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醋用的缸。
If there were no bad people, there would be no good lawyers.
倘若世上沒有壞人,也就不會有好的律師。
“你的鼻子這麼快就長出來啦?”
我先發制人,用遺憾的語氣說道, 同時觀察着其他人的反應, 有點後怕地看到了所有人露出的震驚神色。烏姆裡奇和金妮是驚訝我的大膽, 已知內情的雙胞胎則是驚喜正常的羅恩永遠都不會走了, 但其他斯萊特林的訝然就值得探究了。
就好像, 羅恩·韋斯萊和德拉科·馬爾福對着幹是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德拉科和我大概都低估了那窩爬行動物的敏銳程度,超過一年還時常爆發吵架的關係,怎麼可能不走漏半點風聲?
扎比尼‘別把我當傻瓜’的語氣再次在我的腦子裡響了起來:“梅林……在去年三強爭霸賽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 討厭馬爾福的韋斯萊不會因爲對方好看就親下去,你知道私下裡我們流傳了多少個虐戀的版本嗎?要是僅僅出於娛樂之心, 我就不會和你說這些了, 你想想, 這世界會有面對馬爾福的惡意挑釁只被迫反擊而不會主動進攻報復的韋斯萊嗎?一個格蘭芬多被美色迷昏頭,我還可以接受, 但我沒想到德拉科也沉浸在這種光明正大地變相撒嬌的遊戲裡。”
回想自己糟糕的掩飾,除了迫於形勢象徵性地喊兩嗓子以外,我從沒有公開對他做出什麼傷害,即使是上次魁地奇比賽發落找球手的命令,也只有雙胞胎知道而已。下意識地, 我害怕他誤會我的心意, 帶着點自欺欺人的虛僞, 我不希望他以爲我會對他下手是因爲不再喜歡了。哪怕是他先背棄我, 我也在潛意識的作用下扮演着受害者的角色, 把感情失敗的責任推到魔藥教授、家族世仇甚至是他的懦弱頭上,迴避自己捨不得家人、朋友又想抓住愛情的貪婪心思。斯萊特林怎麼會願意相信現實裡會有這麼美滿的結局?
藏起內心暗暗的嘆息, 我打量着依舊光鮮亮麗的鉑金貴族,也許是剛剛出院的緣故,他的下巴比平時看上去還要尖,臉色帶着氣憤的青白,眼底的灰色掩蓋住了所有情緒,彷彿連光的反射都被那種死氣沉沉的顏色吞噬了。
“窮鬼,我聽說了你那個無能廢物爸爸的事故,真是悲慘,你還付得起學費嗎?哦,我忘記了,你的主子一定捨不得你這隻走狗的,他大概會施捨你一兩個納特吧?”
戰前的叫陣是每一次戰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重要到關乎整場鬥爭的勝敗。
在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被推爲陣營代表了,我掃過對面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被人看戲的感覺更強烈了,馬爾福嘴裡的話越來越難聽,若不是扎比尼事先打過招呼,我很可能會攻擊眼前這個刻薄又陰險的毒蛇小頭目。
“廢話少說,”我用左手在背後做了一個手勢,讓大家小心別走散了,然後朗聲說道,“對準一個打,打趴了再換下一個! ”
我看向馬爾福,他眼底一片肅殺,魔杖幾乎在同一時間出現在我們的手裡。
馬爾福是個優秀的學生,在二年級就會烏龍出洞的惡毒魔法,他念的咒語我聽都沒有聽到過,只是在冰冷的音節後原來站着的地方已經變成一小塊泛着黑氣的沼澤了,周圍沾上了黑氣的植物,幾秒的時間就枯萎了。
