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而無聊的黑夜對於某些人來說或許是極爲漫長的,但如果換做熟睡的那方來看的話,則顯得尤爲短暫,幾乎就是纔剛剛閉上眼,而再睜開眼的時候卻發覺黑夜已經結束了的那種幾乎沒有察覺的短暫感。
在這開始了一天的白晝之時,艾倫緩緩的從牀鋪上爬起來,雖然已經出門許久了,但很顯然他的睡袋還極爲嶄新,而且回想起來,這種野外露營的情況也的確極爲少見,只不過既然此時自己的人頭已經少說也值了五六百金幣的話,那麼顯然大搖大擺的流連於各個城市也成爲了不能完成的事情。
“啊~~”艾倫伸了個懶腰,從牀鋪上爬起,扭動了下自己的腰,發覺有些僵硬,看來自己的確無法習慣這種僵硬的天然牀鋪,不過又想到作爲妹妹的伊芙或許相比自己更加不習慣的這一點之後,又隨即有些釋然。
移動着目光看向了睡在一旁的伊芙,發現正如自己所料的,妹妹纖細的眉毛已經緊緊的皺在了一起,而稚嫩的臉上也出現了彷彿在做噩夢般的難受表情,而且翻來覆去的,也不知道這傢伙是睡着了,還是仍醒着。
接着又看向一邊,卻發覺羅羅娜的牀鋪此時竟然空着,明明不習慣這樣的事情僅僅是對於自己和伊芙來說的,如果是這傢伙,恐怕是站着都不會有礙她的睡眠的纔對,但沒想出此時這傢伙竟然已經起牀了?
“嗯?太陽從西邊升起了嗎?”艾倫輕咦了一聲,搖了搖頭,走出了這個紮營的山洞。
而呼吸了下新鮮空隙,洗把臉回來的時候,卻發覺之前仍陷入熟睡的衆人顯然已經醒來了,而且詭異的圍着羅羅娜的位置似乎在討論着什麼。
“咦?你們圍着幹嘛?”看來圍在一起的衆人,艾倫奇怪的問道。
伊芙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來人,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古怪的表情,最終還是帶着古怪的意味的回答了出來:“羅羅娜她……不見了!”
“啊?!”這樣的回答讓艾倫不由得一愣,不過倒不是擔心這個右手還纏滿了繃帶的傢伙,而是在想着這傢伙又要搞出什麼大麻煩?這傢伙就不能稍微像一個正常的女孩子嗎?纔剛剛“持刀搶劫”完,現在就“離家出走”?
“我們醒來的時候她就已經不見了,僅僅留下這張紙條……”弗莉絲回頭看了一眼艾倫,摸出了一張紙條,向他遞去,然後接着說道:“說是有什麼急事,約好了個地方讓我們在那裡和她匯合。”
“啊?!”艾倫露出了個奇怪的表情,然後接過了弗莉絲遞來的紙條,看去——字跡十分潦草,不過如果認爲這傢伙是真的遇到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就大錯特錯,因爲即使時間極爲充裕,這傢伙也很少會認認真真的寫一張紙條。
而最後這張紙條上的信息,則讓艾倫確認了這傢伙肯定不是因爲什麼正經事的想法……
“喲!各位!當你們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我已經在遠離你們好幾公里的地方了,因爲突然想起某座城市的某件商場就在這幾天會有半價的大酬賓活動,再不去就趕不上了,所以我先走一步……”羅羅娜潦草的字跡這麼寫着。
通過着隨意的字跡,艾倫眼前彷彿出現了這傢伙就在自己面前有一句沒一句的隨意說着自己要走開幾天的模樣。
“至於時間的話,應該也就在這個月底就能回來,不過考慮到到時的聯絡問題,所以我還帶走了雷萬汀,所以不用擔心……”紙條接下來這麼寫着,然後寫到這裡,就彷彿完全沒了下文般斷在了此處。
不過顯然在這張紙條背面還畫着什麼東西,艾倫翻到了背面,發現這所謂的紙條赫然就是羅羅娜拿着的那張簡易地圖的背面,而在地圖上方的某個城市則被她做好了記號,似乎是讓他們在那裡等她……
