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頭的整個身子都開始痙攣,他想喊,但是嘴巴上壓了一隻戴着防割手套的手掌。他汗如雨下,幾乎瞬間浸溼了鬢角。
徐川手掌如同鋼鐵,一動不動,不管身下的人如何掙扎。
過了三四分鐘,等平頭的痙攣平息下來,徐川鬆開手掌:“誰指使的你們?”
看對方還在喘氣,他搖搖頭:“剛纔我刺的地方是你的肌肉,可以通過醫療手段和靜養來恢復,但下一次就沒這麼簡單了,你如果想做一輩子瘸子,大可繼續沉默。”
平頭咬了咬牙:“這是規矩,規矩不能變。”
徐川搖頭,剛要再有動作,桌邊的閆朵忽然艱難開口:“放……放過他吧。”
“確定?”徐川回頭,怔了怔。
閆朵每說一句話都很費力,剛纔酒杯裡的藥不知是何種功效,現在她越來越難控制自己的理智,一雙小手早已在桌下絞在了一起。
她只能點點頭。
“她至少救了你一條腿。”徐川起身,沒再管平頭腿上扎着的拿把刀。
“等——等等!”
“還有事?”徐川抱起閆朵柔軟輕柔的身子,回頭。
“是陳光暉出的錢……讓我們……”
徐川笑了笑:“多謝。”
即便抱着一個少女,徐川繞出天狼的防備仍舊易如反掌,何況進來的時候早已開了路出來。
他能清晰感覺到懷裡的少女渾身滾燙,這可不是喝醉酒的正常情況,從她的談吐中可以知道她的神志是清醒的,平頭和長頭髮在酒杯裡做的手腳,大概是催情之類的手段。
把閆朵放在副駕駛上,繫好安全帶,徐川打開手套箱,從裡面拿出一瓶沒開過的礦泉水擰開遞給她:“這個可以沖淡藥性,你喝的酒裡被動了手腳。”
閆朵現在光剋制自己的行動已經很困難,徐川輕嘆口氣,把瓶子拿起來,遞到少女口邊。
幾口水下去,徐川搖頭:“再喝點,慢慢的,喝完。”
閆朵很聽徐川的話,喝完一瓶水,她咳嗽兩聲,俏臉上的紅暈褪下了不少。
“感覺怎麼樣?”
“你是……我記得你。”閆朵並沒理會徐川的問題,她回頭看向青年,原本相當濃的煙燻妝此刻被淚水衝下,露出了下面白皙無比的肌膚。
“我也記得你。”徐川拿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她的臉,不知是有意無意,擦去了閆朵臉上的妝,“別哭,你現在是大姑娘了。”
“你那天救了我和爸爸,我記得你,最後你留下的名字,是重黎對吧?爸爸一直在找你,好多年了。”
“說起來也巧,我先送你回家。”徐川發動車子,這輛破車上滿是油漆,但現在也沒什麼可挑的,有的開就不錯了。
“他們爲什麼……爲什麼那麼對我……我是真的把他們當朋友的……唯一的朋友……”
“慢慢就明白了。”徐川把車調頭,朝閆王的總部慢慢駛去,“很多事都是慢慢明白的,別人沒法教,教了也不懂。真的被火燙過,才知道火是不能亂碰的,這些事,別人即便重複一萬次也沒法理解。”
“你也被背叛過嗎?”
徐川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當然。”
“那個人……”
“我做了跟你一樣的選擇,我能殺他,但並沒有。”徐川道。
“爲什麼?”
“你爲什麼要我放過那個平頭?”
閆朵怔了怔,旋即緩緩搖頭。
“我也不知道。”徐川道,“人大概總會突發奇想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動作,希望我們都不會後悔。”
“你真的叫重黎麼?”閆朵的妝容早就花掉了,此刻再被徐川紙巾那麼一擦,顯得有些滑稽。
“我叫徐川。”徐川朝她笑了笑,“回家以後好好睡一覺,睡醒就沒事了。你現在在念書麼?”
“嗯……高三。”閆朵有點不好意思,“但我總逃課。”
“我當時也總逃課,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徐川失笑。
“後來呢?”
車子行駛在凌晨的街道上,垃圾廠附近是郊區,這裡荒無人煙,行人、路燈、店鋪,什麼都沒有。
“後來?”徐川想了想,穩穩地把着方向盤,“後來因爲我擅長逃課和打架,進了部隊,再後來回來,然後就遇見了你父親和你。”
“逃課也有擅長的……?”
“當然。”徐川朝她眨眨眼,“繞過學校裡的監控探頭,繞過巡查保安,翻出圍牆,在被發現之前再悄悄回來。”
“我也可以成爲你這樣的人麼?”
“沒準兒。”徐川笑了笑,“只要你努力逃課。”
閆朵撲哧一笑:“爸爸如果知道你這麼教我,肯定又要發脾氣了。”
徐川這纔想起來答應閆王替他管教這一說,乾咳兩聲:“該上的課也要上,畢竟努力學習纔有出路……”
銀鈴般笑聲響過。
徐川車上原本就放着幾瓶水,伴隨着時間推移,閆朵喝了兩三瓶,藥效也漸漸過去。
還好天狼那夥人下的藥並不是特別強勁的那種,否則她剛纔的表現恐怕不止是失去行動能力這麼簡單了。徐川給閆王打了個電話,告知任務完成,正在返程路上。
很快,車子開到了閆王的總部。
“能走麼?”徐川解開安全帶。
閆朵點點頭。
“以後可別讓你老爹擔心了。”徐川伸手揉揉她的頭,“走,他現在估計還等着呢。”
“知道啦知道啦……”
樓道口站着兩個中年人,其中一個正是那個禿頂的殺手,殺手看到徐川身邊跟着的女孩,目光再次移向徐川的時候,多了幾分恭敬。
“多謝你。”他嗓音沙啞,似乎被什麼東西破壞過似的。
“大家都是爲老闆做事,應該的。”徐川朝他笑了笑。
“請進,老闆等很久了。”禿頂男人頓了頓,“不嫌棄的話,叫我聲老虎。”
“老虎。”徐川點頭,“我們先上去了。”
“老虎叔,爸爸還生氣麼?”閆朵哼了一聲,“看什麼看?沒見過妝花了麼?”
老虎看着這個小祖宗,眼中泛上些許寵溺,連忙道:“不看不看,老闆沒生氣,沒生氣……這會兒正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