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外面的天地,是如此的廣闊。”
雖然是深夜,但是看到外面一望無垠的廣闊,小茶還是不由自己的全身微微顫抖了起來。
以前自己在天蒼峰中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的幻想着外面的天地是怎麼樣的,現在,自己終於看到了。
此時小茶已經在出了蜀山百里的地方,她掠過一片地勢比較高的山坡,已經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山鎮,山鎮中有星星點點的火光。蜀山中各個山峰之中,夜晚也有星星點點的火光,但是這外面的山鎮中卻不同。
因爲這外面的山鎮之中,更有人間的煙火氣息。
這是小茶一直以來,幻想着的人世間,她想看看書籍上說的江河、大海,想看看世間的人是如何的生活,相親相愛。
而且,這外面的天地,對於小茶來說,意味着的就是自由。
但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閃耀着星星點點的火光的山鎮之後,小茶卻將小烏虯放在了地上,“你快走吧,記得你以後不可以害人。”說完了這一句,小茶卻竟然是反過身來,準備朝着蜀山的方向飛掠而回。
小烏虯探起了腦袋,它似乎聽得懂小茶的意思,但是它似乎卻不明白小茶逃出了蜀山,爲什麼還要回去。
小茶的身影也才方動,就又一下子頓住。因爲就在這時,她面前的黑暗之中,走出了一名身穿青色長衫,面容極其冰冷的男子。
這名面容極其冰冷嚴厲,能夠將氣息掩蓋至連小茶都發現不了的地步的男子,就是洛北的師兄,斷天涯。
他竟然是已經追到了這裡。
小烏虯似乎也一瞬間感覺到斷天涯的強大,嘶的一聲,躍到了小茶的身前,兩顆如同紅寶石般的眼睛,死死的盯在了斷天涯的身上。
“烏虯化形,居然是要化成蛟龍了。”斷天涯冷冷的掃了一眼小烏虯頭上的雙角,一動不動的站着,夜色中看不出他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你是蜀山的人?”小茶此時的臉上,卻反而是連一絲慌亂的神色都沒有了,顯得十分的平靜。
“你既然已經逃出了蜀山,爲什麼還要回去?”斷天涯不回答她的話,反而看着她反問道。
“我看到很多道劍光都朝着一個地方圍了過去。”小茶慢慢的說道,“我若不回去,你們必定認爲他勾結了什麼妖人,爲禍蜀山。”
“你以爲你回去便有用了!現在天下受崑崙號令,除妖勿盡!與妖結交,便是放在平時也是重罪!”斷天涯的眼中暴出厲芒,讓仰着頭的小烏虯都不自覺的往後蜷縮了一下,“你早知今日,便根本不應該和洛北師弟結交!”
“你走吧!”
“什麼,讓我走?”小茶此刻想着的,便是束手就擒,將罪責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好爲洛北開脫幾分責罰,但是她卻沒有想到斷天涯厲聲呵斥了她一番之後,卻是要放她走,一時她都以爲自己聽錯。
“他與你結交,又爲你不惜和師兄鬥劍,已然是重罪。”斷天涯木然的站着,“你長得如此絕色,我雖然明白洛北師弟堅韌磊落,不是貪圖美色,但衆口紛紜,你要是回去,反而是說不清!”
頓了頓之後,斷天涯冷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雖說正道一直以妖爲敵,崑崙令下,更是除妖勿盡,但是我洛北師弟都看得出你有情有意,非是壞人,難道我的見識,還在他之下?”
“更何況,我洛北師弟捨命護你,我若是再殺了你,洛北師弟必定恨我一生!”
一心精進,不受羈絆的斷天涯是羽若塵都最爲看重的弟子,他以蜀山律例,擊殺小茶和小烏虯的話,會顧忌洛北恨他一生麼?
他如此說,也直可以看出,他的確是一個臉冷心熱,行事決然不羈的好人,而且,他對洛北,的確是責之深,望之切!
“捨命護我?”小茶聽到這四個字,頓時如墜冰窟。
“按照蜀山律例,他如此做,是要受萬劍噬身之罰。”斷天涯垂下了眼瞼,揮了揮手“他熟讀蜀山律例,自己想必也很清楚。”
“什麼!洛北暗中和妖結交!被抓住到了天將峰!”
