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好說？”天玄子吹了一口粘在嘴邊的白鬍子，顯然是被氣得不輕，極怒之下，竟然連半點世外高人的風度都沒有，反而像是個街頭耍勇鬥狠的街頭無賴一般，一口一個老子地說道，“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小子，你還有臉跟老子在這裡有話好說？呵呵，老子今天不打得你連你爺爺那個老王八都認不出你，老子就不叫王二一！”
見自己師父被氣得連他平時最爲避諱的本名都喊出來了，周毅心裡又是一苦，暗暗想道：完了完了，看來這次老頭子是真打算動真格的了，這可如何是好？
周毅心裡才這般一想，天玄子果然就開始有了動作了，只見天玄子輕輕把手一揚，他手裡的藤條便立馬化作了漫天鞭影朝着周毅的方向襲來。
對於天玄子的這一招，周毅可謂是從小到大吃盡了苦頭，不過現在天玄子如果想憑藉這一招就想收拾掉周毅的話，那也太小看這些年來九死一生所換來的成長了。
儘管這些鞭影層層疊在一起，看不清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但任憑它千變萬化，最終打在周毅身上的，只有天玄子手上握着的拿一根，既然用肉眼無法捕捉到真正的藤條，那麼周毅索性就閉氣眼來，聽聲辨位，有的時候，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但親耳聽到的，卻更有幾分把握。
找到了！
在一股藤條抽動空氣獵獵作響的聲音傳到周毅的耳中以後，周毅暗道一聲“就是現在！”，然後身形猛然往身側一躍——
“啪——”
周毅躲開後睜眼一看，就見天玄子的那根藤條抽打在了自己之前所靠着的那堵牆上，但儘管如此，周毅卻仍舊是不敢有任何的鬆懈心裡，因爲天玄子的那一記藤條雖然沒有抽打在自己的身上，但那面已經有些年代了的牆壁卻是遭了殃。
看着牆上那深深凹進去的一道痕跡，再看看地上鋪着的一層厚厚從牆上脫落下來的白灰，周毅心有餘悸地說道：“師父，您這是要殺人吶！”
“哼！”見周毅居然能躲過自己屢試不爽的一招，天玄子也不意外，畢竟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周毅若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那天玄子反倒會懷疑自己教徒弟的本事，於是天玄子冷哼一聲說道，“小兔崽子，爲師在這裡好意教訓你，你居然還敢躲？看來這幾年你本事沒見漲，但脾氣倒是大了不少嘛，不過這樣也好，你小子若是一味捱打的話，那老子反倒會覺得無趣，看招！”
見自己師父天玄子一身黃色道袍無風自動，浮在空中上下飄動的樣子，周毅也知道老道士這是要發大招了，於是心裡一驚——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要真讓那老頭子發起功來，那小爺我估計不落下個半死不活的下場，估計也得在牀上躺個兩三月才能恢復。
於是周毅趕
緊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慷慨激昂模樣，雙手負在背後，眼睛緊緊閉起，大聲喊道：“師父，正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今日師父若要教訓徒兒，那師父你儘管動手便是，只是徒兒有一句話卻不得不說，師父您老人家動手總該有個理由吧？不知徒兒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情，竟惹得師父如此生氣？”
見周毅擺出這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無賴模樣，自小就見慣了周毅的無恥底線的天玄子自然不會被周毅表現出來的假象所迷惑到，但正如周毅所說，教訓自己的徒弟，乃是自己身爲師父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過打人總得有個理由不是？所以天玄子收起身上的那股氣勢，盯住周毅的眼睛，說道：“也罷，那爲師今日就讓你死也做個明白鬼！我且問你，你這一身功夫，是何人所授？”
周毅雖然不明白天玄子究竟問這話的寓意何在，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是師父所授。”
天玄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爲師再問你，在傳你武學的時日裡，爲師待你如何？可曾藏私？”
周毅趕緊拱手彎腰說道：“師父待我如親子，一生所學可謂是盡數傳給徒兒，師父大恩大德，徒兒沒齒難忘！”
