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漿汁兒坐在帳篷裡。
時間是下午4點鐘左右。
勺子、大物、米豆、白沙、微微已經離開7個多鐘頭了,不知道他們走到了哪裡,是否一切順利。
漿汁兒說:“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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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好哇,白沙還給我們留了幾瓶紅酒。噢,一會兒我得去找找,好像沒有開瓶器……”
漿汁兒說:“你是不是在牽掛季風?”
我說:“沒有啊。”
漿汁兒說:“我看出來了,你心不在焉的。”
我說:“她和令狐山在一起,也許會很幸福。只是,我擔心她找不到古墓。”
漿汁兒說:“你還是牽掛她!我們都是從古墓回來的,她怎麼會找不到呢?”
我說:“昨天我們去找勺子他們的營地,中途就迷路了,不但沒找到古墓,反而誤打誤撞看到了一片雅丹地貌……我總懷疑,羅布泊很多地方是移動的。在城市裡,如果一棟寫字樓從一條街上移到了另一條街上,或者一個游泳池從一個小區移到了另一個小區,立即就會被發現。但是在羅布泊,神不知鬼不覺……”
漿汁兒說:“你不是說那個惡魔消失了嗎?”
我說:“那只是我做的一個夢,但願如此吧……”
漿汁兒說:“我們還有多少汽油?”
我說:“勺子給我們留了一半,應該夠走出去的。”
漿汁兒說:“你不打算帶上季風了?”
我說:“她說她愛令狐山,她做了選擇。”
漿汁兒說:“她是在賭氣的時候走的!”
我說:“你什麼意思?”
漿汁兒說:“不是廢話嗎?我們要找到她,然後一起離開啊。”
我摸了摸她的腦門,不熱了:“你怎麼樣?”
漿汁兒說:“好多了。”
我說:“那我們出發吧,去古墓。”
漿汁兒說:“你扶着我……”
我剛剛把漿汁兒扶起來,就聽到了車的引擎聲。
漿汁兒敏感地說了句:“誰?”
我鬆開她,說:“我出去看看。”
我走出了帳篷,就看見漂亮的牧馬人從西面開過來,四隻車輪捲起很高的沙土。
我愣住了,第一個念頭是——他們落下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後來我感覺我太愚蠢了,現在汽油就是命,他們已經離開了7個多鐘頭,不論落下什麼,都不會再次返回來的。而且,除了活着離開,還有什麼更重要的東西?
我走進帳篷,對漿汁兒說:“他們回來了……”
漿汁兒問:“誰回來了?”
我說:“勺子他們。”
漿汁兒半天才說:“是不是又有問題了?”
我說:“不知道,一會兒問問他們。”
我把漿汁兒扶出了帳篷,等待牧馬人走近。
半個鐘頭之後,它終於開進了營地,幾個人從車上跳下來,神色很沮喪。
我跑過去,問白沙:“你們怎麼回來了?”
白沙說:“這個湖就是若羌。”
這句話說得我全身一冷:“導航儀把你們導回來的?”
白沙點了點頭。
我趕緊去了我們的車上,把導航儀打開,它竟然黑屏了。其他幾個人走過來,白沙問我:“你的車怎麼樣?”
我說:“導航儀不工作了。”
大家頓時陷入沉默中。
我們回到了帳篷前,微微看到了漿汁兒,有些驚訝:“漿汁兒,你回來了?”
漿汁兒勉強笑了笑。
微微來到她面前,看了看她的眼睛,小聲問:“你的眼睛……怎麼了?”
我大概講了我找到漿汁兒的經過,微微摟住了漿汁兒的肩膀,安慰說:“我剛剛換上硅膠手的時候,很痛苦,總不想承認自己變成了殘疾人,慢慢就習慣了。”
漿汁兒苦笑着說:“可是,我寧願用兩隻手換兩隻眼睛。”
微微說:“不管怎麼說,你還活着,想想那些遇難的同伴。”
漿汁兒說:“微微,我沒事兒,熬得過去,我只是需要個……盲人拄的那叫什麼東西?”
我說:“離開羅布泊,我把我養的那條拉布拉多送給你,給你引路。它可愛極了。”
漿汁兒朝着我的方向點點頭:“謝謝。它叫小雞蛋對嗎?”
我說:“嗯,小雞蛋,一身黃毛。”
勺子臉色陰沉,根本沒心情跟我們說什麼,他低低地說了聲:“我去睡覺了。”然後就朝帳篷走了過去。米豆默默地跟他一起走了。
大物去了車上,往帳篷裡搬食物。
我說:“走吧,我們回帳篷,慢慢商量辦法。”
我們走進帳篷之後,坐下來,半天都沒人說話。
白沙突然說:“我們集體跳湖吧。”
漿汁兒摸到我的手,抓緊了。
微微端詳着自己的假手,冷笑了一聲:“除非死神餓死我,渴死我,我不會棄械投降。”
白沙說:“我只是開個玩笑,就算死,我也要殺幾個類人再說。”
我說:“你還想殺類人嗎?”
白沙說:“反正也要死,死之前找個娛樂,也多幾個陪同的。”
我說:“如果羅布泊上沒有類人呢?”
