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人生前二十年都在接受馬克思主義教育的人, 何小北表示自己最近的經歷頗是離奇,他孃的簡直可以編成一部小說了呢。不知道有沒有哪個文筆廢會突發奇想寫一個被快遞炸死的倒黴催。麻痹,如果真的有人這麼寫了, 何小北萬分希望裡面的主人公不要像自己一樣衰到沒朋友。
從鬥毆中心逃離後, 何小北一路狂奔, 只想着遠遠離開。西牛賀洲又終年白霧瀰漫, 辨識不清方向, 所以當何小北跑得累了想停下來歇口氣的時候,才發現這樣一件悲傷的事:“臥槽,這是什麼鬼地方?”
是的, 沒錯,何小北迷路了。而且還迷得很徹底。
不過沒關係。何小北這麼安慰着自己:“還有老闆送我的菩提珠呢, 有傳送門就是這麼任性。”因爲心裡擔心老闆的安危, 何小北也沒了四處亂逛的心思。他心中默唸着那個小地下室, 想着能不能找人來幫忙。一個老闆打不過,搭上一個看起來就牛逼哄哄的耶摩總可以了吧?畢竟在他的印象裡, 天庭上的那些個神仙戰鬥力都還不如自己相熟的這兩位。
何小北身形微轉正要離開,眼角卻突然瞥到一個一閃而過的深色背影。那是個男人,身長與葉如是相仿,輪廓瘦削,黑色的長髮微綰起, 並未配簪或羽冠, 只鬆垮垮地綴着。和鬆散隨意的頭髮不同的是, 男人周身氣息凌厲, 像是這白色混沌裡唯一一抹濃墨。何小北手一抖, 不知怎麼的,心念一轉, 就跟了上去。
那人腳步極快,有好幾次何小北都快要放棄了。如果不是長衫顏色太過濃重的話,哪裡會被何小北跟蹤到。而西賀牛洲大約真是人煙稀少,何小北跟了一路,別說另外一個人,就連另外一隻狗都看不見。越是這樣,何小北心中的疑惑就越發強烈。因爲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畢竟自何小北來到陰間後,見的人雖不少,但沒有一個行蹤如此神秘。耶摩閻羅之流,肯定是成雙入對地出現,其他的幾個,不是個頭不夠高,就是裝不出這深沉的鳥樣子。
何小北拍了拍自己的頭,他暈乎乎地想着這個人到底會是誰,爲什麼總覺得……
前面那人似乎感覺到何小北的存在,速度漸緩,最後竟直接停了下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按照何小北以前的尿性,這個時候應該拔腿就跑。畢竟像個跟蹤狂一樣跟了別人一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說出去大概是要被帶走關進小黑屋的。可是這一次,何小北卻鬼使神差地慢慢靠近。
他的腳步有點搖晃,視線也模糊不清,渾身上下輕飄飄的,像極了上次去天庭的時候。短短的幾十步路程,竟磕磕絆絆走了挺長時間。何小北心裡覺得不妙,硬着頭皮來到男人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你介意轉個身過來讓我看看嗎?”
那人身形微微一僵,幾縷髮絲垂落:“若是我說介意呢?”