艾倫無奈的將那張毫無責任的紙條折起,交給了一旁的艾麗西亞,帶着某種蛋疼的臉色的吶吶說道:“那個傢伙……似乎是昨晚連夜跑掉的。”
“真是的,說謊水平依舊是一如既往的低劣,突然間想起有優惠大酬賓就跑掉什麼的,有誰會信啊!!”無奈的說了出聲,帶着古怪的表情注視起了周圍的衆人。
“你們說……羅羅娜該不會是自己跑去找那個勇者報仇了吧?”一旁的伊芙突然想到了什麼般,有些忐忑不安的說道——聽到這樣的猜測艾倫不由得菊花一緊,這在他看來倒是極有可能,畢竟羅羅娜顯然不是一個甘願吃虧的傢伙。
不過隨即又想到,羅羅娜此時右手還纏着滿滿的繃帶,戰鬥力還有一半就算不錯了,顯然她也不是蠢到了能“以卵擊石”的程度的傢伙,皺着眉的猜測道:“不會吧?那傢伙不是隻剩一隻手了嗎?如果沒受傷還好說,昨晚那種狀態的話,那個勇者不來找她就好了,竟然還想去報仇?”
“這倒也是,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實在無法解釋她這麼突然的跑掉到底是去做什麼?”聽到這裡,伊芙也理解的點了點頭。
“嗯……”艾倫沉默的說道,只不過這樣一來反而讓他們更搞不清楚那傢伙到底跑去幹什麼了。
氣氛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不,放心吧,如果我沒猜錯,她會在自己約定好的時間裡回來的。”而打破了這番沉默的,卻是一旁細心的將羅羅娜留下的字條疊好放進衣袋裡的艾麗西亞。
“啊?艾麗西亞你知道些什麼嗎?”這樣的話語不由得讓周圍的人都爲之一愣,接着意外的問道。
艾麗西亞沉默着,似乎在考慮着要不要說出來,半響還是帶着不確定的語氣說道:“大概……是去取某件東西吧。雖然刻意的追求力量並不是符合她本來的想法,不過按照她的性格看來,現在也應該差不多產生危機意識了。”
“啊?”伊芙發出了意外的聲音。
“放心吧,同去的不是還有雷萬汀嗎?”艾麗西亞安慰的說道,但她沒想到的是,也正因爲她突然提起的雷萬汀,反而使得周圍的人本來不是太擔心的心情變得擔心起來了。
“不……我總覺得根本不能將希望寄託在那把不靠譜的魔劍上,或者說這一人一劍的雙重不靠譜組合纔是我最擔心的問題!”最終還是艾倫代表着其他人喃喃說道。
……
而此時,就位於艾麗西亞等人大約幾公里以外的叢林中,正有着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袍之類的身影走在撒滿落葉的草地上。
不過此人顯然是一名傷員,甚至來說傷勢還不算輕,因爲她的右手正打着厚厚的繃帶的吊在身前,而尚算完好的左手則是手持着一把普通的長劍,輕輕揮動之下,斬開攔路的荊棘,清理出了能供她前行的道路。
“真是的,看不出來你這傢伙還是挺果斷的嘛!”然而在這個時候,在這名黑袍人的位置卻突然傳出了一陣沉悶的話語聲,彷彿是被什麼捂住了嘴巴一般,而這樣沉悶的聲音則是詭異的從這個傢伙的背後傳來。
而被這傢伙揹負在身後的,則是一柄被普通的麻布層層包裹起來的,完全看不出種類的武器——不過按照長度來說不是刀就是劍,甚至也不可能是一把大型劍。
“果斷?”而在這樣沉悶的聲音響起之後,迴應而出的則是一陣疑惑的回答聲——那名黑袍人意外的說着,身上黑袍的兜帽已經罩在了她的臉上,而即使是暴露在外的下半截臉蛋也被脖子上纏繞着的寬大圍巾所掩蓋,可以說是完全看不出她的容貌。
只不過從那一頭橙色的明亮髮絲,以及剛纔發出的話語聲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名年紀不大的少女。