采菽披上衣服,隨便攏了一下頭髮,便直接衝出了門外,對着一臉驚慌的藺杭叫了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蜀山的天空之中,不時有劍光穿梭而過。
整個蜀山都被已經被震動了。
天將峰。
山巔之上,是一座宮殿般的巨大建築,四四方方,每一塊磚石都是重達數千斤,一丈多厚的厚重山石。整座巨大的宮殿般的建築,方圓達數十里。
巨大宮殿般的建築物中,正中間竟然是一個高出地面一丈有餘的廣場,而廣場的周圍,卻是一根根兩人多高的黑色玄鐵柱,上面連接着一條條黑色的鐵鏈,上面佈滿了星星點點的紫黑斑點。
這紫黑的斑點,赫然是鮮血凝固,時間長了形成,看上去觸目驚心。
這些密密麻麻,有上百個之多,環繞着整個廣場的黑色玄鐵柱,是蜀山的刑柱。
這間巨大的宮殿,在蜀山中稱爲刑谷,只有犯了重罪的弟子,纔會被帶到此地受罰。
洛北現在整個人,就被懸空吊在兩根刑柱的中間,五六條上面通體鑄着螞蟻般大小的符文的鐵鏈,分別捆住了他的手腳,將他吊了起來。
“戈離弟子洛北,暗中與妖結交,隱而不報,造成今日之亂,地火龍草、千年天茯苓被盜,藥圃被毀,又爲妖物脫逃而對師長動劍,罪不可恕,按律受萬劍噬身之罰!”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采菽和藺杭、玄無奇才剛剛奔進這刑谷大殿,就聽到了這樣的審判。
萬劍噬身!
而聽到這四個字,采菽和藺杭、玄無奇三人就頓時渾身僵硬,連呼吸都爲之凝滯。
三人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皆因這萬劍噬身,是蜀山之中的一項極刑!
這種極刑,是要四名修爲高絕的長老,以一道道劍氣,穿透受罰者的身體。
發出的劍氣,都是細而薄,劍劍穿身,但是卻都從肉身中,不傷及要害的地方穿過,這樣每一劍都是穿身而過,無比的痛苦,但是被劍氣穿身而過的人,偏偏卻又不死。
發出這樣的劍氣,光是一名修爲高絕的,和羽若塵等人同一輩份的長老都是真元不足,要四人輪替,才能發出這一萬道劍氣,由此可知,這一萬道劍氣穿身而過,將會是如此的痛苦!
“各位師叔師伯!”
只是一頓,采菽錚然的聲音就在一片沉寂的大殿中響起,“弟子不知道洛北爲何受罰,但弟子敢用性命保證,洛北師弟本性敦厚善良,絕無可能爲非作歹!”
采菽此言一出,藺杭和玄無奇也頓時異口同聲的說道,“弟子也敢用性命保證!”
三人同時心情澎湃,身體都爲之微微的顫抖,平臺之上,羽若塵等人面前的宣佈罰則的默長老等人,眼中也都是出現了一絲不忍的神色,暗自微微的嘆息了一聲之後,身穿黑衫的默長老看着三人,緩緩的說道,“采菽,你們不必多言,此事已然明瞭,洛北雖然沒有爲惡,但他已將與妖結友的始末原原本本的交代清了,這違反律例卻是確鑿。我正道玄門之中,爲妖人所惑,誤入歧途犯下大錯的也不在少數,只希望我蜀山弟子,都以今日的洛北爲戒。”
頓了頓之後,一襲黑衫的默長老望向被鐵鏈縛在刑柱之間的洛北,“洛北,你還有什麼要申辯的麼?”
洛北擡了擡頭,目光卻是首先和采菽等人相撞,這隔了數十丈,和洛北的目光一撞,再看到洛北被縛在刑柱上的樣子,采菽只覺得鼻子發酸,胸口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斷天涯師兄。”
就在此時,門口一陣騷動,一臉冰冷的斷天涯走了進來。
“恩?”默長老的眼光一動,“斷天涯師侄,找到那妖物的蹤跡了麼?”
