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宣亦煒看病的師姐師妹們越來越多,大家都紛紛注意到了宣亦煒身邊那個非常漂亮的小護士。
很快,平安醫科大學的論壇上居然出現了關於陳典的帖子,許多人都認爲,這個小護士是她們接近宣亦煒都最大障礙。還有人偷拍了陳典的相片放在網上,這個帖子的點擊量很快就過了萬。
不少人都覺得,陳典長得這麼漂亮,爲啥要去當護士,隨便去做個小明星賺的錢都要多幾倍。並且對陳典這個人展開了許多的討論。
根管一枝花:“她接近男神,是不是有目的的?”
白大褂之魂:“爲了捍衛男神,我們必須徹底調查這個小護士!”
有的師妹人肉了陳典,把她的很多信息都公佈到了網上,宣亦煒看到,陳典讀護校時候的成績挺不錯的,科科都是優。後來,甚至陳典讀中學時候的相片都被人找到。原來都是被陳典以前的同學作爲炫耀自己的美女同學而曬到網上的。
陳典讀中學時候已經出落得很好看。她家裡沒有多餘的錢讓她修飾自己,所以一年到頭她都只穿校服,髮型也是最基本的馬尾。偏偏這麼普通的裝扮,她卻能顯出一種別樣的風致。
在各種合影時,學校的女同學總要離陳典遠遠的,因爲明明是同樣的光線和環境,陳典在相片裡總是自帶PS,就像有人獨獨給她打了蘋果光。相片裡,大部分學生都是被課業折磨得面黃肌瘦,雙目無神,偏偏相片中的陳典卻能面泛桃花,目含秋水。
和陳典站得近了難免會在對比中落入下風,因此沒有女孩子願意和陳典合影。網上發出的合影不是全班同學的,就是參加一些活動後留下的合影。但就算這樣的相片,也能顯示出陳典突出的美貌。
自從上次微信事件後,宣亦煒一直就在偷看平安醫大的論壇。事實上,他已經把師弟具有管理員權限的賬號據爲己有。當他注意到這個帖子後,就立刻行使管理員權限刪除了,此外還順便把所有提到陳典的帖子也清理乾淨。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宣亦煒特地和陳典說明了情況。他告訴她,網上有人發佈了一些她的相片,還可能會有人繼續人肉,讓她想想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同時,宣亦煒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因爲他,陳典這麼低調的女孩子根本不會被人在網上人肉。
陳典想了想,如果說她真的有什麼黑歷史,那就是陳典還有一個弟弟,她家生了2個孩子這件事情了。但是,這種事情,宣亦煒的師姐師妹們估計不會注意到。
陳典的家庭在帆城,是典型的三線城市小康家庭。原本日子過得波瀾不經,但陳典出生後,狂風暴雨就來了。
陳典的奶奶一看生的是個女孩,立馬要求陳典的媽媽再生一個男孩,生不了就必須離婚。
在這點上,陳典的奶奶充分發揮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性特長,一旦有人勸說,就向着陳典在天國的爺爺哭訴陳家無後、兒子兒媳不孝的悲哀,將自己描繪成無人愛的累贅,後來甚至裝起病來。幾次三番後,再沒人敢勸說這位老太太改變主意。
陳典父親屬於沒什麼主見的男人,見到他媽哭鬧不休,他只能在一旁說些毫無用處的安慰之詞。生了個女兒,他其實也有些怨氣,心裡也覺得是自己媳婦不爭氣,沒能生個帶把的。在陳典奶奶裝病後,更是對陳典的媽媽缺乏照顧。
因爲陳典奶奶的鬧騰,陳典媽媽月子都沒坐好,不光連熱水都喝不上,還需要自己做飯,也因此落下不少病根。
但現實是殘酷的。陳典奶奶可以倚老賣老地發瘋,陳典父母必須面對現實。他們的日子可不好過,兩人原本都是國企員工,一旦要生二胎,那麼很可能就面臨開除處分,而且還要繳納一筆不菲的罰款。
萬一二胎還是個女孩子,那麼所有苦難等於白受了,陳典的奶奶更要接着鬧個不休。
陳典的父母不是沒有考慮離婚,但是陳母實在性格懦弱,思想傳統。在她看來,離婚和死了也差不多。那一陣子,她成天抱着才幾個月大的陳典,口口聲聲要尋死。看着面容憔悴,天天以淚洗面的媳婦,陳典奶奶還是撂下了狠話:你不給我生個孫子,那你在我心裡就是死的。
陳典的媽媽絕望了。陳家沒權沒錢,光是罰款就能使陳家傾家蕩產。如果因爲生孩子被開除,那麼沒有收入來源又面臨罰款的陳家,只能一家人跳樓。
後來,陳典的爸爸終於想到一個辦法,他到處托熟人,給自己的上司和醫院的關係送了不少禮,終於給陳典弄了一個殘疾兒童證明,說陳典身體不好,聽力有問題,瞞天過海地取得了生二胎的許可。
爲了生兒子,陳典媽媽也沒少受苦,她每次懷孕後都冒着風險找關係,照b超看胚胎的性別。繼打掉1個女孩兒後,她終於懷上了珍貴的男性胚胎,再次經歷一次10月懷胎的痛苦折磨,生下了陳典的弟弟。這時候,陳典已經5歲了。
自從媳婦生了兒子,陳典奶奶也終於消停了。她面對自己的小孫子,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關懷和愛心。對陳典的媽媽,也開始有了好臉色。
陳典的弟弟叫做陳棟,名字是陳典奶奶起的,意思是他是陳家的獨苗,長大一定會成爲棟樑。
在陳棟出生以前,陳典的父母想的是如何生下兒子,陳典的奶奶則是無視陳典;在陳棟出生以後,陳棟的父母一心就圍着兒子打轉,陳典的奶奶此時開始意識到陳典存在的價值了,她不就是老天爲她弟弟準備的保姆麼?
