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find life an exciting business and most exciting when it is lived for others.——Helen Keller
我發現生活是令人激動的事情,尤其是爲別人活着時。——海倫·凱勒
(以下爲正文,紅毛視角)
產生那樣的念頭,不是沒有理由的。
馬爾福的臉上,沒有很多的冷漠,雖然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卻比那些惡人嘴臉溫和了不止一星半點。
我剛進來時,他微微皺着眉,好像在沉思着什麼,此時,他轉向我,眼睛裡面微微閃爍着熟悉光亮,有什麼極其快速地在我們相交的視線裡滋生。
暗暗嘆氣,我終究沒有那麼果斷,老死不相往來的願望根本就沒有親近他的衝動那樣強烈。然而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他,似是而非的曖昧關係是我極度反感的,而和馬爾福在一起,免不了要觸及自己的底線。
因爲心裡的遲疑,我久久沒有開口,馬爾福就坐在我旁邊,我們之間隔着禮貌的距離,他也和我一樣沉默,除了偶爾看我一眼以外,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紅茶上。
“你怎麼也會去那兒的?”
我終於開口,無法確定馬爾福流露出的是不是失望,他不冷不熱地回答:“你打聽情況的手段並不高明,只要稍加留心就不難發現你特意在收集穆迪的信息。以格蘭芬多的習慣,必定會親身冒險,而最適合的時間不外乎是聖誕節晚會,因爲那時候所有教授和學生都會在大廳裡。”
馬爾福詳細耐心的解釋竟讓我產生好笑的情緒來,即使是我們關係最親密的階段,他也鮮少這樣不帶任何諷刺地分析格蘭芬多的行爲方式。這種近乎於妥協的低姿態,要是放在以前,我一定會很開心吧……
畢竟情況已經不同,我找不到適合的話題,只好沉默。
坐了好一會——或者只有兩三分鐘,誰叫時間走得那麼艱難——枯等也無濟於事,我站起來,希望能讓自己遠離這樣的煎熬。
我把他放在一邊的隱形斗篷拿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因爲他的注視而勝過了在爭霸賽第一個項目的難度,哪怕火龍也不算什麼了,我半是鼓勵半是諷刺地想。
“我先走了。”
轉身的瞬間,我的餘光看到他站起來了,以一種完全不符合貴族講究或優雅的方式,給人以慌亂、憤怒的感覺。
雙腿僵住。
有那麼幾秒的時間,凝固的空氣包圍住我,如同障礙重重的咒語一樣阻止了我的所有動作。我沒有勇氣這樣把他甩在身後,更沒有勇氣轉身直接面對他。
他的沉默比任何抗議都要激烈,以至於他發出聲音時我沒骨氣地鬆了口氣。
“我要和你談談。”
我用眼神詢問。
“今天晚上,我邀請了潘西做舞伴……”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恭喜,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抿了抿嘴脣,異常堅決地看着我,我只好忍耐住了不快,讓他繼續說。
“帕金森和我家交情匪淺,而我成年之後和其他貴族聯姻是必然的事情……”
“我說過‘恭喜’了。”
——去他·媽·的‘必然’!
即使是從他嘴裡聽到這樣的消息,我都嫉妒得無法忍受,更別說想象他和別人親/熱的畫面了。
我話裡的憎惡連我自己聽着都驚心,視線連忙避開了他黯沉下來的眼睛,盯着腳下的地面。
馬爾福走近,我的細胞開始尖叫,他遞給我一張羊皮紙,虛弱地命令道:“無論怎樣……照着這上面念。”
二十六個字母不和常理的排列讓我意識到,這條咒語一定有着相當長的歷史,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抄下來的。
“這是什麼?”我的警惕讓他的目光縮了一下,睫毛的無辜顫動顛倒了我們之間的角色,他看上去倒更像是受害者了。
“別問那麼多,照做就是。”他焦躁而快速地說道,目光躲閃,始終不敢回視。
我的懷疑越發濃重,他給我羊皮紙的次數就兩次,一次我簽下了相當於賣身的契約,不得不聽從他的三個命令——雖然是以韋德的假身份,但魔法連接的靈魂卻是不變的;另一次就是現在了,我盯着羊皮紙上的咒語發呆,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麼主意折磨我。
見我不爲所動,馬爾福威脅地瞪着我,他眼裡的孤注一擲立刻激起了我的反骨。
“我拒絕。以我們現在的關係,我完全沒有必要聽你的。恰恰相反,今天晚上你參與了營救穆迪教授的事情,以你的聰明不會想不到自己壞了誰的好事。所以我們沒必要針鋒相對下去,只要你不來找我麻煩,我也會離你遠遠的。”
我想這是我把自己心裡話說得最清楚的一次了,完全按照斯萊特林理性睿智的思路。爲了避免他的惱羞成怒,我還補充了一句:“即使不需要契約,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該死的! ”馬爾福惡狠狠地詛咒,“我不是爲了這個……愚蠢的格蘭芬多……”
他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不得已才說道:“不是保密咒,而是用來約束情侶間行爲的咒語……反正簽了對你沒壞處。”
現在還看不出他試圖複合我就真成蠢貨了。
我們對視一眼,接着快速斷開視線。
心底涌上的狂喜催促着我立刻答應,可是與之共同升起的無力感卻奪走了我點頭的力氣。
只是一個咒語,如何能解決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鴻溝?
