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裡逃生
凌雲認清方向，仔細的查看着他以前在這座山林中佈下的機關。這些機關只須他將關鍵一環接上，就能夠再次使用了。
他小心的避過一些還算完好的陷阱，來到一棵半枯的樹下，艱難的從樹底草叢中拖出一根藤繩，使勁拉拽出兩丈餘長來，再將藤繩在樹根上緊緊的纏繞了兩圈，然後打了一個能輕輕拉開的活結。
做完這些之後，他有些氣喘。略歇了歇，又忍着疼痛，再次前行十餘丈，找到另一棵樹，重複着剛纔的動作。
六次之後，他再也沒有多少力氣，爬伏在地，又勉強爬行了兩丈有餘，便暈厥了過去。
“小云子，你可不要死啊！馬上就要到蓬山了，咱們就有救了！一定要撐住……”武哥揹着昏迷的凌雲，一邊狂奔一邊低聲呼喊着，十分的焦急。
他很自責，爲什麼明明知道小云子身受重傷，還要與他分開行事，要不是自己明白過來，說不定他就被人抓走了。他已經能夠隱隱聽到，一里之外傳來的獒犬叫聲。
“嗯…”凌雲渾身疼痛、困頓非常，但還是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原來，他又回到了武哥的背上。武哥並沒有放棄自己！這讓他且喜且悲，喜的是，自己有如此重情重義的兄弟；悲的是，兩個人可能都會死在這一片山林之中。
“小云子，快醒醒……”武哥仍在不甘心的叫喊着。
凌雲有些不忍，也知道武哥的心性，便低聲的在武哥耳邊喚道：“武哥。”
武哥這才聽見他的聲音，瞬間停步，扭過頭，欣喜的望向凌雲。
“武哥，我還沒死呢！但是快要被你吵死了。”凌雲嘴上開着玩笑，心中卻充滿了歉意。
“你想我對不住凌爺麼？是不是？！”武哥想起了凌雲的計謀，竟然將他都算計在內，頓時惱怒起來。
他鬆開了雙手，把凌雲落在了地上。
凌雲是屁股落地的，但也震動了傷勢，疼得他直抽抽，就差沒叫出聲來，臉色也更白了一分。
武哥反應過來，抱起凌雲，將他輕放在樹下，讓他靠在樹幹上，又給他服藥遞水。武哥慚愧啊！怎麼能不將凌雲的傷勢放在心上呢？！
“武哥，你還是先走吧。我是逃不過這一劫了！”凌雲的聲音低沉嘶啞，內心中更是焦急如焚。
他的傷勢雖然這一陣子又恢復了一些，但他卻更加的疲累、困頓，行動也沒有先前敏捷靈活了。此一戰，能逃出生天的把握就更小了。
“說什麼屁話！沒到最後……”武哥也很焦急，但他更加的堅定。
他已經將訊號傳了出去，能不能等到救兵，也只能聽天由命，但他一定會拼到最後！那怕是莫從雲親自前來，也要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要強！”凌雲執拗的望着武哥，他可不想成爲武哥的拖累，“要不，你幫我報仇…”
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找一個邊關要寨的總鎮報私仇，可不是簡單的事，必須得依靠山寨的力量才行！
“你小子倒是想得美！給你報仇？也得你自己親自出手。”決心已定，武哥也就不再數落他了。
兩人僵持不下，都想要說服對方，卻都無力說服對方。
正在此時，獒犬的嚎叫聲和軍士的喝罵聲，清晰的傳入兩人耳中。
“那好吧！”凌雲知道，事已至此，唯有一搏了！他一個側身，就將自己藏到樹後的長草叢之中，“按計劃行事，生死一搏！”
武哥拉上蒙面巾，噌的一聲就溜到了樹上。
