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佛塔?這一定是神佛教搞出的名堂,這名路人的腦子裡提供不了更多的信息,裡面全是騙鄰居大嬸十兩銀子、逼無父無母的侄女嫁給糟老頭一類的記憶。
劉清控制着他走向和尚監工和尚的頭頂拍了一巴掌,說道:
“禿頭爲什麼不幹活?”
在縣城裡這個和尚的地位比縣太爺還高一些,百姓平時都是側目而視,忽見一人竟然公開向他挑釁,全驚呆了,和尚更是意外,一身法術,竟然沒來得及躲開。
震驚過後,和尚一揮手,一拳擊中膽大妄爲者的小腹,將他打得倒飛出去,落在運石料的車上,劉清可不願意替他感受疼痛,在捱打的一瞬間,脫離了對他的控制。
這人落在一堆石頭上,疼痛萬分,卻不知是爲什麼。
四名手拿皮鞭的軍士要討好和尚,一齊衝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亂抽,嘴裡罵道:
“不長眼的狗東西!”
“和尚大人的頭也是你摸的?”
那人捱了好幾鞭,才聽明白自己剛纔做了什麼,連聲救饒,叫道:
“哎喲,不是我啊,哎喲,我不知道啊,哎喲,是貓俠,哎喲,是貓俠給我下了迷藥,哎喲,別打了。”
“貓俠?”一名軍士反問道,狠狠地又給了那一鞭子。
“不不,貓怪、貓賊、貓妖,全是那小子使的壞。”
和尚一揮手,說道:
“夠了,問他貓怪躲在什麼地方。”
那人總算不挨鞭子了,跪在石料車上,兀自雙手抱頭,哼哼啊啊半天,也說不出貓怪在哪,軍士又揚起皮鞭,這人急中生智,一指不遠處的神佛塔,說道:
“貓怪躲在那裡他要破壞神佛塔!”
這人順口胡說,和尚卻是臉色一變,蹭地躍到空中,一手木魚,一手木槌,對着已修到一半的塔身說道:
“貓怪,膽子不小,敢來神佛塔生事,快快出來見你家佛爺!”
佛爺要施法,下面的行人全都跑到一邊,卻又離着不遠,打算看熱鬧,劉清混在人羣中,他知道那人是在胡說,別人卻都當真,有人興奮地小聲嘀咕道:
“貓俠最好能把和尚狠狠揍一頓。”
和尚連喊三遍“快出來見你家佛爺”,也沒個貓影現身,倒是正在施工造塔的工匠們慌里慌張地逃離現場。
和尚回頭看着拍自己頭頂的傢伙,那人幾次想趁亂逃跑,怎奈軍士們看得嚴,一直得不到機會,見佛爺又盯向自己,心中暗暗叫苦,說道:
“懾於佛爺威嚴,貓怪已經抱頭鼠躥,不敢生事了。”
話音剛落,從塔後飛出現兩塊磚頭,一塊正中那人腦門,將他砸得暈了過去,另一塊卻襲向和尚。
和尚已遭過一次偷襲,自然不能再再挨磚,閃身躲過,在木魚上敲了一下,塔後立刻爆出一團火光。
火光之中躍出一人,高高飛在空中,說道:
“劍神教貓俠在此,光頭鼠輩快快投降!”
自稱貓俠的人竟然真的躲在塔後,而且還是劍神教教徒,劉清比誰都意外,人羣中卻引起一片騷動,雖然無人敢開口,但是從衆人興奮的目光中,就能看出他們支持哪一方。
和尚不在意人心向背,連敲木魚,火光跟着貓俠在空中越升越高。
三招過後,劉清已看明白,和尚的舍利子是一重五,那個貓俠卻只有一重三,而且用的騰空術亂七八糟的,好像是偷學來的一招半式,肯定不是和尚對手。
貓俠越縱越高,直升到三十餘丈,化成一個小黑點,和尚的火團也追不上了,可是貓俠的法力也用到了極限,突然啊的叫了一聲,手舞足蹈地從天下掉下來。
下面的觀衆仰頭齊聲驚呼,和尚卻十分得意,一敲木魚,打算用一團真火就此燒死貓怪,除掉地方的一患。
木魚聲響,火團卻沒有出現在貓俠身上,而是在和尚面前不到一尺爆開,和尚促不及防,眉毛、衣裳全被燎着了,總算沒有頭髮與鬍鬚,免遭更大的劫難。
和尚連聲怪叫,比挨皮鞭的那人還悽慘,從空中跌落,連打幾個滾,才撲滅身上的火,四名軍士嚇得不知所措,圍着和尚只管亂叫“佛爺”。
和尚引火燒身,貓俠卻也不像勝利者,像個不會法術的人一樣,直直地摔下來,雙手在空中亂劃,眼看就要掉在街面上。
劉清暗中施法,將和尚的火團移到他自己面前,看着貓俠,心裡直搖頭:劍神教的收人標準實在太低了,這個傢伙連基本的騰空術都不會用,也敢出來裝大俠,老子可是閉關兩年纔有今天這個成績的。
話是這麼說,待貓俠離地面還有不到一尺時,劉清手指一彈,將貓俠托起,翻了一個跟頭,讓他穩穩站在地上。
這一下子看熱鬧的百姓可高興了,一起拍手叫好,貓俠雙手觸地,學着貓的樣子發出威脅性的嘶嘶聲,觀衆們叫得更響了。
這位貓俠年紀不大,不過十七八歲,長相俊秀,不過神情動作有點古怪,一般的妖怪都力求像人,他卻處處都顯出貓的樣子來。
“劍神必勝!”