天玄子隨意地擺了擺手：“爲師之所以這麼說，倒不是要讓你對我感恩道德，只是爲師一生膝下無子，門下也只有你和你師妹二人，所以爲師在這裡也就厚顏一次，自認爲是你們師兄妹的家中長輩，這不爲過吧？”
“師父，您這話可就說得有點見外了，您對我和師妹兩個，簡直是比您的親兒子和親閨女還親吶！”見自己師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周毅哪裡還敢說不對啊？只能是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順帶着一通不要錢的馬屁順手奉上。
只是天玄子卻顯然不吃周毅這一套，輕嘆一口氣後說道：“所以啊，爲師對你們兩個師兄妹，其實也沒啥大的要求，也不求你們能達到什麼大富大貴的程度，就指望着你們能夠一輩子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就成了。”
說到這裡，天玄子似乎是情到深處，一對眼眶頓時紅潤起來，聲音也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而周毅一看到自己師父的這副模樣，忽然想起年少時和師父相處過的種種時光，鼻頭一酸，險些也跟着落下淚來，只是還不等他出言安慰呢，天玄子便突然變臉，指着周毅的鼻子就罵道：
“可你們兩個倒好，你師妹那個瘋丫頭整天在山下，不是今天瘋到這裡了，就是明天瘋到那裡，這到也就罷了，不來看望我這個糟老頭子就不來吧，反正她也是個沒心沒肺的臭丫頭，來了反而是給我添堵的，可你這個做師兄的，怎麼也是如此啊，你們這倆師兄妹，就沒有一個是有點良心的好東西，還虧得老頭子我整天在這山上盼着你們過來看我一眼，畢竟老頭子我保不齊
哪天就雙眼一閉，兩腿一蹬去見你們祖師爺了，可就連爲師的這麼一點小小的盼頭，你們都不願意滿足我，你說說，你是不是該打？”
“師父，這……”看着天玄子痛心疾首的樣子，周毅千言萬語堵在心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畢竟就像自己剛纔所說的，“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對待自己的“父親”，這麼多年來，周毅捫心自問，確實是有許多做得不對的地方。
而天玄子一見到周毅這副被自己辯得無話可說的樣子，當下也是對自己的演技有了種頗爲自得的感覺，於是硬擠出兩滴老淚，有些悽苦地說道：“我也知道，你現在是爲國效力，那啥啥啥小說裡不是說過嗎？‘俠之大者，爲國爲民’，所以你有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負，這是好事，爲師我想當年也是一條扛過大刀，砍過東倭鬼子腦袋的好漢，所以看見你能有這份心思，我其實心裡是很高興的，不過，即便部隊上有紀律，不許和外界聯繫，可爲師就你和你師妹兩個孩子，整整十年，整整十年哇，你們兩個好沒良心的小東西，居然整整十年都不來看看爲師，你說你是不是不孝？嗯？”
聽着自己師父的話，周毅可謂是每聽一句，心裡就每多一份愧疚之情，直到天玄子把話說完之後，周毅的腦袋都差不多垂到地上去了，心想着別說師父你今天只想着教訓我一頓，就算你要廢了我一身的功夫，那我周毅也絕無二話。
只是在周毅剛準備引頸待戮的時候，一個清脆如百靈鳥動聽的聲音便從外面傳了進來：
“師父，我回來啦，聽說今天師兄回來了，他在哪兒呢？”
一聽自己師妹鍾秀兒的聲音，周毅立馬就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天玄子那個無良的老道士給耍了，一張老臉頓時憋得通紅，那叫一個既羞且怒啊——沒想到自己在外行走這麼多年了，什麼樣的江湖騙子沒有見識過？哪怕是那些名聲享譽世界的絕世大騙子都沒有讓周毅上當，可偏偏卻沒有看破自己師父的演技，這讓經常以智計無上自喜的周毅如何能夠不羞愧呢？
而在鍾秀兒的聲音傳進來之後，天玄子也明白自己的謊言現在是不攻自破了，於是看着周毅羞憤的目光，天玄子頓時便變得尷尬萬分起來。
沒過多久，一個五官俊秀的少女腦袋探了進來。
在看到周毅臉色通紅和自己師父天玄子尷尬的表情後，鍾秀兒眼珠子一轉，便知道他們倆這是鬧得哪一齣了，對於半截身子都快埋進土裡，卻偏偏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爲老不尊的師父天玄子，鍾秀兒顯然也是早就已經習慣了，但自己師兄周毅的窘態，這卻很少讓鍾秀兒見到過，於是鍾秀兒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頓時間臉頰上兩個可愛的梨渦便浮現出來，促狹地看着周毅說道：“嘿嘿，師兄，是不是師父他老人家又耍你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