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理石鋪成的地面,幽幽的黑色如同地獄的烈焰。
24根雙人合抱的粗大束住屹立在禮堂內,圓形的彩色玻璃將禮堂頂部遮蓋住,上面畫着一個剛剛誕生嬰兒躺在稻草中,旁邊圍跪着數十名身背翅膀的美麗天使,他們雙手合十,虔誠地面向中間的嬰兒。
陽光穿透屋頂的彩色玻璃灑下來,光線在玻璃中互相折射,那柔和而又奇妙的色澤充斥着禮堂。
但這光卻無法觸及地面,如同寶石般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光滑深沉,將所有上方落下來的顏色全部吸附近黑暗中。
達芬奇,力奧,林美潔,還有另外兩名男子,齊齊地站在禮堂內。
他們低着頭,雙眼緊盯自己的腳尖,似乎那腳尖上正在開花一樣有趣。
達芬奇努力保持鎮靜,緊繃的身體早已發麻,後背上結實的衣料也早已溼透。他進來這間禮堂79次,雖說不多,但也絕不少。可他無論什麼時候進來,都沒有輕鬆過,這並不是因爲禮堂內的氛圍令人拘謹。
而是因爲,禮堂內的人。
一張碩大的石雕座椅擺放在禮堂盡頭,這椅子沒有縫隙,沒有鉚釘,沒有拼接,是完整的由一塊巨石所雕刻而成。在座椅的把手上金黃一片,那是澆灌的黃金。
一名中年男子此時正坐在上面,他身材健壯,穿着和達芬奇一樣的雙排扣制服。
高挺的鼻樑,深陷的眼窩,金色的頭髮,碧色的眼睛。
他擡手在耳邊撥了一下,將一縷長髮送到耳後。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下面站着的5個人,他們每一個都神情緊張,雙腿上偶爾的細微顫抖是逃不過他的眼睛的。
他搖晃着手中的高腳杯,鮮紅的酒水在杯中旋轉,隨着他的動作而動,在杯壁上掛了一層淡淡的嫣紅。
達芬奇不知道自己在這站了多久,那重如山嶽的壓抑感正在摧殘着他的意志,等死,比死了還難受。
細密的汗珠由他眉間匯聚,慢慢形成一顆圓滾的水滴,水滴脫離摩擦力,由達芬奇的鼻尖滑了下來。
啪
水滴在空中劃過,摔在了達芬奇的腳尖上,將鞋面的一層灰塵砸碎,和成了一小塊泥水。
聲音雖小,微不可聞。
但在大家極度緊張的時候,這也無異於晴天霹靂一般。
嘶
所有人都被嚇得一機凌,下意識地吸了口涼氣。
達芬奇急忙擡眼向前看去,只見那人皺了皺眉,緩緩由座椅中站了起來。
他將酒杯放在扶手上,一步一步向衆人走了過來。
嗒嗒嗒
他走的不快也不慢,每一步的速度都一樣,但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達芬奇的心臟上。
嘔
力奧突然彎下腰,大口大口地乾嘔起來,他竟然被這無法抗拒的壓力逼迫得胃部**。
要知道力奧可是進化人,身體強度遠勝常人,究竟這人有多可怕會把他嚇成這樣
團長,我
達芬奇見那人來到近前,急忙辯解道。
但他話還沒說完,那人便擡手打斷了他,搖頭道:沒事的,不用怕,即然是任務,有成功,肯定就有失敗,我不怪你們。
聽聞此言,達芬奇立刻心頭一喜,感激道:謝謝團長,我們以後絕對不會在出錯了。
但是團長話鋒一轉,盯着力奧,微笑道:但是我不能容忍懦弱,騎士團蟄伏20年,直到今天才真正重新來到這個世界上,任務失敗不要緊,但我不能接受團員中有懦弱的人。
力奧彎着腰,喉嚨裡咕咕直響,整個胃部如同刀絞一般疼痛,他強忍着直起身來,顫聲道:對不起。
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似乎現在除了道歉以外,也沒別的話可說了。
嗯。
團長雙手抱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卻是沒有說什麼。
力奧體若篩糠,牙齒上下不停碰撞,鮮紅的頭髮令他看起來格外扎眼,但那也無法壓制他心中的恐懼。
他耳根處分別有一條淡淡的粉色印跡,那是因爲他的耳朵纔剛剛接回,傷口沒能完全癒合。
團長,這不怪他。達芬奇突然插道:完全是我決策上的失誤,才讓任務失敗,錯都在我,請不要懲罰他們。
哦
團長輕輕一笑,饒有興趣地看向達芬奇。
提心吊膽的力奧額頭泌出涔涔冷汗,他眼睛一圈,用力咬了一口後槽牙,令自己發抖的身體冷靜些,然後他脫口說道:沒錯,達芬奇確實是任務失敗的主要原因,我根本不怕死,任務也可以順利完成。
呵呵。
團長嘴角上揚,又笑着轉向力奧。