“啊……又或者說勇氣?一般人的話,僅僅是聽着那般不詳的名號就差不多該退避三舍了吧?你這傢伙竟然還主動提出的要尋找那樣的武器……雖然或許真的能讓你擁有能和手持史克雷普的那個‘主角’抗衡的能力,但這類武器也多多少少的有着影響持劍本人的詭異能力存在。”那本詭異的被她背在身後的武器彷彿也並不在於與之交流,繼續說道。
只不過這出現在叢林中的,人和武器的交流在此時顯得是如此的詭異,那把武器繼續說道:“那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寶具,歷史上的歷代持有者最後因此而瘋掉的情況也並不在少數吧?即使是這樣也沒問題嗎?或許拔出了劍的一刻起,你就不是你了。”
而此時出現在這裡的,則是剛剛不辭而別的羅羅娜,以及被她帶走的雷萬汀了……
羅羅娜頓了頓腳步,那停頓的樣子能讓人瞭解到她正不由得由於雷萬汀的話皺了皺眉。
“區區一把武器而已,哪需要注意這麼多東西?我可不認爲我會被區區一件道具影響,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名鍊金術師,如果被自己的武器控制,那麼我師傅那傢伙可是會哭着從墳墓裡跑出來,然後再將粉筆塞進我嘴裡的。”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些不以爲意。
“嗬?你就這麼有信心嗎?”不過她這般不以爲意的表現倒沒有處於雷萬汀的預料,它饒有興致的問道。
羅羅娜想了想,嘆了口氣,語氣稍稍變得有些認真的說道:“不,也不說很有自信什麼的,只不過寶具我用得也不少了,甚至於我見識過的寶具比我吃飯的次數還多,而且不僅僅是寶具,甚至神器我也擁有着,那麼實在讓我很難想象,我竟然會因爲一把僅僅名聲不太好的武器而迷失心智。”
“嗯……就像是獅子突然輸給了蝸牛一樣,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說完了之後,彷彿極爲確認般的點了點頭。
“哦?作爲世界的一部分而存在的神器,可和寶具是不一樣的,那可是比之純粹得多的東西,當然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影響……”雷萬汀耐心的解釋道,但說到一半,又頓住了自己的話語。
“算了,不真實見識一下,我的話在你看來只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
“嗯,也是呢。”羅羅娜也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當下彷彿一人一劍都失去了交談興致般,再次沉默了下來,此時僅留下羅羅娜不斷揮動手中的長劍,清除路上荊棘的聲音……
半響的,雷萬汀竟然有些擔心的嘆了口氣:“真是的,如果接下來你成功了的話,那麼六把惡之劍就至少同時有着半數覺醒過來了,記得之前我和艾麗西亞經歷的那個諸神插手這個位面的亂戰時期,也就是有着四把同時出現在人類眼中,而其餘兩把仍處於沉睡而已。”
“那麼這一次又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呢……”喃喃的說道。
“……”羅羅娜沉默着完全沒有接過雷萬汀的話,這般無視的表現,似乎她根本沒有聽到雷萬汀的低語,又或者是沒有聽懂它所表達的意思……不過反正按照羅羅娜的性格,即使聽到了也是不會改變自己已經決定好的想法的也說不定。
“哎……”雷萬汀看到對方的這番舉動不由得嘆了口氣——如果這種完全無所顧忌的釋放出邪惡的魔劍的做法,放在以前或許自己反而會很高興的推波助瀾也說不定。
