要是下輩子還開酒樓,他齊彥就再給你掌一輩子大勺!”齊丹擲地有聲的說道。
瑤函的眼淚沒有忍住,也不需要忍住,點點滴滴的掉了下來,每一滴淚裡都記述着他們之間的過往。齊伯,真的是個難得的好人!爲了有這樣的廚子,爲了有這樣的“千里馬”,她這個“伯樂”甘願爲之一哭。
“東家,別哭。”齊紅再次扭捏着勸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我留下了能保全隨心園所有人的動向,是齊伯沒有呈上去,還是……”瑤函淚眼朦朧的說道。
“不是。東家留下了什麼東西嗎?這個爹倒是沒跟我們說過。不過,我爹確實是自裁的。他,他吞了金子!”齊丹喃喃道。
瑤函震驚了。這得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能吞金而亡啊!
“其實,剛開始東家不見了之後,皇上就把我爹叫去問過話了,然後又好好的給放了回來,就連隨心園都沒有關門,還是在開張。可是,不幾天的功夫,皇上就又把我爹叫走了,而這次我爹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官爺來封咱們的園子。而當天晚上,我爹就……”齊丹道。
“對不起!對不起!”瑤函對着齊丹和齊紅,深深的鞠躬下去。她現在除了對不起,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雖然齊伯真的是自殺的,和她沒有半點關係。而且她留下的東西絕對能保住這些人。可是瑤函還是覺得愧疚。要不是齊伯覺得他死了,皇上纔會放過這些人的話,她想。齊伯是不會死的。而如果當初她能把這些事不瞞着齊伯,都跟他原原本本的說了,也把交給他的東西再好好的囑咐一下,跟他說明白了那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用處。也許,齊伯就不會死了。
“噗通”,齊丹和齊紅一起跪了下來。
齊紅漲着臉,緊緊的攥着拳頭,一副急的不得了,卻不知道怎麼辦的樣子。而齊丹卻梗着脖子道,“東家,到底發什麼什麼,我們哥倆兒雖然不知道,可是我們也清楚,我爹他是自己自盡的,和別人沒有任何關係。而我爹這麼做,顯然是爲了東家,現在東家知道了我爹的一番苦心,就不應該再這樣傷心難過了。這要是讓我爹知道了,他就是在下面,也走的不安啊!東家!”
瑤函慢慢直起腰來,看着一個執拗一個靦腆的兩兄弟,心裡滿滿的暖暖的。好像隨心園中最美味的飯菜已經裝進了心中,溫暖了她的身心之外,還留下了滿口的醇香與揮之不去的悠長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