我遲疑的時間越久,馬爾福的臉色越是蒼白,他瞪着我,眼睛裡面的震驚傳遞着超出指責程度的控訴。
在那樣混合了掙扎、難堪和哀傷的目光裡,我莫名生出自己背叛了他的愧疚感覺。
“哼,偉大的格蘭芬多,已經迅速恢復過來了?”
他的諷刺,因爲伴隨着的嘆息而沒有說服力,我看到他緊握的拳頭,顯然他已經竭力在控制不穩的呼吸。
我搖頭。不知道該怎樣把拒絕的話說出口,是的,我學乖了,被現實揍醒的腦袋無法否認自己的無能和怯懦。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假裝自己變心,來場委曲求全忍辱負重之類的戲碼,然而他的委屈表情,逼迫着我承認心底依舊燃得旺盛的火焰——我越來越喜歡他。所以,只能搖頭。
他臉頰的蒼白不再蒙着絕望的青灰,眼裡恢復了些許神采:“我到現在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馬爾福需要一個繼承人,別說未婚妻,我以後還要參加各種應酬和舞會。這個咒語是貴族間常用來約束……孌/童/貞/操的……”
我花了好久才弄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正因爲明白這番難以啓齒的話語被視榮譽超過生命的貴族說出來有多麼不容易,我才更說不出話來。
——他已經盡力了。
這個念頭奪去了我的呼吸,心臟的跳躍聲驟然變響,在激動的情緒衝擊下,胸腔的窒息感,因爲他話裡羞恥的停頓,此時抿成一條線的嘴脣,以及緊繃着身體彷彿下一秒就要逃走的模樣,變得越來越強烈。
剎那間,我才意識到分手時自己完全沒有察覺的心態,潛意識裡,自己居然是恨着他的。被當作毫無道德的情/人,除了痛苦和恥辱,我的心底不是沒有怨氣。正因爲喜歡和期待,當現實和自己過高的憧憬產生巨大落差時,得不到的失望催生出醜陋的報復心理。
竭力遠離他,淡化他的存在感,我在折磨自己,同時也在折磨他,雖然大部分原因是各自不能退讓的底線,但其他的呢?我無法否認,在看到他也在遭受同樣的羞辱時,那一絲紮根於心髒慢慢滋生的平衡感的存在。
從哈利因爲報名的事情遭受排擠起,我就開始用心留意自己的心態。自省就像是開膛破肚,把所有內臟攪爛了變成一堆血水細細檢查,我痛得哀嚎,卻毫無辦法,因爲執刀的人正是自己。
貴族深深刻在骨子裡的驕傲,怎麼能忍受自我踐踏尊嚴的折辱?
他給我的全然震撼,徹底截斷了我的退路,我也沒有退縮的想法,格蘭芬多總該爲了自己的勇敢之名做點什麼。
我用行動回答他,撕毀那張代表着恥辱的羊皮紙,用力地把他按進自己的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遍一遍地道歉,爲毫無意識的情況下給他造成的折磨和壓迫,爲自己毫無長進的力量和勇氣,更爲了現在找不到任何詞語描述自己心情的笨拙。
熟悉又陌生的契合感,淹沒了我紛亂的思緒,更顯突出骨骼泄露了他的消瘦,他從始至終都把臉埋在我的胸膛上,不禁讓人猜測他發紅的耳朵有可能是因爲呼吸不暢。
這樣的斯萊特林,怎麼能夠讓我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