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一片肅然。
李德全幾次張嘴,又猶豫着閉上。他實在是想對萬歲爺說,這是乾清宮,只有皇后能在這過夜的地方。把瑤函留宿在這大大的不妥!可是想了又想,尋思又尋思,李德全還是乖乖的立在一旁,一個字都沒說。
瑤函被安放在康熙的龍牀上。慘白的小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眉頭一直皺着,嘴脣抿的緊緊的,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涌出來。
康熙坐在瑤函的身邊,一隻手握着瑤函的柔荑,臉上神色不變,可是鷹隼般的眸子中沒有了往日的凌厲,只剩下深深的哀痛與心疼。
敲門聲輕輕的響起,李德全開得門來,那個叫阿大的啞巴太監端着一碗湯藥走了進來。通過詢問,康熙知道了那個給瑤函重新包紮過的“神醫”就是這個從來都沒引起過任何人注意的啞巴。
找到神醫了,瑤函的傷就會好的更快了。康熙看到阿大端着藥進來,異常的衝着阿大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阿大越發的拘謹,連先邁哪隻腳都搞不清了,把藥送到李德全的手裡趕緊推門出去了。出門後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這皇上要是一直板着臉他好像也沒有那麼害怕。可是這皇上一笑……阿大渾身一激靈,趕緊把這種奇怪的念頭趕出腦海。看着遠處阿二向他招手,阿大知道該煎下一份藥了。
瑤函每半個時辰都要進一次藥,他一點都鬆懈不得。
屋裡康熙輕輕的把瑤函的肩膀擡起,頭下塞上幾個軟枕,他在一旁扶穩,李德全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藥。康熙一手拿着一塊軟帕,溫柔的擦拭着順着嘴角流下的藥汁。這一碗藥瑤函也就能喝進去小半碗,其餘的都流出去了。
用了一刻鐘的時間,這碗藥才喂完。李德全想着阿大的話,他說如果瑤函不醒那就要一直喂下去。一天不醒就要喂二十四次,兩天不醒,那就是四十八次!如果七天不醒就要喂一百六十八次。如果……沒有如果了。阿大說一百六十八次之內瑤函要是還不醒,那她就永遠的醒不過來了。
而現在,已經是第二十七次了。瑤函也已經在乾清宮的龍牀上躺了兩天一夜了。
這兩天,除了上朝和批閱一些重要的奏章下發一些緊急的文件,康熙哪裡都沒去,一直握着瑤函的手在她身邊陪伴着她。連晚上睡覺都是睡在擡進來的熏籠上。
康熙在自責!
昨天胤禛來面聖的時候,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瑤函的**是完全的迫不得已,求他高擡貴手放過瑤函一馬。他當時雖然惱怒,氣憤,可是心裡也認同了胤禛的說法。是啊,瑤函一定是由苦衷的!現在看着呼吸微弱痛苦不堪的瑤函,康熙懊悔不已。
“那邊怎麼樣了?”康熙輕聲問道。
“昨天萬歲爺走了之後,丁嬤嬤用全了第一層。現在應該在用第二層了。”李德全答的也很小聲。
“那個賴嬤嬤問出什麼來沒有?”康熙眼睛不離開瑤函的小臉,繼續問道。
“沒有。這老東西牙緊着呢,什麼都不肯說。”李德全說道。
“那就讓丁嬤嬤再勞勞神。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嘛。”康熙隨意的說道。
“喳。不過,萬歲爺,老奴倒是覺得蹊蹺。這賴嬤嬤是收了銀子,可是丁嬤嬤也收了啊!爲什麼萬歲爺就知道賴嬤嬤有問題呢?”李德全奇怪的問道。
“哼。就憑丁嬤嬤能給瑤函包紮傷口,她就不是那個想把瑤函置於死地的人。可是那個賴嬤嬤,看到朕去了,腿軟的跪都跪不直。她要是心裡沒鬼,怎麼會如此做派?”康熙眼神一冷。
“萬歲爺明鑑萬里見微知著,老奴真是拍馬也追不上嘍。”李德全笑呵呵的說道。
康熙沒接話,只是拿着明黃色的絲帕輕柔的爲瑤函擦去汗珠。
“一會讓丁嬤嬤來一下。”康熙吩咐道。
“喳。”李德全下去傳話不提。
晚上,當瑤函在喝第三十碗湯藥的時候,丁嬤嬤奉旨來到了乾清宮。
“誰?”康熙低沉的說道。只說了一個字讓人模不到頭腦。
可是丁嬤嬤聽在耳中卻有如五雷轟頂一般,一瞬間腦袋裡混漿漿一團,眼前白茫茫一片。目目瞪口呆的跪在當處,連頭都忘了磕。
“誰?”康熙的聲音又柔軟了一分。他發現只要他的聲音略高或者語氣略重,瑤函都會輕微的皺眉。雖然在外面問也是一樣的,可是康熙現在一步也不想離開瑤函。所以這聲音是放的越來越低沉,越來越輕柔。
“奴婢……,奴婢不能說。”丁嬤嬤一臉死灰的搖了搖頭。
康熙剛想爆喝,可是手心裡那一隻柔柔的小手卻在提醒他,不能發火!
