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京面色稍稍嚴肅了些，有些員工有股漠然的氣氛，這不是一般的漠然，那是種對生命的漠然。這種氣質那是一般人身上找不到的。
這種人只是少數，大多數的還是普通人，就像剛纔問他們話的那個怯生生的小姑娘。作爲秦家傾力培養的後輩，秦京識人之法還是相當有一套的，三教九流的人都見過，很輕鬆就能分辨出他們不同的氣質。
“K組織很高明，把普通工人和真正的手下混在一起。”徐川望着秦京身後的方向，輕聲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不會懷疑這裡。”
“你的意思是？”
“這裡就是鄭海市分部。”徐川微微一笑，喝完了杯子裡的豆漿。
“我們是不是先離開，準備充分再來？”
“來都來了，沒事。”徐川道，“等到天黑，一切都有分曉。”
站起身子，徐川看了一眼依舊警惕的秦京，拍了拍他：“別這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走了，我們現在是普通工人，他們不會怎麼樣。”
“我們這身行頭，怎麼看怎麼不像普通工人吧？”秦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長款風衣，光這一件就是五位數的價格。
“好辦，我們去換一身。”徐川朝秦京擠擠左眼笑道。
十五分鐘後，1號宿舍樓，某間宿舍門口。
徐川伸手敲了幾次門，裡面沒有迴應。
看着徐川不慌不忙地拿着不知道哪裡撿到的曲別針捅開門鎖，秦京捏了把汗。樓道里此刻很多結束了一天忙碌的白班工人走來走去，這傢伙膽子也太大了點……
進了門，裡面空無一人，濃烈的煙味撲面而來，滿地菸頭泡麪桶。
把門關上鎖好，秦京覺得還是提一下自己的建議。
“要不咱們先回去，好歹帶夠了彈/夾再來吧？”
“剛纔是上下班時間，我們進來很方便。但是等工廠進入夜班模式，恐怕沒那麼簡單。”徐川拉開一扇衣櫃，被汗臭味衝地微微皺眉。
“有道理，但是也太危險了。”秦京看着徐川從衣櫃裡拿出一件被汗浸得快要結板的T恤，眼角抽了抽，“真要穿這個？”
“當然，這玩意都快能當防彈衣用了。”徐川把這件衣服丟給秦京，“換上，等凌晨我們再行動。”
“既然確認了這裡是K組織的鄭海分部，B531還用不用去？”秦京一臉無奈，接過衣服。
“要去，因爲這個廠並不是單純的K組織分部，這是個正常運作的廠，有正常的工人正常的生意，亂打亂撞可不行，B531是我們迄今知道的，唯一和K組織掛鉤的地方。”徐川又找出一條褲子，丟給秦京。
“這味兒……”秦京捏了捏鼻子。
但這個味道再難聞也比忠臨省的下水道要好得多，走過那個下水道之後，異味抗性已經達到了世界頂級水準。
穿好，秦京看了看徐川，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這還真有點那意思啊？”秦京笑道。
徐川撇撇嘴：“這是僞裝，等到這事結束，我在課堂上教你們，這算是帶你預習。”
徐川此時穿着一件緊身T恤，緊身低腰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白得亮眼的尖頭皮鞋。外套是帶很多鉚釘的劣質皮夾克，本來得體的髮型也被徐川自己給弄得雜亂了些，現在的徐川再也不見了之前那種淡然灑脫的氣質，反而帶了絲痞氣。
“你這不行，差得遠，光穿衣服算什麼僞裝？”徐川看了秦京片刻，皺眉，“收一收你原來的氣質，背稍微駝一點。”
秦京意識到這真的是僞裝教學，所以並未抗拒，照做。
“不夠……左肩稍稍擡一點，對，雙肩不要那麼平。哎——背駝着，誰讓你挺腰板了？”
秦京被徐川掰了半天動作，找回了高中軍訓被掰軍姿的感覺，只不過這次完全是往歪了掰。
“嗯，差不多了。”徐川點點頭，從雜亂的宿舍桌子上拿起變形了的煙盒，拿出一支彈給秦京，“會抽菸麼？”
“不會。”秦京搖搖頭，秦家奉行的是百分百的精英教育，這種在當今時代被稱作是惡習的行爲是從來不會去學的。
“不會現學。”徐川順手拿起桌上的塑料打火機，丟過去。
秦京臉色有點怪異，但還是照做。不得不說，徐川那種由內而外隨時轉變的氣質，就連閱人無數的他也看不出來端倪，這種僞裝無疑是最頂級的。
點燃，吸了一口，秦京畢竟是第一次碰這玩意，再加上是劣質香菸，還是被嗆得咳嗽了兩聲。
“你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好麼？”徐川也樂了，“想僞裝好，就得代入角色，跟演戲一個道理。”
秦京緩過口氣，鬱悶：“我挺代入了啊？”
“你得幻想。”徐川道，“你會抽菸，你很叼，你是社會人。”他連說話的用詞都變了。
秦京愣了愣：“這麼複雜？”
“沒什麼複雜的，想真正僞裝進你想融入的人羣，哪有這麼簡單？”徐川淡淡道，“他們對同類的瞭解是非常深刻的，比如人類一眼就能看出來面前的動物是不是人類，具體是什麼物種他也許不知道，但至少是不是人類這一點還是看得出的。”
說完一大串，徐川道：“聽懂了麼？”
“好像懂了。”秦京深吸口氣，看來他學的還真挺多，格鬥槍械之類雖然達標，但這些東西，就是他完完全全沒有想過的了。
“所以，從現在開始，變成一個工人。”徐川道，“現學現賣可能有點辛苦，但能降低暴露的可能就降低一點。”
“好吧……”秦京點點頭。
“蹲下抽菸試試，另一隻手玩手機。”
“好。”秦京蹲下。
“別用軍姿，膝蓋岔開。”徐川道，“用過蹲便器麼？”
秦京眼角再次抽了抽，這僞裝還真有點挑戰他底線的……他穿的是低腰褲，這麼一蹲下，感覺小半個屁股都涼颼颼的，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走光了。
“差不多了，你自己體會體會。”徐川點點頭。
此刻的秦京穿着緊身T恤低腰緊身褲，用很不雅的姿勢蹲在地板上，右手捏着一根菸左手拿着手機，腳下的尖頭皮鞋閃閃發光，看起來完全就是十幾年前在年輕人中流行的非主流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