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粵之地,山水多奇,其中有一條蜿蜒的名江就叫汀水,這條江流曲曲折折,水流開闊,貫通連接閩粵兩地。在流經定州府的一段,將岸邊有一個平緩的淺灘,叫做青龍灘,不少漁船、商船在此停留,久而久之,這地方倒是頗爲熱鬧,不少漁船就停留在此,做酒肆生意。眼下正是深秋,一抹斜陽之下,一葉小小的烏篷小舟順水而下。除了操船的船伕外,舟子有三男一女三個年輕人,三個年輕少年都是身穿普通的青色衣衫,但都身負長劍,身形修長,臉上都有一股說不出的英氣。那唯一的少女頭上盤着一個道髻,看上去娥眉細脖,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而且給人一種清爽高潔的感覺。
這葉小小的扁舟慢慢的在淺灘上停了下來。
“幾位少爺小姐,我們就在此休息一晚吧,前面水路難走,晚上看不清楚。”
“好。”一名身背黑鞘長劍的少年站在船頭,點了點頭。
得到這少年的首肯,操船的船伕慢慢的將小舟靠上了淺灘。四個年輕人紛紛離了船,沿着江岸走了片刻,看了一陣附近的景色,上了一艘略顯破敗的畫舫。這艘綠線破敗的畫舫上斜斜的挑出了一個酒字,卻是一家酒肆。裡面男男女女的坐着十來個客人,看打扮都是路經此地的旅客或是商船上的商人、夥計。四個年輕人走進這以擱淺的畫舫做的酒肆時,這些人都正聚精會神的聽着船頭上一個老者說書。這名瘦削的老者五十來歲的年紀,一件藍布衣衫上數個孔洞,滿臉皺紋,鬚髮已經全白,身邊坐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扎着辮子,看上去是他的孫女,甚是清秀。只見他梨花木板碰了幾下,他身邊的孫女卻是抱着一個胡木琵琶彈得錚錚有聲,唱道:“江山破碎,點點皆是離人淚”,瘦削的老者將木板又敲了幾下,清了清嗓子,正待再說一段亂世故事,忽然一眼瞥見走進來的三男一女四個年輕人,這瘦削的老者突然臉上失色,猛的站了起來,又連忙拜服在地,連連朝着四個年輕人叩頭,口中連連喊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尊者!”
滿船的客人,包括酒肆裡的掌櫃,夥計,轉過頭去一瞧,看清這四個年輕人的樣子,也頓時都一齊和老者一樣拜伏在地,口中都喊,“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尊者!”
“這是怎麼回事?”
四個年輕人見到這樣的情景,一時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爲何。
這四個年輕人自然就是洛北、采菽、藺杭和玄無奇,得了穿山黑鯉舟和天機秘籙之後,四人又再細細的將瓦刃山搜尋了一遍,卻是沒有發現其它的物件,因爲四人反正都已聚齊,又是在閩粵地界之內,所以商議過後,四人決定還是和出山時的目的一樣,往丹霞山進發。
因爲洛北已經修到妄念天長生經的第六重境界,身上的氣息內斂,很難爲人察覺,但上次和紫衣少女怴東顏相遇之時,洛北就是因爲身上分水神光蚌的氣息流露,被她察覺了出來,所以知道那掩蓋法寶氣息的符籙手段和熔鍊飛劍的方法一樣極爲有用。而那天機秘籙上記載掩蓋法寶氣息的符籙雖然不像熔鍊飛劍的方法一般,需要別的許多材料,但也需要先弄清符籙訣法的道理,達到真元凝符的境界。一路上洛北四人都學習、修煉這真氣畫符的手段,到了定州府之時,四人倒是將天機秘籙中那些不需要其它材料方能煉製的符籙訣法全部記住,理解透了。
洛北也按照上面的方法,在自己的幾件法寶,包括飛劍上都施了掩蓋氣息的符籙,只是洛北四人都不通望氣術法,也不知道有沒有全部起效。
到了定州府之後,因爲水路較快,所以四人便棄了馬匹,換了一葉扁舟順流而下,卻是沒有隨意走入這個酒肆之中,會見到這樣的景象。
看到那五旬老者和畫舫之中的客人都朝着自己紛紛磕頭,洛北和采菽互望了一眼之後,連忙走上前去,扶起了那個說書的老者,道:“老公公你們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又怎麼會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尊者呢?”
