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斯廷娜小跑着衝進了卡薩里阿尼修道院,將蓋着御前會議、元老院、教會與巴西琉斯四重印戳的信送到了約翰手中。
“信使呢?怎麼是你親自送進來的?”約翰撕開信封,不出所料,的確是帝國最高敕令,而內容,多半是與這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有關。
“還要去底比斯和薩洛尼卡送信,我替他代勞了。”
尤斯廷娜深吸了幾口氣將呼吸平復了下來,然後心安理得地接過了約翰送出的幾枚銀幣,行禮退下。
“最高敕令啊……上一次看到教會和御前會議反應這麼迅速,應該是陛下剛剛登基的時候了。”索菲雅艱難地撐起身子,靠在約翰身邊,瀏覽着這封最高敕令的內容。
按照君士坦丁堡人口的密度,這座千年古城被瘟疫所攻陷倒是並不奇怪。只是,原本約翰以爲這份最高敕令只是爲了安穩民心所做的一系列官方迴應,以及頒佈國庫抽調資金對抗疫情的聲明。但逐字逐句瀏覽下來之後,二人才發現,事情遠遠比他們想象得更加嚴重。
君士坦丁堡瘟疫的嚴重程度已經超過了想象。君士坦丁皇宮與金角灣也不得不關閉,到這封信發出時,君士坦丁堡因爲瘟疫而死亡的人口已經超過百人,另外,感染瘟疫的人數已經完全無法統計。君士坦丁十一世迫於巨大的壓力,不得不宣佈帝國全境戒嚴,禁止所有人口往來。
這意味着,在疫情徹底消失之前,羅馬帝國將成爲一座孤島,任何生產、教育、宗教、政治、貿易活動將被全部取消。整個帝國徹底停擺。敕令至發佈之日即開始實施。這絕不是小題大做,至少比起幾天的關稅收入,帝國的人口必須得到保證。約翰甚至懷疑,必要的時候,御前會議將通過無差別隔離法案,將瘟疫患者與其他公民徹底隔離。
“索菲雅,你先休息,明天早上我再過來。”約翰半攙扶着索菲雅躺下,自己將敕令收入懷中。
索菲雅一臉茫然地看着約翰:“哥哥,現在外面也是一片死氣沉沉,這個時候你去哪兒?”
“總督府,我討厭坐以待斃的感覺……如果就這樣乾等着瘟疫自然消散,那不知道需要多少天,多少個月,也沒人知道這會對帝國造成多麼致命的影響。”
“難道憑藉人的力量可以戰勝瘟疫嗎?帝國經歷過無數次瘟疫,只不過我們恰巧碰到了一次而已……”索菲雅仍然想要挽留。或許有些私心,但她更不希望約翰踏足更危險的領域。
譬如抗擊瘟疫的前線。
“瘟疫也不過是自然的造物罷了,我們一步步征服着自然,瘟疫這個挑戰,我們也早晚會跨過去……”
……
“約翰陛下?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也沒想到,那麼晚了總督府裡還這麼熱鬧。”
此時,索拉泰亞大總督府依然是燈火通明。畏懼瘟疫侵襲而逃亡此地避難的商人貴族不在少數。也有很多原本暫住在比雷埃夫斯港區的威尼斯人因爲港口已經封鎖,要求得到政府庇護。
拉提烏斯聽出了約翰話中另有所指。躲藏於索拉泰亞總督府裡這些所謂的貴族,平時對帝國幾乎無法做出任何貢獻,卻享受着帝國給予的福利和保護。自己在籌建雅典學院一事上站在這羣貴族一邊,無疑仍然引發着約翰的強烈不滿。
可惜現在並不是因爲這種事而爭執的時候。
“看看這個。”
約翰從懷中取出了來自君士坦丁堡的最高敕令。信封上的幾個印戳就已經讓拉提烏斯感到事情非同小可。而閱讀完畢之後,他和約翰幾乎是相同的反應。
“君士坦丁堡……徹底淪陷了?”
“其實也並不意外。君士坦丁堡人口衆多,瘟疫並不會受到狄奧多西城牆的阻礙。不過君士坦丁堡裡同樣有大量經驗豐富的醫生和知名的學者,他們對瘟疫應該也很有研究……大概吧……不過事情恐怕不會比我們想象地更糟。”
爲了防止可能的傳染,約翰仍然帶着他那副自制的浸滿朗姆酒的亞麻口罩。只不過這東西的作用恐怕不會比鳥嘴醫生的面具好多少。
“這次瘟疫的確讓人猝不及防……也幸好帝國現在享受着和平,否則情況可能會更糟。陛下,深夜來總督府,有什麼事情嗎?”
“奧斯曼人,尤其是穆罕默德恐怕比我們更擔心這場瘟疫。我們也不用太着急……不過,我需要再借你的名義頒佈幾道敕令。”
這種事,過去幾天約翰沒少做,拉提烏斯倒是有些習以爲常了。約翰提出的某些敕令甚至讓亞里翁修士嗤之以鼻,但礙於身份,他也無權阻礙敕令的實施。只不過站在上帝的角度,很多違背教義的行爲他都會認真地譴責一番。
“我已經將近期雅典城內的政務大權全權交給陛下,陛下讓侍從通知我一聲就好。”
“瘟疫不是小事,我不放心讓任何人來處理,而且我實際上也無權干涉希臘地區的政務。”約翰摘下口罩,放在拉提烏斯書桌前,“這個東西,用多層亞麻布塊疊加,浸泡烈酒,很容易製作。醫生的鳥嘴製作昂貴,可以用這種東西代替。多多少少可以減少傳染瘟疫的可能。”
拉提烏斯拿起那幾塊亞麻布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其次,任何人,哪怕是病患的至親,接觸病患後需要清洗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每次與病患的接觸不能超過半個小時。這個一定要推廣下去。”
拉提烏斯愣了愣,隨後才反應過來:“陛下,我們並沒有將病患集中起來管理,這種法案,要如何推廣?具體是怎麼落實的,我們也無從得知啊……”
“換一個思路,親愛的拉提烏斯,沒必要每一道敕令都伴隨着嚴刑峻法。可以讓修士們去佈道,去解釋利弊……有時候,愚昧是一種非常值得利用的特點。這就是我熱愛這個時代的原因之一。”
說完這段話,約翰颯然地離開了總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