頓飯時間，被主人放開的兩隻獒犬吼叫着，分左右向樹後衝來。
左邊的獒犬剛剛繞過一棵樹冒出頭來。
“嗷－－”
慘嚎聲響起，伏龍箭已經從它的左眼刺入，貫穿了它的腦袋，射入後方的樹幹中。箭尾猶自顫動不停，發出細微地“嗡嗡”聲。
已經衝到樹前的獒犬，正要向凌雲撲去。它看見了那堅定的眼神和散發着殺氣的箭尖，也感覺到了危險，略一收力，扭腰擺頭，想要躲過這致命一擊。
它又哪裡能躲得過凌雲的全力一箭。
“嗷－－”
長嚎聲再起。伏龍箭從它的頸部射入它的身體中，連箭尾都已不見。
獒犬一頭撞在樹上，掉落在地。它在低聲的哀嚎，聲音越來越低；身體也在不停的抽搐着，抽動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鮮血在快速的從它頸部噴涌而出。
凌雲忍着疼痛，服食了兩粒內傷藥，跪伏在地，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他要積蓄力量，再發出下一記絕殺。
“爾等鼠輩，有種的給老子滾出來啊！滾出來……”緊隨其後的獒犬主人，看見兩隻愛犬即將殞命，早已暴怒異常，渾然不顧自身，擎着佩刀怒衝過來。
這可是他從小養大的愛犬，與他情同父子；殺子之仇，他怎能不怒？！
他身後的人拉都拉不住，三名軍士也只能緊跟上來，害怕他落單，再遭暗算。他們可要謹慎得多，藉着樹木的掩護，依次而進，因此，他們就比獒犬主人慢了少許。
武哥將四人的樣貌看得清清楚楚，心情異常的沉重。
四人中，有一人是莫從雲手下的頭號悍將劉衡，此人武力很強；單對單，他一定能贏，而且會很輕鬆，但是有四個相差不多的對手，他就必死無疑。
他望了望正在艱難蓄力的凌雲，心中一橫，管他呢！能殺幾個是幾個，逃不逃得掉，只能是聽天由命！
暴怒的軍士，直衝凌雲的藏身之處，對樹上的武哥毫無提防。武哥豈能放過如此好的機會，左手一甩，三隻袖箭分上、中、下直奔軍士的眉心、咽喉、心臟。
只是眨眼間，軍士就已經被射翻在地，正好壓在了獒犬的身上，怒罵聲也就此戛然而止。
三人大吃一驚，各自躲閃。他們太過專注樹後的草叢，也未曾想過樹上還藏着有人。
他們對痕跡判斷失誤了。是有兩個人的，但其中一人甚至需要別人的揹負，顯然是傷得不輕，應該毫無戰力了纔對！
機不可失，武哥已經來不及多想，舉刀就從樹上虎撲而下，直撲右手邊的軍士；他將刀力用足，對着軍士的頭顱狠劈而下。
“叮噹－－”
軍士雙手舉刀，左腿後撤，弓步硬抵，擋住了這致命一刀。
武哥借力將左手中的短刀一揮，劃過軍士的脖頸。鮮血瞬間就從軍士脖頸中噴出，全部噴濺到他的胸口上。他也顧不上這些，壓着軍士直接倒地，又順勢側翻了出去，讓過緊隨在他身後的三隻袖箭。
“噗嗤－－”
三支袖箭射入屍體頭部前方的地面。武哥不敢稍停半分，快速一個前翻起身，左腳一蹬，向着那名軍士猛撲上去。
其實，這樣的結果已經出乎了兩人的意料，一上手就幹掉兩個軍士，對兩人來說會輕鬆許多。唯一讓他們擔心的就是對方還有多少後援。
軍士已經收回左手，擺好了對戰的架勢；劉衡也從樹後站了出來，冷冷地盯着武哥。
武哥斜劈向軍士的脖頸；軍士側身，佩刀上撩擋住，兩人瞬間戰作一團。
這一上手，武哥心中大驚，他低估了對手的戰力；此人的武力不在劉衡之下，甚至還要高上一些。短時間內，他也無法將此人擊殺。
武哥焦躁起來，他們可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來耗費，萬一還有人追上來，兩人真的只有血拼了。