你是我力奧永遠的朋友,這句話纔剛說完,現在就不認賬了林美潔搖了搖頭,在心中暗歎道。
力奧神情慌張,喘着粗氣道:當時我很明確的告訴達芬奇,不要管我,一定要完成任務,但他那該死的仁慈害了我,也害了大家,更害了末日騎士團,任務完不成,也弄丟了重要的人,如果他按我說的做,絕對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
力奧偷偷瞄了一眼達芬奇,心中暗道:對不起了朋友,我還不想死,只能把事情推你身上了,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怪你那顆善良的心。
原來是這樣。
團長摩擦着下巴,又轉向了達芬奇。
達芬奇自嘲地笑了笑,他本來就是要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但他沒想到的是,力奧竟然會落井下石。
他聳了聳肩膀,苦笑道:是的,他說的對,錯都在我,如果不是我,任務是有機會完成的。是我害了大家,害了末日騎士團。
看來,果然是你的錯。
團長那深陷的眼窩內精光一閃,冷聲道:以後要記住,什麼事情值得做,什麼事情不值得做。
話音未落,只見一抹血光閃現,鮮紅的血水噴了達芬奇一臉,令他那英俊的五官看起來扭曲猙獰。
一顆人頭咚的一聲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然後慢慢的向遠處滾去,在那幽幽的黑色中增添了一道暗紅,但那暗紅卻是令人無法看見,因爲地面的黑色完全將那血紅所吞沒。
失去透露的力奧還站在原地,他的手仍然在發抖,緊張的情緒還沒消失,神經末梢還沒死亡。
你們都出去吧。團長轉身走回他那寬大的椅子,又道:達芬奇留下。
不多時,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包括力奧的屍體,地面也被清理乾淨。
僅留下達芬奇一人站在大廳中間。
團長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鮮紅的酒水刺激着他的舌頭,令他不由得將舌頭捲起,使得舌頭旁邊的酸澀味蕾沾不到酒水。
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嘆道:達芬奇,你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
是的,團長。達芬奇沉聲應道。
團長搖頭道:在沒人的時候就叫我尼古拉斯,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兩個是彼此的親人了,難道還要拒之千里嗎
是的,尼古拉斯。達芬奇雖然嘴上照着辦,但聲音還是恭敬的。
尼古拉斯輕聲道:幾百年的準備,無數人的犧牲,才造就了今天的末日騎士團。我們不是壞人,我們的使命你還記得嗎
記得,拯救世界上苦難的人。達芬奇雙眼射出光彩,驕傲地大聲喊道。
尼古拉斯笑了笑,道:但是拯救世界上苦難的人,僅憑你一個人,或是我一個人,是絕對做不到的,善良和仁慈是上帝賜予我們最珍貴的禮物,但是現在,這禮物必須先暫時收起來,不使用雷霆手段,是不可能救得了別人的。
他凝視着達芬奇,沉聲道:甚至,會害了你,也害了更多人,力奧本來不用死,但由於你的善良,他卻只能死。如果有一天,因爲你的善良,而使騎士團產生重大損失,那麼這個世界上苦難的人,還有誰去救他們東方聯盟自由聯盟別開玩笑了,就憑那兩夥廢物
達芬奇抽了抽鼻子,擡頭望着尼古拉斯,痛苦道:哥哥,我不想違揹你的意願,我知道怎麼做纔是對的,但我真的和你不一樣,我無法視生死於不顧,也無法令自己冷酷無情。
達芬奇神情激動,雙肩不由得聳動着,在他身後,一副佔滿整個牆壁的末日審判壁畫色彩豔麗,而跪在壁畫面前的達芬奇,則像是那羣聖子聖靈們所要審判的罪人。
尼古拉斯拿起酒杯,一口將杯中酒水飲盡,笑道:你和我不一樣,那就變的和我一樣
力奧千算萬算,無論怎麼算,錯都不應該是自己。這次任務的的確確是由於達芬奇的決策而失敗的,如果要怪罪,第一重罪肯定是達芬奇。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親兄弟又怎麼會痛下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