話隨音落,那人轉回身,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出現在何小北的面前。霎時間,許多畫面飛速閃現,那些以爲已經無關的回憶重新鮮明起來。何小北終於知道爲什麼自己會覺得眼熟,但又怎麼都想不起來了。因爲在他的概念中,這個人壓根就不該出現在這裡。就好比你在藍胖子裡面突然看到一個佩戴洞爺湖的人,第一反應肯定不會覺得他是死魚眼的旦那,只會想是誰家熊孩子又在玩考斯普雷。
“爲何不說話了?”男人笑盈盈地看着何小北:“我記得你以前話很多啊。”
何小北冷酷無情地看着他,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全都擦在那人的長衫上:“說什麼?難道說你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嗎?你個磨人的小妖~~精~~?”擦完何小北就後悔了,媽個雞,應該擦口水的。
男人嘴角抽搐了幾下,表情有點嫌棄:“你還是這麼無理取鬧。”
何小北更加冷酷無情了:“呵呵,哪裡比得上你,和你比起來的話,小的自愧不如啊。”如果不是腳底發軟隨時可能倒下去,何小北絕壁撲上去和這個不要臉的撕一場。說起來他和這個人,其實真的是有血海深仇。
“莫要激動,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男人絲毫不覺尷尬:“我這次,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這人揮袖拂面,轉眼就換了張臉。丰神俊朗,眉目淡然,又生的一雙點漆黑眸。若是着一身白衣,多會讓人瞧着像個上神;而此時一襲黑色長衫,身上也無什麼配飾,反倒生出一種殺伐果斷的氣勢來。
然而何小北一點都不驚奇,一羣神仙,變個臉而已有啥啊?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到了何小北這個接受程度,不是當場變性的話其他的都洗洗睡了吧。
於是自認爲冷豔高貴的何小北很傲嬌地回了一句:“不聽……”
話還沒說完,男人幽幽地看了何小北一眼:“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拒絕我的下場,大概不怎麼好。”
“……多可惜啊。”何小北機智地改了口,感嘆剛剛冒出的小人物的尊嚴在威脅面前真是不值錢。不過他現在頭暈得厲害,打起來的話還是比較吃虧的。等回去叫上老闆,兩個單挑一個,那酸爽,才正宗!
男人似乎對這個答案挺滿意,慢悠悠地就開始了他的故事。說真心話,何小北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聽過這麼難聽的故事。要人物沒人物,要劇情沒劇情的,放在JJ上刷成負都是一種讚揚了。
故事的卡頭是經典的X點家設定風格,聽得何小北忍不住懷疑自己的智商。
“天可分三十六層,欲界六天,□□十八天,無□□四天,四梵天、聖境四天。橫豎縱廣,天外復天。三界可佔二十八天,這二十八天之上又有四層種民之天,是修持道教法門有所成就的居士所居住的地方。在這三十二天之上,又有三清勝境,分別爲玉清境、上清境、和太清淨,隨修道者的修持程度獲得相應的天位。
此爲三十五天,浩浩嫋嫋,網羅衆生。莫說是尋常凡人,即使仙骨道根,佛緣深厚,也鮮少有人能夠窺得此間全貌。
更遑論三清之上,仍有一層高高在上。
這最上一層名曰大羅之天,乃是元始大道生化之處。勝境之極,並無主宰,只有清靜真一之道氣瀰漫諸天,以彰顯大道無形無相之理。《度人經》有云:“三界之上,眇眇大羅,上無色根,雲層峨峨。”
三十六重天極盡輪迴,無一能跳脫。神佛不過免除了生死輪迴、疾病之苦,但命數難測,無從追尋。縱是那諸天之主,昊天通明宮玉皇大帝,也只能順天而行,難以違逆。又所謂因果循環,天道彰彰,因而除卻那最上一層,沒有什麼是昊天通明宮裡那位玉皇大帝參悟不透、洞悉不到的。
唯一的例外,還皆是於靈臺方寸山有關。”
說到這裡,男人意味深長地看着何小北:“你可知這例外是什麼?”
“我、我不造啊!”
何小北無比惶恐,你編故事就編故事唄,扯上我幹什麼。話說靈臺方寸山不就是自家老闆的師傅——菩提祖師所在的地方嗎?這個神經病爲什麼突然要給我講這種故事啊?
男人的笑容越發神秘,繼續他的故事。而何小北頭暈目眩,耳朵一陣轟鳴,像是聽到了他在說什麼,但是又聽不真切。
買醉三斤,不過黃粱;一宿陳夢,胡漢皆商。
等何小北清醒過來的時候,他還在西牛賀洲永遠散不盡的霧氣中往前跑。
他剛從鬥毆中心逃離,現在正在一路狂奔,心心念唸的是自家老闆的安危。
那個黑色長衫的男人,竟像從沒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