劉衡並沒有立即加入戰團，在旁邊謹慎的盯着，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暗箭。
他並不知道，凌雲已經暫時沒有了再次開弓搭箭的力氣。
“武達明！”劉衡突兀的一聲爆喝，“你以爲裝成蒙面賊，我就不認識你了！？”
劉衡不想再拖下去了。他的心裡清楚，他們是沒有援兵的，就算有援兵，也不能在山裡久呆。山匪們太過兇悍，真要是遇上，他們十有八九都回不了蠻牛要塞；要不是莫總鎮承諾了太多的好處，他們是不會進山追殺的。
武哥心中一驚，差一點被軍士一刀削中；要不是他武力稍高，肯定會重傷在軍士的刀下。
他的心中直打鼓，蠻牛要塞與青龍山曾有過口頭盟約，不能相互侵犯各自的勢力範圍；雖然並沒有多大的束縛，但是他們已經破例在先，較起真來，他們就理虧了。
決不能放劉衡兩人就此離開，否則，會給青龍山帶去麻煩的！
“不是還有一個受傷的小子嗎？”劉衡的臉色陰冷，用眼角的餘光逡巡着四周，“小子，是叫凌雲吧。雖然我也看不慣莫軍這種人，但是誰叫他是莫總鎮的兒子呢！你要是站出來頂了這件事，我就做主，讓武達明離開。”
凌雲和武哥都是走慣山路的人，那裡會不知道劉衡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劉衡瞅住武哥欲砍殺軍士，將短刀擲出之際，突然將佩刀向武哥的下身擲去。
“噗嗤－－”
武哥也沒想到劉衡會在此時擲出軍刀，只來得及一個側跨，避過了要害。軍刀正中武哥右大腿，讓他的右腿頓時失力，單膝跪地，失去了砍殺軍士的時機。
軍士驚險的躲過武哥的短刀、軍刀和劉衡飛擲而來的軍刀。三把刀正好擦着腰胯兩側而過，他被驚嚇出了一身冷汗來，但他的軍刀只是稍緩，卻沒有停，本是砍向武哥腰腹的軍刀，仍向武哥的脖頸劃去。
武哥的後手被破，只能全力後仰倒地，堪堪避過軍士的致命一刀，並順勢用左手捏住右腿上的軍刀，將之拔出，扔向了軍士。
軍士挑飛軍刀，藉着側身跨步之力，左腿飛掃而出，一腳踢在武哥的右腕之上，將武哥的軍刀也打飛了出去，也不待左腳落地，軍刀一轉，再次向武哥的脖頸划來。
武哥此時已無借力之處，只能用左手五指死死捏住砍來的刀刃，與軍士相互拼力。這時，他才落在了實地上。
劉衡搶步上前，想要就此將武哥活捉。
“嘣－－”
劉衡趕緊彎腿伏身，直接翻滾了出去。
武哥趁着軍士愣神的瞬間，右手輕擡，將他最後的底牌，最後的三支袖箭射向了軍士。
軍士並未見過使用兩套袖箭之人，倉猝之下，合身下壓，將身體的重量全部壓在了軍刀之上。
武哥對已經流出鮮血的左手掌毫不理會，發力將軍刀拔開，左腳也同時踹在軍士的胸腹之上，將軍士狠狠踹向了劉衡，然後借力後滑，將後背緊帖在一棵樹上。
“嘭－－”
軍士身體重重的摔落在地。
劉衡陰寒着臉看向軍士，他的腹部、心臟、眉心分別插着一隻袖箭。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只是凌雲拉動弓弦的空響之聲，並無箭矢射出，竟然也讓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來；他很惱怒，竟然又被算計了一次。
他狼狽地爬起身來，輕緩的撿起一柄軍刀，面帶着嘲諷，向剛剛站起身、喘息未定的武哥走去。
