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在神風隊三十六槍中有一定的地位,並且還是副組長的人絕不是個傻瓜。雖然大和民族不怕犧牲敢於自殘的光榮傳統在此之前還被歸田麻衣貫徹的萬分透徹,但當他覺察出空氣中都帶有的血腥壓迫感後,大腦還是忍不住的就下達了抓緊離開這兒的命令。
其實就連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心裡卻怕的那樣要命,不戰而退。什麼大和武士精神,什麼保證完成劫殺燕羞花任務的信誓旦旦,統統都見鬼去吧,還是先逃離這讓人窒息的地方吧……
我怎麼會不戰而退?倉皇逃到廢棄的化工廠車間後,面對生硬無語的牆壁,再也無路可退的歸田麻衣終於從巨大的恐慌中清醒過來。清醒過來的歸田感覺自己的臉都在火辣辣的燒,我怎麼這樣沒骨氣呢?
深吸了一口氣後,歸田麻衣不顧後面津津有味盯着他看的嶽七,自顧自的走到車間一角,一屁股就坐在那張看起來不知道有多少日子都沒有擦拭過的椅子上,而且還把兩條腿都搭到了前面那張同樣破舊不堪的桌子上。他雙臂環胸,就好似在閉目眼神般,半眯着眼睛,撇着嘴,滿是不屑。
三十八歲對於有的人來說已經開始了衰老了進程,但是對勤於鍛鍊,習練各種功夫的神風隊隊員來說,卻正是當打之年,自感現在正值巔峰期,若輪動手格鬥,身體靈活度,絕對是出生以來最好地時候。
可剛纔爲什麼就那麼在同伴面前狼狽的逃跑了呢?真是個懦夫!歸田麻衣心裡狠狠的罵自己:我一定要在幹掉這個傢伙後,找個堂而皇之的藉口去給鬆日他們解釋自己爲什麼要離開那兒……
看着歸田麻衣鎮定自若的表情,嶽七笑了,笑得合不攏嘴。這大哥的確太能搞了,現在甚至自己都懷疑,和他走到這種場景是不是在演戲啊?不過對面這位可能真當現在是拍電影呢,可以無限度的擺出拉風地POSE。就算是寫小說,也只有主角才配有這種形象,可很明顯的是,這部小說地主角不是他而是是老子我啊。
不管你擺出多麼酷的架勢,但是註定今天你的下場是不如你意了。嶽七無奈地搖着頭,邁步到了桌邊,只是緩緩伸出右手,看似漫不經心的朝歸田麻衣的腳踝處抓去。
其實,歸田麻衣還是有一定實力的,要不然也不會承擔這次行動的副組長了。雖然剛纔逃跑的確是沒面子的事,但現在他已經稍微的平靜些了。最起碼錶面看似囂張歸囂張,但暗地裡還是做好了準備的。
歸田麻衣眼看嶽七閒庭信步般的伸手就要抓他,心裡也是一凜。中國人有句俗話: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本來他心裡就在打怵,現在更是再不敢小覷,當下腿上一使勁,椅子立時後退,順帶着兩條腿以很飄逸的動作滑落桌下,穩穩地落到了地上,按在椅子上地手掌稍微用力,加上腰部的力量使然,輕鬆而有瀟灑地筆直站在了桌子後,頗有香港武打電影中絕世高手的身法遺風。
也不過如此而已!
