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暖是被凍醒的,睜眼就被天上金燦燦的太陽刺得打了個大噴嚏,來不及詫異六月天怎麼會這麼冷,就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大街上。
而且這街道還是石板路面,兩邊的建築還是木窗飛檐。沒來過的地方。
千秋暖一屁股坐起來,努力回憶自己究竟是在什麼地方旅遊被人敲暈了。
然而很不幸,她只記得自己在牀上通宵看小說,完全沒有出門旅遊的記憶——本來宅到她這個程度的人,也是不大可能會出門旅遊的。
那麼究竟是怎麼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呢?總不能是被綁架了吧。千秋暖爬起來拍拍屁股,手感有點不太對,低頭看自己的裝束,差點沒慘叫起來。
尼瑪綁架也不用給老孃穿成個乞丐啊!
再看看髒兮兮的手,露出腳趾的布鞋,千秋暖可以想象自己的頭髮一定也跟雞窩差不多,臉上說不定還有上一頓吃剩下的飯粒。
所以在伸手一摸臉,居然真的搓下一顆飯粒的時候,她崩潰了。
這到底是個神馬狀況啊,摔!
這時候有人打她面前路過,穿的是小花襖和襦裙,千秋暖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恍然開竅了似的張大了嘴。
喂喂自己該不是穿越了吧?古風的街道,古風的路人甲,還有乞丐一樣的自己,好像不能用更好的方式解釋了。想到這種概率堪比中國男足問鼎世界盃的奇蹟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千秋暖頓時打了雞血一般激動。
俗話說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穿越到了過去,自己的地理歷史文學知識就派得上用場了,千秋暖趕緊在大腦裡重溫了一下自己的軟件配備,發現過去所學盡在掌握中,高興得顧不得思考自己是怎麼穿越的,衝到路當中,一把抓住挑着貨郎擔路過的路人乙:“這位大哥,請問現在是什麼朝代?”
小販看她髒兮兮的本來就厭惡,聽不懂她問的什麼,嘟囔了一句“什麼朝代不朝代的”就要走,千秋暖卻死死攥着他的袖子不放,問這問那。
等小販罵罵咧咧地走了以後,千秋暖呆呆地在街邊坐了下來。
wωω ●TTkan ●¢O 這根本不是唐宋元明清,沒有盤古創世也沒有女媧造人,這個世界的文明和她過去所瞭解的完全不搭,也就是說她對這裡一無所知。
該怎麼辦?千秋暖發了一陣呆,肚子餓了,沒辦法只好先找東西填飽肚子。可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她初來乍到還不幸穿成了乞丐,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上哪兒找吃的去。給人做活?看看自己髒成這樣,別人躲都躲不及;要飯?讀了二十年書,還沒這麼不要臉過;撿別人吃剩的?嘔……還不如不要臉呢。
既然決定要飯了,還是得先把自己的面子工程做好,髒兮兮的撲上去說不定被人兜心窩一腳踹開,哪還想要到錢。於是千秋暖打聽着來到一條河渠邊,正好有個女人洗完了衣服離開,她就挽起褲腳提着鞋,走下了那六七級高的臺階,一腳踏進河水中。
額滴個神別提有多冷了,千秋暖咬着牙把手腳洗乾淨,又蹲在搗衣石上把臉和頭髮也洗了洗,臉還好說,這乞丐的頭髮在沒有洗髮水的情況下,要洗乾淨還真是相當考驗耐性。等把自己拾掇乾淨了,她也凍得差不多沒知覺了,飢寒交迫地回到大街上,低聲下氣地開始乞討。
可惜要飯也是個技術活,人都快餓暈了她也沒要到一個銅板,加上腳凍得生疼,千秋暖索性不走了,蹲在一處牆角生悶氣。唉,這兒的人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她一個小姑娘上街要飯容易麼,要知道生活在原來世界的小孩隨便在街上掛個“求資助回家/上學”的牌子,少說也能拿到三五塊錢……
餓昏的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千秋暖在牆角撿了一小塊碎瓦片,蹲在石板路上開始寫字。
以她女博士的身份,當然不會寫自己沒錢上學回家,地面不平整,字也就歪歪扭扭,但好歹還能辨認,寫了兩行字後千秋暖滿意地拍了拍手重新坐回原地,等着人送錢上門。
等啊等,等得肚子都不餓了,終於有人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腳步。
千秋暖有氣無力地瞅着他。嗯,眉清目秀輪廓分明,也算生了一副好皮囊,藏青色的衣衫嵌玉的發冠,大冬天的還拿着把扇子,像是個有錢的公子哥兒。這人應該會給自己點錢吧,想着,千秋暖忍不住瞄了瞄十幾步開外一個燒餅攤,垂涎了一下午了啊。
沒想到那公子哥兒看完後笑了幾聲,轉身就要走。千秋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等等!”
那人還聽出是在叫他,當真停下了腳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小兄弟有何見教?”
小兄弟……好吧她承認這乞丐打扮要區分男女還是挺困難的。千秋暖叉着腰跳起來:“看完就走,你以爲不要錢的啊!”
那公子哥兒笑了,手裡那扇子附庸風雅地打開來扇了扇,反問:“你的詩不就是寫給人看的,幾時說要收錢了?”