陳典5歲前,陳典的父母一直對外說自己小孩聽不見,以此獲得生二胎的許可。小區的孩子都叫陳典小聾子,陳典在幼兒園也經常被同學嘲笑。
開始時,陳典會大聲說:“我聽得見,不要叫我小聾子!”
後來,陳典奶奶有一次看到陳典在和人分辨,她回家對陳典說:“陳典,以後人家叫你聾子,你裝聽不到。爲了你弟弟,你要裝成聾子。”
陳典不聽話,她知道自己不是聾子,雖然還小,但她知道別人在侮辱她,她不願意。後來,陳典奶奶仍能見到陳典在和別的孩子爭執,說她不是聾的。
見到這個情況,陳典奶奶怒火中燒。
這個多餘的孫女,正在外面敗壞自己爲未來孫子做的計劃,簡直可惡!她揪着陳典的耳朵就回家了。到家以後,她狠狠地打了陳典一頓,並且對陳典說:“你再在外面說自己不是聾的,我就把你打聾!”說着就揚起手要打陳典的臉。
陳典這時才4歲,這巴掌打下去,恐怕陳典的聽力真的要出問題。
“這可不行!”陳典媽媽趕忙大喊,她衝過去把陳典抱在懷裡,陳典奶奶的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陳典媽媽的背上,險些把她打趴下。
“媽,典典還小,不懂事,我會好好教她,讓她知道在外面怎麼辦的。”陳典媽媽哭着對婆婆申辯。陳典奶奶瞪了陳典媽媽一眼,“你要好好教她,你什麼時候聽過不下蛋的母雞會咯咯叫!”
陳典媽媽此時已經打掉了一個女孩,她對自己是否能生出陳典奶奶夢寐以求的孫子實在毫無信心。晚上,她抱着陳典痛哭流涕:“典典,媽媽知道委屈了你,但是你在外面不要說話了,否則你奶奶真的會把你打聾。再這樣下去,媽媽無能,只能抱着你去死了。”
陳典已經驚呆了。她知道奶奶不喜歡自己,但是沒想到奶奶會要把自己打聾。而媽媽保護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代替她被奶奶打。
這一晚上以後,陳典好像默默地長大了。從此以後,別人嘲笑她也好,欺負她也好,她一律裝成聽不見。陳典小的時候已經很可愛,就像一個瓷娃娃。男孩子們特別喜歡逗漂亮的女孩子玩,而陳典是最好欺負的對象。
他們老是揪着她小辮子不放。遇到這種情況,陳典也不說話,只能儘量去掙脫,實在掙脫不了又疼,她只能哭。因爲無知,孩子們可以變得殘酷,陳典的哭泣沒有減少男孩子們對她的逗弄。
陳典逐漸越來越避着人,甚至連幼兒園都不願意去上了。
不少大人知道陳典變“聾”的原因,也知道陳典是正常的。但這些事情又怎麼會有人解釋給小孩聽呢?
當陳典5歲,弟弟出生後,陳典徹底不用去上幼兒園了,她成爲弟弟的保姆。小小年紀的陳典就會換尿布,衝奶粉,在奶奶的指揮下照顧弟弟。
7歲,陳典上小學了,但是她是班上經常請假的孩子。弟弟小時候經常病,奶奶帶他看病的時候,需要陳典在一邊幫忙。來回醫院的公交車上,需要陳典幫忙擡着嬰兒車;到了醫院奶奶去掛號,陳典就在另一邊看着弟弟。
就這樣,陳典成功地幫陳家省下了保姆費。這個並不富裕的家庭在生了第二個孩子以後經濟情況愈發捉襟見肘,何況兒子還經常生病,看病需要花的錢也是不小的開支。
這個家庭裡,沒人考慮過陳典的想法。全家人都過於忙碌地生活着,爲了傳宗接代努力着,已經沒有多餘的一絲力氣,分給那不相干的事情。
有一天,陳典在帶3歲弟弟學走路的時候不小心,使得陳棟摔了一跤,他膝蓋流血,趴在地上大哭。陳典的媽媽着急地小跑過來,氣不打一處來地打了陳典一巴掌:“你怎麼看弟弟的!”說罷把陳棟抱過來,心疼地哄着,直到他不哭爲止。
這時候陳典已經8歲了,正讀小學2年級,她被這一巴掌打蒙了。這是陳典第一次被人打巴掌。小時候,媽媽幫她擋了奶奶的一巴掌,現在,打她巴掌的居然變成了媽媽,那誰又會替她擋呢?沒有人,那個唯一曾爲她遮風擋雨的人,也不見了,甚至,變成了刺骨的冷風雨。
陳典愈發沉默。她的每一天似乎都過的充滿責任,要照看弟弟,要替媽媽洗碗,要扶奶奶散步……隨着她減少說話,她似乎也越來越不會爲自己辯解推脫,小時候面對幾個男孩仍然抗爭的勇氣也無法從身體裡聚集出來。
如果不是高考前奶奶突然生了重病,陳典需要照顧她,陳典本該能有更多時間複習。後來,陳典的奶奶居然在她高考期間去世了,陳典的高考也沒有考好。高考完畢,陳典就離開帆城,到了平安護校就讀。
不知不覺陳典把自己深埋的過去告訴了宣亦煒,陳典對宣醫生的人品很信任,雖然因爲他,使得自己無辜被捲入網絡人肉事件,但是陳典仍然相信宣醫生能幫她解決問題。
宣亦煒聽了陳典的故事沒有多說話,他只在心裡暗暗決定,一定不能讓陳典因爲自己而無端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