歸田麻衣鼻子裡輕哼了一聲,算是對看起來酷酷的小白臉輕視自己的反擊。
但是哼聲還沒有完全吐出,他卻忽覺得脖頸下驟然緊縮,腳下也是漂浮起來,身子頓時沒了依靠。剛要出口的譏諷之言瞬間也被吞了回去。
沒有任何的反應時間,也做不出任何的反應動作,歸田麻衣身子已經騰空而起,隨着那隻抓上衣領的手掌,越過辦公桌,然後貼近着屋頂飛速滑翔,最終“啪”地一聲以一個優美的弧度摔到了冷冰冰的地上。
就算歸田麻衣身體素質極佳,這次也是被摔的眼前金星亂晃,各處肌肉骨骼酥麻疼痛難忍。他呲牙咧嘴的接連使了幾次力,也沒能站起來。
但是嶽七還是很意外的。能夠以迅捷的動作躲過自己先前的一抓,也算得上是神風隊中的高手了。只不過,可惜他動作太過絢麗浮誇,很多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成了致命的漏洞,再有就是他也許就是實戰經驗太少,而且似乎很看不起自己,躲過之後,非常大意,被後招抓到也是合理之事。
嶽七猜的不錯,歸田麻衣雖然是這次任務的副組長,但他本人也就是才加入三十六槍不久,以前他只是一個在山本三十四身邊的貼身保鏢。依着神風隊在日本的地位,其實保鏢幾乎根本沒有機會出手的,試想啊,誰敢在日本老虎頭上找蝨子啊?那不是開玩笑嘛……所以很多時候,都會給山本身邊這些身手其實還算可以的保鏢一種錯覺,那就是因爲他們的存在,山本纔會這樣安全。這也間接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
這次歸田麻衣能夠得到副組長的職位,完全是因爲山本想讓他出來歷練一下的。說白了就是出來鍍金的。
刺殺燕羞花的任務,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就憑鬆日、豐田繡野幾個人的實戰經驗和冷酷,完全是可能成功的。雖然在行動開始前,山本也考慮到了燕羞花身邊會有來自中方高級保鏢的保護,但那些保鏢同樣和歸田麻衣一樣是很少有機會參過實戰的。有鬆日這樣的老隊員在,這次任務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所謂智者百慮必有一失。
山本和直接指揮此次行動的龜田組長實在是沒想到會有中國頂級特工在燕羞花身邊,而且還不是一個人。當信心滿滿的歸田麻衣一察覺到不好的氣氛回頭就跑後,就註定山本所擔心他沒有實戰經驗是正確的了。
歸田麻衣雙頰緊貼着冰冷帶有灰塵的地上,疼的他不禁呻吟出聲,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麼不經打那還敢來中國惹事?
現在嶽七也有點興趣了,摸着下巴饒有興趣的問:“就你這身子骨的,也敢來中國胡鬧?”
士可殺不可辱!
被摔得七葷八素地歸田麻衣這時候已經緩過勁來,低聲反駁了一句,只不過底氣很是不足。稍微的活動了一下身子後,現在他很是慶幸自己沒有傷到骨頭,這也就意味還有再戰地能力,剛纔的確是輸得不明不白。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想明白那隻手是怎麼出現地,又怎麼把自己的身體掀起來的。
歸田麻衣看了看眼前那雙半舊的仍在抖動的皮鞋,雙肘一撐地面噌的一下蹦了起來。兩手前後護在胸前,退到牆邊,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但是當歸田麻衣看到嶽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後,他還是心有餘悸,幾次想先下手主動出擊都沒有鼓起勇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來眼前這個小白臉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
這下他更加的忌憚不敢冒昧出手了。
“架勢不錯,可惜流於形式,沒前途。”嶽七好像並不擔心被偷襲,上下掃視着歸田麻衣尷尬的臉龐毫不客氣地評價道:“日本人真是越來越不行了。”
聽嶽七這樣說,歸田麻衣最初很是生氣。畢竟是練了很多年的功夫,又砸進了大量的青春在山本身邊,自信已經跨入高手行列。可第一次出外執行任務,就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小白臉教訓,這讓他實在有些下不了臺,不過也知道有些東西,就如格鬥技術的高低不能以年齡作爲判斷標準。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吧,咱玩心理戰!
想到這兒,歸田麻衣身體逐漸輕鬆了下去,放棄了帶有敵意的動作,面上擠出一絲微笑道:“請問閣下是哪路高人,有沒有興趣和我們大日本帝國來客交個朋友?”
這叫先兵後禮,硬的不行咱來軟的,反正別人又不知道,只要逃過眼前這一劫就行!