“哼,我的詩是不值幾個錢,寫在那兒誰愛看誰看,”千秋暖抄起胳膊,一副流氓樣,“可我賣藝不賣身,誰準你看我人了?”
對方哈哈笑起來:“你怎麼知道我看了你的人?”
千秋暖嗤笑一聲:“廢話,當然是看見的,兩隻眼睛都看見了。”話一出口,發現中計了。
果然那公子哥兒揹着手回到她面前,仍舊笑眯眯:“這麼說你也看了我的人,我和你不同,既不賣藝也不賣身,你白看了我,不是也得給我錢麼?那我們就算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我勒個去原來這地方的人也可以面不改色地把賣身這種話掛在嘴邊,千秋暖計算不周騙不到錢,只好翻白眼看着他。
“不過你這詩倒確實寫得很有味道,雖然言辭激烈,配上下面的幾句話,倒也不卑不亢。”那公子哥兒駁完了她的話,又轉而稱讚起她寫在地上的詩,態度很是微妙。
千秋暖忍不住也低頭看着自己狗【縱橫】爬一樣的字。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會做事,能吃苦,求包養。”
倒是很照顧看客,寫了繁體字,這對她一個文學博士來說算不上難事,如果圖簡便萬一路過的人都看不懂那就白寫了。
公子哥兒玩味地又唸了幾遍,問:“這真是你寫的?你今年多大?”
千秋暖心不在焉地回答:“你管我的。”不說是自己寫的,就不算抄襲對不,最多是引用,這點良知她還是有的。至於年齡,她也不知道現在這身體到底幾歲,回答不出來當然就不回答。
公子哥兒又笑了笑,說:“那我出個題考考你,若是你的回答讓我滿意,”說着從錦囊裡掏出一錠銀子託在手心裡,“這個就給你。”
銀錠子=很多很多銅板=很多很多燒餅=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捱餓
千秋暖眼裡彷彿堆起了一座燒餅山,雞凍地:“你說。”
對面仍舊笑着,但笑容裡似乎多了些別樣的意味:“土部護法玖真生前克己奉公,口碑絕佳,後來被傳與慧土大帝有染,以媚主之罪被處死,這件事,你怎麼看?”
“……哈?”千秋暖愣了。
護法?大帝?媚主?這這這……這些都是這個世界發生的事?她第一次聽,還能怎麼看。
不過這畢竟關係到自己的生死——再不吃就餓死了,千秋暖還是慎重地思考了一下,回答:“榮辱悲歡目前事,君恩淺處草方深。”
只見那公子哥兒瞪大了眼,似乎是大吃了一驚,接着一聲贊:“好詩!”聲音大得反把她嚇了一跳。
“謝謝誇獎。”能不好麼,一休小師父的名句來着,千秋暖悻悻地想。
公子哥兒信守諾言,把銀錠子放在了她手心裡,口中仍然唏噓不止:“榮辱悲歡目前事,君恩淺處草方深……確是這樣不假。”見千秋暖爬起來就要去買燒餅,他又忙不迭地叫住:“小……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千秋暖不耐煩了:“你問這麼多幹什麼,我就是個乞丐,沒有名字。”
他笑了,又摸出幾個銅板塞給她:“買燒餅的話這些足夠了。”卻又不放開她的手腕,停了片刻,又說:“既然你沒有名字,我替你取個名字,就叫……虛璃。”
“須離?”千秋暖沒反應過來那是怎樣兩個字。
“虛無縹緲的虛,翡翠琉璃的璃,”那人笑着將她捧着銅板的手握攏,“虛璃,記住這個名字,來日我們還會再見,屆時會告訴你其中的緣由。”說完放開了她,轉身離去。
千秋暖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虛璃?這顯然不是他即興而作,更像是原本就有這麼個名字。會不會就是現在這副身體真實的名字呢?還有,他說將來會告訴自己“其中的緣由”,果然是還有玄機吧!
沒工夫想這些,千秋暖奔到燒餅攤前,一口氣買了三個燒餅一碗豆粉,狂吃了一頓,總算把損失的能量全都補了回來。
銅板才花了兩個,銀錠子少說也有十兩,這麼多錢怎麼花好呢?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破洞的鞋,決定把身上這套乞丐裝備換了。
街邊就有裁縫鋪,千秋暖大搖大擺走進去,不顧店主看到銀子時吃驚的目光,買了棉衣棉褲棉鞋棉帽,然後找了個偏僻無人的角落,刷刷刷換衣服。
“不是吧——!!!”
這纔看到自己身體的千秋暖哀號一聲。
不靠譜的穿越,活活把她從御姐縮水成了蘿莉!完了,這回就是想賣身也賣不了,只能賣藝了。
悲憤着,懷裡“啪嗒”一聲掉出個東西,她低頭一看,居然是本書,還就是昨晚自己在被窩裡看的那本。行啊,別人穿越,不說帶着相機手機,也帶着計算器打火機,自己倒好,帶本破書……
算了,好歹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夥伴,千秋暖把書撿起來合上,又揣進懷裡。
書落地時偶然翻開的那一頁第一行寫着:“等衆人衝破結界闖入大殿時,看到的卻是懸在房樑上死去多時的虛璃。”只是她沒有看到罷了。
——
新書上傳~~~請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