“武達明，現在沒轍了吧！還有那小子，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吧？！還拉得動弓弦麼？哈哈。”劉衡輕笑出聲。
這一局，他是贏定了！只要動作夠快，連夜退出落峰山脈，大把的金銀、家族的榮耀，皆是唾手可得！不枉他此次冒險一行！
此時，凌雲已經坐起身，集中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將伏龍箭搭在弓弦上，拉開了伏龍弓，穩穩的指向了劉衡的太陽穴。
“武達明啊！說起來，當年我們也有幾分交情，現在嘛…誰叫你是山匪呢！”劉衡的臉上帶着極其難看的陰笑和嘲諷。
劉衡緩緩將刀向着武哥的脖子上架去。他得給自己留下足夠的反應時間，以便抵擋武哥他們可能藏起來的後手。
武哥用雙手緊捏住刀背，奮力僵持，同時用左腿踢向劉衡的下身。劉衡一個膝撞，狠狠的擊打在武哥的小腿骨上，輕易的破解了武哥的攻擊。
武哥痛哼一聲，泄了三分力氣，刀口就帖上了皮膚，滲出血來。
“嘣－－”
正值快要得手之時，三聲弓弦的脆響聲傳入了劉衡的耳中。又是這一招，他豈會再...
他連慘叫聲都沒有來得及喊出，就被武哥連刀帶人推了出去，轟然倒地，一動不動了。
武哥軟坐在地上，愣怔了片刻，纔回過神來，開心的仰天大笑，“哈哈，老子就是命大，天都不收老子！哈－－哈－－哈－－”
他剛笑到一半，不遠處的林間就傳來了一陣鬨笑之聲。
“霸哥，我說武哥就這個德性吧！你們還不信，現在知道了吧。”當先一個布衣蒙面、揹着軍弓的壯漢，亂嚷嚷着就走了過來，聲音中全是戲謔。
“滾你的蛋！小藍，要不是霸哥在這兒，老子非把你揍扁不可！”武哥很是振奮，終於活了下來，心中正有着無限的感慨！
小藍走近武哥，又掃了一眼劉衡的屍體。
“咦！”
他很驚詫，也不管武哥的傷勢，蹲下身來，從屍體的太陽穴上拔出了伏龍箭。
“小藍，你可真無恥！不管武哥管死屍，小心以後武哥又收拾你。”又一個略顯瘦削的蒙面人幸災樂禍的走過來，開始爲武哥處理傷口。
小藍也不答理他，徑直站起身，看向走在最後，最敦實的一個人，把伏龍箭亮了出來。
“伏龍箭！小云子？！”
霸哥和武哥異口同聲。他們一個是驚疑，一個卻是將右手指向離身旁不遠的一棵樹後。
“別忘了，還有我。”小藍指指背上的軍弓，開始清查所有能用得上的東西。
“就你！？要不是小云子那一箭，小武子就只有鞭子朝天了。”霸哥可不這麼想，不以爲然的坐到了武哥身邊。
“小武哥有辮子嗎？！”
小藍一本正經，嚴肅的口氣，讓幾人鬨然大笑起來。
凌雲被最高壯的大漢抱出來時，人已經昏迷不醒。處理好武哥傷口的人走上前來，把他輕放在地面上，開始爲他檢查傷勢。
“怎麼樣？”霸哥關心的問道。
武哥也焦急的望了過去。
“嗯！有點嚴重，肋部受創，內傷很重。我手上沒有太好的內傷藥，必須得馬上回山，纔有辦法。”此人快速的爲凌雲處理好外傷，並強行給他餵食了幾粒內傷藥進去。
大家的心情沉重起來。他們都很看好凌雲的，此次的意外，也讓他們看到了將這小子弄上山的希望，他們怎麼可能會放棄呢？！
霸哥見場面已經收拾乾淨，凌雲也被包紮妥當，立即站起身來，“林子，背上小云子。小藍背上小武子，庚子居中照應。不許說話！”
林子背上凌雲，快速走進衆人的陣列，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