當下,這道身影也再也沒有了發出什麼說話聲,便轉而沒入樹林深處,身影緩緩消失……
……
米妮婭,一名普通的紅髮少女,作爲學院中牧師系四年級學員的她,正如其他學員一樣,穿着一件傳統的僧侶服裝,只不過由於長途跋涉的關係,那一大頂僧侶的帽飾已經毫無儀態的歪到了一邊。
或許如果考慮到作爲一名神職人員如果儀態不夠嚴謹恐怕會被當做冒出神職人員的異教徒而抓進牢房的話,恐怕她早已將這頂讓她頗爲不舒服的大帽子扔到一邊。
而此時她身上的衣着也多有破損,似乎是被路上的荊棘所劃破的,而且身上也沒有行李,這番顯然準備不充分,也不知道她是因爲缺乏旅行經驗,還是這名少女根本就是瞞着村裡人偷偷跑出來的,着急之下身上完全沒帶錢。
“糟糕,怎麼走了這麼遠都沒碰上洛特?明明按照之前那個城市的守衛大叔所說,那個長得似乎很像洛特的傢伙是按着這個方向走的纔對!”看了看陌生的周圍,米妮婭有些不安的捏了捏手掌,說道。
此時的她開始後悔之前打聽之下一聽到那個守衛說了一個很像洛特的傢伙往着這邊去了,就沒有多想的追了過來——畢竟回想一下後,已經發現對方所說的很可能並不是洛特,畢竟她可不認爲洛特還有什麼年輕的女性朋友。
明明洛特是一個人出門旅行的,而且也是一個不怎麼會交朋友的悶葫蘆,那麼身邊怎麼還會帶着一個藍色頭髮的女魔法使呢?米妮婭想想就覺得不可能,畢竟如果洛特還有着一出門就能結識年輕女孩子的能耐的話,那麼也就不會多年以來,每年情人節都只能收到自己一個人的義理巧克力了。
想想米妮婭也覺得洛特這傢伙還真的有些悲催,搖了搖頭,將這樣的想法暫時放在腦後:“算了不管了!應該再往前走就能追上那個傢伙親自確認一下了!”
然而這名紅髮少女顯然完全沒想到,由於她所追逐的那個少年是一個重度路癡,而且和他結伴而行的艾莉娜也很是樂意看到他迷路的樣子,因此不走到掘頭路她都不會出言提醒,可以說此時早她幾天出發的那名少年甚至還遠遠的落在她的背後。
畢竟也很難有人可以想象,能拔出“勇者之劍”的勇者竟然是一個就算拿着超詳細地圖也會找不着方向的大路癡就是了……
不過相比之下,米妮婭的方向感倒是挺好,看着她竟然能一個人的從洛特出行的村莊追到這裡,甚至如果不是沒有猜到洛特的路癡特性已經早已和對方匯合了就可見一斑。
米妮婭拿出地圖,看着上面的標記,摸着下巴喃喃說道:“我看看……這裡有座橋,似乎是捷徑的樣子,那麼只要通過那座橋應該就能追上洛特他們了!”
然而正在她喃喃的說着,手指點在地圖上,確認着接下來所要前進的方向的時候……
“吧嗒……”一滴液體滴在了她手中的地圖上。
“啊啦……下雨了嗎?”米妮婭有些困擾的說着,緩緩擡起了頭。
而她呆呆的擡起了頭,看向那滴水的方向的時候,進入視線的卻是一個巨大的身影——一顆巨大的頭顱正低下來盯着她,彷彿看到了什麼美味的午餐,惡臭的獠牙縫中不斷滴下同樣惡臭的唾液……
這是一隻三頭狼,如果說本來的土狼只是四級魔獸的話,那麼再長多兩顆腦袋則讓它成爲了一隻貨真價實的六級魔獸。
或許四級魔獸米妮婭作爲一名攻擊力尚弱的僧侶還有着努力一下,戰勝對方的希望,那麼如果是這種即使在六級魔獸中都很少會有敵手的種類,則變得沒什麼懸念。
“這……這張地圖竟然算計我!!!不是說好了這個區域的魔獸最多隻有四級的嗎?!”米妮婭看着自己旁邊的這巨大身影顫抖的說道,同時報復般的將手中的地圖揉成一團廢紙。
而那三隻兇惡的頭顱都注視着下方這一臉呆樣的少女半響後,終於發出了一聲能符合它造型的巨大咆哮。
“啊啊啊!!!”不過馬上的,這聲咆哮就被少女終於反應過來的尖叫聲所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