——這也太毒了吧……
我開始慶幸自己躲得快,於是加快了奔向烏姆裡奇的腳步,發現我擒賊先擒王的意圖,烏姆裡奇迅速地往後躲,但那糰粉紅在一片黑色的學生袍中太過顯眼了。
“快擋住——”話沒說完她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維持着一臉的驚恐,期間有幾道咒語朝我射來,我勉強躲過大部分,卻被其中一道打中了左肩,鑽心的痛苦讓周圍的肌肉抽搐起來,好像被人用刀生生剜開皮肉一樣。
我聽到金妮的哭叫,剛纔因爲急於打倒罪魁禍首而衝得太遠,竟然脫離了大部隊,好在雙胞胎從來都是偷奸耍滑的能手,在他們的照應下金妮沒吃多大虧。
我不得不捨棄了打中我的那個高個子,前戰且退地往紅頭髮陣營方向靠攏,路過烏姆裡奇的時候不小心踩到她的臉上——機不可失,嗯,有仇報仇——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剛跨過去的腳又重新往前踏了一步,正中她的膝蓋。
骨骼斷裂的聲音讓充滿了唸咒和慘叫的嘈雜陣地忽然變得格外安靜,所有人的動作都凝滯了,我冷笑,像是踢一個廢棄鐵罐一樣用腳尖碰了一下膝蓋下面的小腿。
看到烏姆裡奇的小腿以極其詭異的方式彎曲,不是正常人體小腿向後或後側方的角度偏轉,而是極不自然地向正左方扭曲,我聽到周圍傳來的吸氣聲,甚至自己的後方也有。
藉着其他人愣神的功夫,我退回了金妮旁邊,甩出失去知覺的左臂打掉了離妹妹最近的那個斯萊特林的魔杖,他慘叫着往後坐,跌落到地上後也不去撿自己的魔杖,連滾帶爬地逃遠了五米,撞翻了好幾個沒來得及回神的同伴。
——他·媽·的瞎叫什麼,我被拉扯到的傷口比你疼多了好不?也不知道那個高個子的咒語是什麼,怎麼到現在手臂還在抽抽……
“對準了再念咒! ”我朝手忙腳亂的金妮吼道,對手退遠了以後她一個咒語都沒打中,白浪費了那麼多魔力,她雖然點頭,卻好像根本沒聽到我的話——事實上即使現在有人問她是不是喜歡哈利她也會點頭的——依舊盲目地亂甩魔咒。
欺軟怕硬的斯萊特林們看到有軟柿子捏,自然把攻擊咒語轉向了金妮,我暫緩了攻擊,改爲主動防禦,不敢離她太遠。在金妮魔杖突然熄火差點點燃我袍子的時候我實在是忍不住了,隨便對前排的一個斯萊特林發射了一個閃光咒,指着他發出紅光的肚子喊道:“把那個南瓜打飛!就像D.A.練習時一樣。”
金妮終於發揮出平時追殺雙胞胎時的水平了,只是嘴裡不停地念叨:“這個是胡蘿蔔……菠菜……發臭的洋蔥,給我滾開! ”
我獰笑着迎上了還在因爲形勢急轉發呆的斯萊特林,阿拉斯托教的戰鬥技巧我差不多忘得一乾二淨,畢竟這是學生之間的幹架不好鬧出人命,而他教我的大多數是衝脊椎和心臟去的,不過那些損人的陰招我卻記得一清二楚。躲不過的魔咒就用左臂去擋,反正已經疼得神經麻木沒有感覺了,還不如犧牲一下爭取多撂倒一個斯萊特林。
雖然我們只有四個人,但因爲凡是被瞄準的斯萊特林個個悽慘無比,喊不出聲的在地上打滾,不能動的在哀嚎,以自身安危爲優先考慮的蛇類不再那麼積極了。他們見佔不了便宜,又有了首先被擡走的烏姆裡奇做榜樣,沒人再敢冒險圍上來。
我們這邊的情況更糟糕,喬治已經基本失去了戰鬥力,靠弗雷德扶着纔沒有跌倒,金妮也掛了彩,我的左半邊身體已經不受控制了,別說突圍,連堅持半個小時都成問題。從烏姆裡奇被擡下去開始,馬爾福就退到人羣中間,偶爾放放冷箭,並不正面對抗。
雙方都需要喘息的時間,於是默契地開始了對峙,我有些疑惑,明明已經把頭頭扳倒了,爲什麼這些斯萊特林們還要糾纏。難道是報復魁地奇比賽的失敗嗎?