“如何會錯得了。”說書的老人誠惶誠恐的取出了幾副畫像,洛北和采菽、藺杭、玄無奇一看卻全部怔住了。幾副畫像上的人身負長劍,衣着打扮,容顏惟妙惟肖,和四人簡直是無一處不像。
而幾副畫像之中,還是畫着一個個故事,上面有四人在發放米糧,施展飛劍斬殺馬賊。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尊者!你們是我們定州府的恩人,沒有你們顯身,我們定州府這次不知要餓死多少人…。”
洛北四人聽到這說書老者和周圍衆人左一言,又一句,終於弄清了是怎麼回事,卻又是忍不住面面相覷。
原來洛北四人殺上瓦刃山,只是隨着本心,並未多想,但四人滅了瓦刃山,將瓦刃山中堆積如山的米糧,金銀都發放了下去,用於賑災,幾乎整個千里之內的災民卻都是受了好處,四人的事蹟,卻是通過這些災民的口中遠遠的傳了開去,而四人一路往定州府的途中,路見不平,也是做了不少好事,所以一路行來,四人怎麼都沒想到,無意之中,他們已經成爲萬千災民口中爭相稱頌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尊者。
“我們修道者在一般人眼中雖然諸多神通,但若非民不聊生,衆生皆苦,他們也不會如此期望有人來救苦救難,將我們傳成救苦救難尊者。”
被這些災民傳成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尊者,洛北和采菽、藺杭、玄無奇心中卻反而都是有些惻然。看到老者和其它人都是誠惶誠恐的樣子,四個人也不好多做停留,各自在心裡微微嘆息了一聲之後,就索性往岸邊的山林中走了進去。
這青龍灘周圍的山嶺中猿聲陣陣,在夜色中顯得很是荒涼恐怖,不過四個人都沒有什麼忌憚,心想着若真有什麼野獸出沒,就直接殺了烤了當做晚飯。
四人心中都有所想,不知不覺之間,卻是往山林中走了數裡,轉過一個山坡,忽然之間,沒有任何徵兆,整個山林之中全部佈滿了雪白色的濃霧,伸手不見五指,對面不見人。
“這霧氣有些邪門!”
雖然洛北在蜀山之中,知道有時山中霧氣說起便起,但卻從沒有見過一下子便起的這麼濃的霧氣,覺得這霧氣很是蹊蹺。四人互望了一眼,藺杭直接將赤蘇劍拔在了手中,紅濛濛的光華照亮了附近兩丈之內的距離。
“你們看。”
但是走了片刻,采菽突然之間低喝了一聲,洛北和藺杭、玄無奇也都是愣了愣,因爲他們發現自己居然又走回到了剛剛的一棵樹前。
“這是有人在這裡佈下了陣法。”
愣了愣之後,洛北和藺杭、玄無奇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是誰會在這裡佈下陣法?”玄無奇忍不住有些驚訝的說道。
“我上去看看,看是否能退得出去。”四人只是無意中進入這片山林,突然見到這樣的陣法,心裡都有些好奇,但四人知道世間奇人異士甚多,都不想節外生枝,於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後,洛北背後的黑色劍光一跳而出,帶着洛北就往天上衝了上去。
“這陣法倒是有些玄妙。”
洛北往高空中飛昇而上,卻發現眼前始終是白茫茫的霧氣,看不清周圍的景物,洛北怕和藺杭等人失散,也不敢在高空之中往外探尋,落了下來。
“試試這個黑木指南車能不能帶我們出這個陣。”
“這個法陣似乎只是障眼法,幻術,朝着一個方向走可能就會有效。”
在空中也無法看出方位之後,洛北也不心慌,又從懷中掏出了黑木指南車,隨便指了一個方位。
“咦?”洛北和采菽、藺杭、玄無奇按照黑木指南車上小人筆直的指的方位,在茫茫的濃霧中前行,走了大約兩百餘步,四人的耳邊突然聽到了一聲輕咦之聲。
“什麼人?”四人頓時警覺。
一個聲音隱隱約約的響了起來,聽不出方位,卻是反問:“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我們只是路過青龍灘,不小心誤入了這片山林。”洛北大聲的說道,“不知前輩是何方高人,若有阻礙了前輩,請前輩指條道路,讓我們退回青龍灘。”
洛北生怕惹來什麼不必要的紛爭,所用語氣也是十分的客氣,而且說話之間,也都是一直站在原地未動,沒有按照黑木指南車所點的方位繼續往前走,但是聲音傳出許久,卻是沒有任何的動靜。
“怎麼,想將我們困在此地不成?”玄無奇性子最傲,聽到半響沒有迴音,便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聲。“裝神弄鬼的。”
“裝神弄鬼?小小年紀,沒有什麼耐性,卻是口出狂言。”玄無奇這句話一出口,那隱隱約約的聲音卻是又響了起來,“讓我看看你們有什麼手段。”
隨着這聲聲音響起,濃霧中呼的一聲,一道長長的黑影朝着四人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