“朕是皇上。”康熙強忍住怒意,輕輕的一字一頓的小聲道。
“是。是皇上。可是奴婢年紀大了,在宮裡呆了大半輩子,一生無兒無女,也只有宮外唯一的一個弟弟了。”丁嬤嬤苦笑道。
“哼。可朕是皇上。”康熙臉色不悅的說道。
“是,所以,請皇上賜奴婢一死吧。”丁嬤嬤決絕的說道。
“你真不怕死?沒關係。別以爲你死了你弟弟就安全了!朕要是讓你弟弟死,比別人容易多了!”康熙冷冷的說道。
“這……”丁嬤嬤一時慌了神。
“放心,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告訴朕賴嬤嬤身後的人是誰,或者是誰主使她傷害瑤函的,朕一定把你送出宮去與你弟弟團聚。”康熙誘惑道。
“這……”丁嬤嬤說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弟弟早就在那個人手中了,萬一他們先下手了呢?那就算她能出宮,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怎麼,你懷疑朕?”康熙問道。
“不,不。奴婢不敢!奴婢相信皇上。可是奴婢還是不能說,請皇上贖罪。”丁嬤嬤用力的磕了一個頭。
“你……!”康熙眼睛一瞪,餘光掃到瑤函的眉頭果然又皺的緊了兩分,趕緊大口喘了幾下,把心中的怒火強壓下。
“皇上,還記得阿哥所裡有一個上了吊的小宮女嗎?”丁嬤嬤臉伏在地上,輕聲的說道。
“你是說……”康熙神色一動。
“奴婢什麼都沒有說。”丁嬤嬤趕緊搖頭。
“是,你是什麼都沒說。”康熙陰鬱的點點頭,衝着李德全說道,“去把那個賴嬤嬤送到內務府的大牢裡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喳。”李德全應道。
丁嬤嬤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後備。如果賴嬤嬤被送到大牢裡,那她身後的人一定會猜到是她今天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麼!這樣的話,她的弟弟就保不住了啊!皇上這是要通過別人的手來要她的命啊!
“記住,朕是皇上。”康熙看着面無血色的丁嬤嬤冷冷一笑。
丁嬤嬤明白了。如果她能把賴嬤嬤身後的人直言不諱的說出來,那麼她的弟弟和她可能都不會死。可是她竟然愚蠢的挑戰了皇上的權威,妄想左右逢源兩邊討好。而結果就是,現在兩邊都不會輕易饒了她了!無論是她還是她弟弟。
丁嬤嬤恍惚的退下,回到她的房間中坐了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到家了。
是啊,到家了!丁嬤嬤看着這個她住了三十多年的房間,從炕上到地上,從桌椅到擺設,還有那一尊白玉的觀音像。觀音菩薩站在蓮花中,手握淨瓶慈悲的微笑着。
丁嬤嬤跪在觀音像前虔誠的祈禱了一夜,在早春的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丁嬤嬤看着觀音解脫的笑了。
乾清宮。
康熙由李德全伺候着穿好了龍袍,俯身在瑤函額頭上輕輕一吻,在她耳邊喃喃的說了兩句話,這才走出了寢宮。
而穿衣戴帽這些本來是應該由小宮女們來做的活,現在只能李德全一個人幹了!因爲瑤函還在昏迷中,康熙一個人也不讓進。這就忙壞了老胳膊老腿的李德全。現在康熙的大事小情全由他一個人接收,哪怕是康熙去廁所也得顛顛的跟着。這才兩天李德全就有點吃不消了。要不是也拿些湯藥頂着,只怕也躺下了。
剛出了門,一個小太監悄悄走到李德全身後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說完又悄悄的溜走了。那身手和速度絕對不是一天能練出來的。李德全聽完之後神色很不好,跟着康熙一臉抑鬱的上了早朝。
“皇上駕到。”太監高聲唱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羣老老少少跪了一地。
“平身。”康熙面貌威嚴的坐到龍椅上,冷眼掃視着這些“衣冠禽獸”。
“謝萬歲。”大家手腳麻利的起身站好,眼觀鼻,鼻觀心的一動不動。
“有事出班早奏,無事捲簾退朝。”小太監繼續高聲叫道。
康熙看了看臺下,只見胤祥的位置還是空的,不高興的問道,“老十三還沒好嗎?”
“回皇阿瑪話。這次倒春寒比往年都冷了些,十三弟一時不慎感染了風寒,以致現在還不能早起列朝。”胤禛出班回稟道。
“哼,他那個牛犢子身子也能染上春寒?不是又和那家的貝子打破了頭吧!要是還沒死就讓他一會下朝來見朕!”康熙嗤笑一下吩咐道。
“喳。”胤禛躬身回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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