白沙看了看我,笑了:“大咖,你多心了,我不會殺自己人的。”
微微說:“白沙,你別總殺殺殺的,接下來你有沒有什麼計劃啊!”
白沙說:“我們之所以被困在這個地方,就是因爲羅布泊有很多秘密,我們一點不瞭解。想活着出去,只有一個辦法,去找出更多的秘密。”
這句話讓我對他刮目相看,我說:“很有道理。”
白沙走到帳篷門口朝外看了看,低聲對我說:“我們要小心那三個人。”
我說:“怎麼了?”
白沙說:“我在他們的車上發現了一支射釘槍,十連發的。”
射釘槍!
那種東西的外形和原理和手槍極其相似,利用火藥燃氣爲動力,把釘子打入建築體。速度快達每秒500米!
他們帶着武器,而且聽起來無比邪惡的武器!
人體絕不會比水泥牆更堅硬。
微微說:“射釘槍怎麼了?他們總不至於用它射我們吧?”
白沙說:“你太天真了,現在沒有多少食物了,少個人就少張嘴。”
微微說:“那你怎麼不說說,多個人就多份力量呢!”
我問白沙:“你是怎麼發現的?”
白沙說:“中途我替換那個大物開了一會兒,他們幾個都睡着了。我打開他們的工具箱看了一眼。”
漿汁兒說:“要不然,我們和他們分道揚鑣吧,各走各的。”
白沙說:“爲什麼要分開?”
漿汁兒說:“聽你們這麼一說,總覺得是與狼爲伍,太危險了……”
白沙說:“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先滅了他們呢?那樣的話,食物都是我們的了。”
我說:“很好的建議。他們正睡着,你去殺了他們吧,然後回來把我和漿汁兒也殺了,最後再把微微殺了,所有食物都是你一個人的了。”
白沙說:“大咖,作爲大咖,你不要這麼陰陽怪氣的,我只是爲我們這幾個人着想。”
微微說:“白沙,你不要沒良心。現在我們和他們共享食物,已經佔了人家的便宜了。不要總想着去搶,要學着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那個湖裡應該有魚,我們撈撈看。”
白沙口氣很冷地說:“你的兩隻手在珠峰上。”
微微瞪着白沙說:“你瞧不起我?你覺得我是個廢物?”
白沙趕緊說:“我是說不用你操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餓着。”
微微說:“你給我滾。”
白沙說:“不搶他們的,就搶類人的。這裡不是文明社會了,只適用叢林法則。你在家給我生孩子就好了,像土豆一樣,生一大堆,反正這裡也不計劃生育。我負責捕獵。”
微微用胳膊肘頂了白沙一下:“當時我怎麼就跟了你!”
白沙抓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說:“你沒有手了用胳膊肘欺負我,是不是?”
我說:“兩位真樂觀。”
微微看了看漿汁兒,趕緊說:“對不起……我們先回帳篷了。漿汁兒,沒事兒我就來陪你說話。”
漿汁兒笑了笑說:“你回去吧,不用管我。謝謝。”
白沙和微微就走了。
我對漿汁兒說:“你失蹤之前,湖水漲了。季風是這麼說的。”
漿汁兒說:“湖又不是海,怎麼會漲!”
我說:“是啊,它不是海,不可能漲。我覺得它不是漲,它是爬上來了。”
漿汁兒說:“水會爬?那半夜的時候,把我們淹死怎麼辦?”
我說:“如果被淹了,我救你,我會游泳。”
漿汁兒說:“你會什麼泳?”
我說:“蛙泳。”
漿汁兒說:“還有呢?”
我說:“我只會蛙泳。”
漿汁兒突然笑起來。
我說:“笑什麼?”
她笑得越來越厲害,最後捂住了肚子。這是她失明之後第一次笑,也是她病倒之後第一次笑,笑得非常開心。
我說:“我會游泳……有那麼可笑嗎?”
漿汁兒說:“我們經常在電影裡看見這樣的畫面——有個女孩掉進水裡了,拼命呼救,一個男人奮力遊向她,英雄救美。那個男人肯定是自由泳的姿勢,兩條胳膊輪番划水,側着腦袋換氣,刷,刷,刷……帥氣極了。你見過哪個男人像個青蛙似的去救人,一下擡着腦袋換氣,噗……噗……噗……”
她一邊笑一邊學着蛙泳的樣子,一下下笨拙地吐着氣……把我也逗笑了。
我說:“不管怎麼說吧,反正我會救你。”
漿汁兒說:“好吧,我總算放心了。”
接着,她意猶未盡,又學着蛙泳的樣子,然後哈哈笑起來。
我說:“不要再笑了!”
她強制着自己,終於不笑了,她摸到我的手,抓緊了,眼淚慢慢涌出了眼眶:“你不要丟下我……太黑了……我找不着家的……”
我也抓緊了她:“說什麼話呢!”
她說:“我真的很害怕……”
我說:“俗話說,水往低處流,這個地方水竟然往高處流,你不覺得是個喜訊嗎?”
她擦了擦眼淚,認真地問我:“怎麼是喜訊呢?”
我說:“這說明,在羅布泊,什麼奇蹟都可能發生!”
她說:“比如?”
我說:“比如,我可能治好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