“沒有。弟子不才,追蹤不到,讓她走脫了。”斷天涯搖了搖頭。
聽到斷天涯的這句話,被縛在刑柱之間的洛北,眼中卻反而閃過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小茶她和小烏虯逃脫了。”
洛北轉過了頭,又對着方纔問自己的默長老搖了搖頭,“這是弟子自己的選擇,沒有什麼要申辯的了。”
洛北當然也知道萬劍噬身是殘酷極刑,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卻是出奇的平靜。
他沒有半分的後悔。
掌握自己的命運。
若是連與人結交都不能自主,那又如何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行事不以利慾而亡,做事不違本心。”
在心中慢慢的咀嚼着這句話,洛北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冒出了這樣的念頭,“師傅若是在此,他肯定也不會覺得我做錯了。”
“噗”的一聲,在一片沉寂的大殿中響起。
從默長老手中發出的這一聲微不可聞,但倏地,一絲細細的無形劍氣,卻從洛北的背後衝出,赫然在他身後帶出一條長長的血線。
只有夾雜着一絲血光,纔看得出這一絲細細的劍氣。
但是這一絲絲細細的劍氣,卻是全部從洛北的身前刺入,從他的身後透出,每一道血線的長度,都有十丈!
只是一絲的血光,劍光透體穿過,傷口便立即閉合,再無一滴鮮血流出。
換了一般的修道者,這萬劍穿身而過,亦不會死。但是這種劍氣穿身而過,每一道劍氣穿過之後,割裂身體的痛苦,卻是殘留在身體之內,一時不會消失。
萬劍噬身!
這的確是如同有無數的帶鉤利刃,在不停的撕扯着身體的酷刑。
即便是本心早已錘鍊的洛北,在這樣的酷刑之下,亦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悶哼聲。
但是他也就只發出了一聲悶哼聲,雖然他整個人都因爲痛苦而變得繃緊,抽搐,但是卻連一聲淒厲慘呼都沒發出。
“洛北師弟的本心竟然堅韌到了這樣的程度。”
一時間,看着一道道血絲不停從洛北身後透出的大半蜀山弟子,在心中都忍不住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采菽的手指關節都因爲用力捏緊而發出了聲音,她揹着的辛天湛瀘也感覺到了主人的心念而不可遏制的發出了微微的抖動。
“這是什麼戒律,戒律不是用來懲治惡人的麼!既然大家都知道洛北不是什麼壞人,爲什麼還要讓他受這樣的酷刑!”
這一刻,劍氣穿過的雖然是洛北的身體,但是采菽卻覺得她自己都無法呼吸,而就在她終於忍不住,往前踏出一步時,一個聲音卻響了起來,“默長老,等一下。”
“恩?”
采菽頓住,那說話的人,卻是蜀山三大首座之一的宗樂瑬。
喊住了默長老之後,宗樂鎏轉過頭對一直默不作聲的羽若塵微微行了一禮,“洛北雖然犯下大錯,但是他本性敦厚堅定,只是涉世不深,受了妖人蠱惑,所以懇請網開一面。”
“哦?”羽若塵看了一眼宗樂瑬,“你是要爲他求情?”
“律例如山,無法求情。”宗樂瑬道,“但是這萬劍噬身太過殘酷,對身體有極大損害,所以律例中也有一條,若弟子非窮兇極惡,不知悔改,亦可只受百劍,令其將功抵過。現在百劍早過,我才懇請掌教容許洛北以大功抵大過。”
羽若塵點了點頭,“以你之見,如何以大功抵大過?”
宗樂瑬道:“現在洛北最大的過,是隱而不報,以至於毀了我蜀山幾株至爲重要的靈藥,現傳聞神農丹就隱藏在丹霞山一帶,若是他有機緣可找到神農丹,或是在丹霞山找到幾株靈藥回來,便是有大功,可抵了這大過。”
羽若塵微一沉吟,點了點頭,“好,就依你所說,洛北,按照律例,便免你萬劍噬身,等你傷愈,便去丹霞山歷煉。”
羽若塵的話音才落,采菽、藺杭和玄無奇三人就幾乎異口同聲的大聲說道,“弟子願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