貓俠叫了一聲,手腳並用,躥到石料車上,那位捱打的人已經醒來,看見貓俠嚇得叫了一聲“媽呀”,跳下車就跑。
貓俠用牙齒咬斷了繮繩,在壯牛屁股上各踹了一腳,將它們攆走,然後抓起石料就向建到一半的神佛塔拋去。
和尚受傷不算太重,但不明白爲何會施法到自己頭上,所以不敢再用法器,吼道:
“住手!”
奪過一名軍士腰上配刀,衝向貓俠,向他砍去。
兩人實力本來差着許多,可和尚不用法器,兩人變得勢均力敵,貓俠還略佔上風。
貓俠動作極爲靈活,一邊躲避着刀光,一邊拋出石料,不一會車上已空,幾隻牛也跑得遠了,神佛塔也被砸得面目全非,起碼要花一兩個月時間修補。
和尚氣得哇哇大叫,再也顧不得害怕了,縱身跳回原位,揀起木魚與木槌,又祭出了火團。
貓俠倒也有自知之明,見和尚去揀法器,嘶嘶叫了幾聲,從衆人頭上越過,躥上房頂,幾個起落不見了蹤影。
百姓們紛紛叫好,待見到和尚臉色不善,衙門裡又有差役跑出來,人羣一鬨而散,誰也沒注意到劉清以極快的速度飛起,追向貓俠。
貓俠向城外跑去,劉清不遠不近地跟着,直到出城進了一片樹林,貓俠才查覺身後似乎有異,回頭張望,劉清瞬間到了他身前,貓俠什麼也沒看到。
貓俠興奮得臉色發紅,顯然,他在這縣城裡名聲雖響,卻是第一次打敗佛爺監工,高興得上躥下跳,嘴裡嗚嗚地叫着,處處模仿貓的行爲。
這是一個瘋妖,劉清得出結論,化出一隻無形的手臂,一把抓住貓俠的一隻腳踝,將他倒拎起來,說道:
“老實點,有什麼可高興的?”
貓俠正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中,猛然遇襲,大驚失色,奮力掙扎,叫道:
“是誰?放開我!”
不喵喵叫了?”
俠一經提醒立刻叫了一聲,彎起腰去看,腳踝明明有被緊緊抓住的感覺,卻看不到手掌,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心中更是驚慌,叫得更響亮了,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貓。
劉清聽得心煩,一鬆手,將貓俠扔在地上,現身在他面前,說道:
“劍神教怎麼會收你這種人?”
不過一想,劍神教連孟耀祖都收了,大概也就沒什麼人進不去了。
貓俠翻身而起,四肢着地,警惕地看着劉清,嘴裡又發出嘶嘶的聲音。
“老實交待,劍神教在哪?”劉清厲聲問道,雖然這是“自己”的教徒,他也沒什麼好印象。
貓俠卻不懼怕,小心地左右移動,一個字也不肯說。
劉清想看看這位貓俠能撐到什麼地步,微一運氣,將他拋到空中,上下左右劇烈地搖動,又吸起滿地的樹葉,片片都像刀子一樣飛向貓俠,貼着皮膚飛過,刺進樹身內。
貓俠只是亂叫亂撓,竟然沒有開口求饒,劉清折騰了差不多一柱香時間,收起法力,貓俠掉在地上,頭暈腦脹,身子搖搖晃晃,剛一清醒,又四肢着地,還是像貓一樣叫着,不逃也不開口說話。
這人法術雖然一塌糊塗,爲人卻比孟耀祖硬氣多了,劉清心中甚慰,劍神教總算也有像點樣的人物,和聲說道:
“不要怕,小貓咪,我就是劍神。”
貓俠眼中盡是不相信,稍稍走近一步,用鼻子使勁嗅了嗅,又退回原地,說道:
“你不是神比你英俊一百倍。”
劉清氣極而笑,說道:
“劍神比我英俊?你聽誰說的?”
見過劍神的畫像。”貓俠說道,眼神更警惕了。
“劍神哪來的畫像?肯定是有人拿來騙你的。”
“怎麼沒有來京城貼得到處都是一幅還是劍神自修改過的看到的就是這那一幅。”
劉清這纔想起來,兩年前自己與葉亭在京城遭到通緝,的確滿大街都有畫像,自己還曾經親自動筆在一張告示上重新潤色過。
“老子變化有那麼大?”劉清納悶地說道,身邊沒有鏡子,附近也沒有水池,劉清又施放“喚魔攝念”,瞬間掌控了貓俠,用他的眼睛看着自己。
眼前是一個枯瘦的青年,衣裳破爛,早已看不出新衣的模樣,不過眼神還是凌厲的,身姿也是挺拔的,劉清心想,兩年沒吃飯喝水,能保持這樣已經不容易了。
劉清正利用貓俠欣賞本人樣貌,忽然覺得腦海中一陣翻涌,大量不連貫的記憶與思相同時浮現,全是貓俠的過去,其中有些是真實的,有一些明顯是他的幻想。
貓俠的大腦如同驚濤駭浪,連劍神也承受不住,急忙退出,回到自己身上,腦子還忍不住一陣迷糊。
貓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脫離劉清的控制之後,搖着頭喵喵地叫着,露出很痛苦的樣子。
劉清知道這個貓俠是怎麼回事了,他的確是一隻妖怪,但顯然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不僅當貓妖,還要當一隻真正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