金妮硬是拉着我給我檢查了傷勢,咬咬牙,帶着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念治癒咒。
“把烏姆裡奇送走的斯萊特林差不多該回來了,不出意外的話會驚動其他教授,只要第一時間過來的不是老蝙蝠,我們就得救了。”喬治灑脫地趴在弗雷德的背上,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就像是一個身體長了兩個相同的腦袋。
我瞅見首先打中我的高個子和馬爾福說了什麼,距離太遠我沒能聽清,只能看到馬爾福雪白的臉色。
在斯萊特林行動之前,對峙的死寂裡傳來匆忙的腳步聲,我聽到麥格教授的嚴厲怒喝,然後是喬治的慘叫“好痛,我要暈倒了——”以及重物落地的聲音,我俯視緊閉着眼雙雙撲到在地的哥哥們,感到一陣暈眩——被氣的。
作爲分別襲擊教授和同學的主謀,我和馬爾福被安排在同一個病房挨訓,金妮以女生獨特的優勢且傷情不重被麥格教授放回了寢室。
一沾上枕頭睡意就把我完全吞沒了,從腦袋發沉到完全失去意識我的耳邊始終縈繞着女聲,應該是緊張的女校醫。
一覺醒來,除了麻痹感,我沒有感到半點不適,周圍很黑,不是我失明瞭就是天還沒亮。
我能聽到旁邊有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他在熟睡,並且,和我只隔了不到兩米的距離。
我忍不住因爲這樣的想法而彎了嘴脣,據扎比尼說,那個可惡又薄情的小混蛋,已經很久沒睡好覺了,在外面還好,但在寢室裡時常精神恍惚,有一次甚至忘記在睡前拉上隔音的帷幔,這才讓扎比尼鑽了空子。
對於斯萊特林的花花公子找上自己,我是相當警惕的,懷疑他目的不純,只是藉着下棋取得了部分信息,沒有深入交往。不過,得知鉑金小貴族在夢裡喊的是我的名字之後,我覺得偶爾被那種不舒服的侵略目光打量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喉嚨幹得發疼,我努力在一片麻痹中尋找控制手臂的那條神經,艱難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手臂在移動的過程中遭遇了障礙,我聽到撞擊聲才發現自己離倒水解渴的目標很遠很遠。對面的人被吵醒,下意識地嘟囔了幾聲,適應了黑暗後的眼睛隱隱約約看到了他一手撐着牀坐起來一手揉着眼睛的可愛輪廓。
鼻子剛發出嗤地聲音,我立刻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笑意破壞現在難得的平靜。
“龐弗雷夫人說你明天中午纔會醒的……”他似乎在打哈欠,剛剛睡醒的時候他的理智還沒有完全啓動。很快,他就進入了馬爾福天下第一的模式,不設防的聲音消失在漸漸平穩的呼吸裡。在那之前的某個瞬間,熟悉的溫暖氣息在封閉的空間裡飄移,一絲絲的,很微弱,卻讓人無法忽視它們的存在。我對着黑暗微笑,不知道他能否看見,卻忍不住想這樣做,而獅子的行爲方式,就是在產生念頭的同時把這個念頭轉化爲行動,評判、反思之類的事情,是明天再解決的麻煩。
他的聲音出現了生硬的轉折,以冷哼爲開頭:“我怎麼忘記了,只有四肢發達的蠢獅子纔會有那麼驚人的恢復力,你就只有這點長處了。”
我不說話,有點不正常地懷念他的毒舌,這些攻擊我曾經反駁過很多次,每次都以他惱羞成怒啃咬似的吻結束。
他走近,站在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我必須仰視才能觸到他的視線,黑暗裡的五官很模糊,我對他做了一個鬼臉,他並沒有發現,依舊用刻薄的字句攻擊着我本人以及和我扯上關係的所有人和事物的存在。
——我愛你。
我無聲地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