看着黑暗中的歸田麻衣,嶽七心裡差點笑翻天,這人還真有意思,也許他可以利用……
嶽七呵呵一笑:“打不過就來軟的,貌似是某些無恥之徒的常用伎倆……”說到這兒,他完全可以感受到對面的歸田麻衣的臉肯定通紅了,因爲可以聽出他在黑暗中的呼吸加速。
“……是不是想過後報復,現在先問下我是什麼人?”嶽七眼神玩味地打量着身材高大,同時緊緊攥着雙拳努力控制呼吸的歸田麻衣:“其實我可以告訴你我的來歷,反正我的身份也不是什麼秘密,看你在神風隊中也是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就算是我不說,你以後也會查出來,與其那樣,還不如我自己告訴你。”
你……要殺人滅口?歸田麻衣的嗓音有點沙啞。他知道一般敵人這樣做的原因是不怕他泄露,爲什麼?因爲只有死人才會做到保守秘密。
“沒必要。”嶽七輕輕搖頭,沒有理會他的擔心繼續說:“我叫嶽動,中國狼組成員,曾經在長島神風隊總部囂張過……不知道這回答不知道您滿意否?”
原來是你……歸田麻衣嘴裡滿是苦澀,剛剛提起的勇氣瞬間消失殆盡。作爲山本三十四的貼身保鏢,他這麼不可能知道年前的長島慘案?
“來吧……”最終歸田麻衣明白了今天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活着離開這兒了,心裡反而平靜了許多:“你給我個痛快,但是在我死後,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夠看在都是戰士的面子上,替我……”說到這兒,他伸手入懷拿出一張卡片:“……把這個交給在東京的妻子和女兒,她們下半輩子的幸福就有勞你了……”說完歸田麻衣深深的給嶽七彎下了腰,語氣中帶着從沒有過的平靜。
嶽七無語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難到這點要求你也要拒絕嗎?!”
歸田麻衣等了很久沒有見嶽七有所表示,頓時悽苦之情瀰漫心頭,聲嘶力竭的嘶吼道:“我雖然是神風隊的人,但是我從沒有做過一次危害別人的事情!我也從沒有屠殺過任何一條生命!我只希望在我最後的日子裡,請求你爲我做一個讓我家人幸福的小事!!這又有什麼難處嗎?”
嶽七還是靜靜的一言不發,只是眼神更加的亮了。
“那就來吧!”歸田麻衣把卡片迅速的裝進口袋,但是神情接着凝固,小半晌後才底氣不足的說:“我會在臨死前狠狠咬你一口的!”
呵呵……嶽七笑了。他慢慢的擡起手:“你看看這是什麼?”
等看清楚嶽七手中的槍支後,歸田麻衣頓時泄氣了,忍不住顫抖的問:“你……什麼時候拿去的?”
剛纔。嶽七漫不經心的摸索着冰冷的槍支:“我相信你並沒有殺過一個人,因爲這隻槍也許從出產到現在就沒有開過保險……”
歸田麻衣痛苦的閉上兩眼,喃喃的說:“是的,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要用槍來結束別人,因爲我知道,沒有一個人捨得他的妻子兒女的,所以我從不用它……更多的時候也根本用不着它。”
嗯,你說的我都信,但是我的確不會答應你要求的。嶽七把槍輕輕的扔到歸田麻衣面前。
爲什麼?歸田麻衣低低的呻吟了一聲,雙手顫抖着從地下拿去槍:“我只是想我死後,她們過的更好一些。這是一個做丈夫、做爸爸的最後要求,你爲什麼這樣殘忍的心硬?”
我不替你去做是因爲……嶽七擡頭看了看從屋頂殘缺處漏下的星光:“是因爲我要你自己親手交給她們。”
什麼?歸田麻衣就像是被電擊一樣,張大了嘴巴吃吃的說:“你要我親手交給她們?”
是。
可……歸田麻衣眼神迷茫:“可我不會因此而感激你就會背叛組織的。”
我知道,嶽七冷冷的轉身回頭說:“我只是想你安安全全的回到日本,並沒有讓你做任何事情。好好陪着你家人,她們需要你。”說完走到門口,再次頓了頓的說:“這是,我第一次手軟。”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過了很久,歸田麻衣忽然啊的一聲狂吼:“啊…………”
接着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喃喃的說:“我知道的,我一定會珍惜她們的,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