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溫濤問及溫竹欣,端陽夫人神情異樣,連說話都虛了起來,道:“檀州距此上千里路,來回怎麼也得個把月,想是這丫頭貪玩耽誤了行程,再說了,隨行的還有這麼多護衛,能出什麼事,老爺不用太擔心。”
聽到端陽夫人的寬慰之語,溫濤也安了心,剛想拿起書再看,尤達走了進來,拱手道:“大人,妙神醫請來了,正在客廳奉茶。”
“好,我這就過去。”溫濤起身向外走,又轉過身對端陽夫人說道:“我去奉天司,你在家安心等着,不許節外生枝。”
“知道了。”端陽夫人撒嬌地神態說道:“老爺你快去快回,我讓廚房多準備些你愛吃的菜。”
“還是多準備些金瘡藥吧。”溫濤意在她溫國良肯定受了傷,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溫濤帶着妙神醫來到奉天司,尤俊、尤達跟隨其後,本想着讓司役通報,卻不料司役行禮道:“我家大人知道太尉要來,所以吩咐我在此迎候,不用必再行通報,太尉隨我進去即可。”
溫濤點點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說道:“煩請帶路吧。”
“太尉請。”司役將太尉一行人請進奉天司。
剛到奉天司大堂,陳是非和張太醫便迎面走了走了出來,看到溫濤二人趕忙見禮,溫濤看到張太醫,便知定是請來給那受傷姑娘瞧病的,開門見山地問道:“張太醫,病人傷勢如何?”
張太醫搖搖頭,嘆道:“病人頭部受到重創,淤血積聚難清,至於何時醒來下官也說不準。”
這倒大大超出了溫濤的意料之外,連忙問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只能夠寄希望於她自己的意志力,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
“那如果她醒不了呢?”溫濤湊近小聲問道,此刻他反倒有些擔心溫國良了。
“醒不了也死不了。”張太醫嘆道:“這種症狀十分罕見,不生不死,一直昏睡,醫術界稱之爲‘睡人’,鮮有能醒過來的人,據醒過來的人說,他們能感知周圍環境的變化,也能聽到人們的說話,但就是不能答也不能動,就像被夢魘附着了一樣。”
太醫口中所說的‘睡人’,在現代醫學上稱之爲植物人,換句話說,劉亦彤又回到了冰凍之前的狀態,以當時的醫學手段都不能讓其醒來,更何況是在條件如此落後的古代。
其實劉亦彤再次成爲植物人,主要原因並不在溫國良,他只是起到了一個催化劑的作用,加快了劉亦彤病症的發作,她顱腔中的淤血之前就沒有被清出,只是因爲長期躺在冷凍艙內,不知被冰凍了多少年,淤血凝結成塊,在地質運動中血塊在顱腔內有了些許平移,從而腦部神經暫時脫離了淤血的壓迫,也就使得劉亦彤從植物人的狀態中甦醒了過來,如今再次受到重創,本就脆弱即將再次化爲淤血的血塊被撞的散亂,再次壓住了她的腦部神經,從而使得劉亦彤再次陷入了昏迷,成爲植物人的狀態。
“太尉,下官還要趕着去給病人抓藥,就先告辭了。”
“慢走。”溫濤拱手相送,心中波瀾再起。
“太尉是來找我家大人的嗎?還請在次稍候,我這就去稟報。”陳是非說道。
“等等。”溫濤招呼妙神醫進前,介紹道:“這位是妙錦妙神醫,醫術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能,還請陳少使帶爲病人醫治。”
“既是神醫,自然能藥到病除。”陳是非說道:“請。”陳是非引妙錦向後院走去。
溫濤心中久久不能平靜,焦急地等待着上官墨,他清楚的知道,既然此事奉天司插手了,即便自己是太尉之尊,也難以從中斡旋,若那姑娘平安無事還好,倘若有三長兩短,溫國良免不了一場浩劫,此刻他心中只有兩種想法,一個是那姑娘平安甦醒過來,如此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此事興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秦越被放走就說明上官墨無心爲難;第二個是如自己來時所預料的那樣,上官墨刻意讓自己前來是別有用意,若果真如此的話,便可以與之講講條件,只要能將此事壓住,最起碼能保住溫國良的性命。
“太尉大人是爲令公子的事而來嗎?”一句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傳來。
溫濤扭頭一看,上官墨正站在大堂轉角處看着自己,說道:“小兒罪有應得,我並非爲他而來,只聽說受傷的那位姑娘被上官大人救了回來,所以專程過來道歉。”
上官墨走了過來,說道:“溫公子傷人性命,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當着這麼多人,總不能因私廢公給太尉大人臉上抹髒。”上官墨一言一句均站在國法、民意和太尉的立場上說,讓溫濤無可辯駁。
“上官大人說的是。”溫濤小看了上官墨,暗驚他小小年紀,竟然有這麼深的心思,轉而道:“不知那位姑娘病情如何?”溫濤明知故問,心想着萬一是他和張太醫串通欺騙,也能在他們二人的話語中找出破綻。
卻不料上官墨說道:“太尉大人不是帶了一位神醫過來嗎?一會兒問問就知道了。”
“嗯。”溫濤應了一聲,看來張太醫沒有騙他。
這時,陳是非帶着妙錦走了過來,溫濤忙迎上去問道:“怎麼樣?”
“病人確實腦中存有積血,應該是腦部受到重創所致。”
對於妙錦的話溫濤還是非常信任的,問道:“有什麼醫治的辦法?”
“被無它法。”妙錦一席話令溫濤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只聽妙錦欲言又止地說道:“除非······”
“除非什麼?”溫濤像是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除非放棄保守治療。”妙錦說道:“以毒火烤遍全身,再由銀針探腦,將積血逼出體外,但此舉也存在巨大的風險,稍有不慎,病人便立刻殞命。”
溫濤看了看一言不發的上官墨問道:“有幾成把握?”
“三成。”
“三成?”陳是非驚道:“那豈不是再拿劉學士的生命開玩笑?”
“我只是建議。”妙錦似乎並不想跟他過多的說話,只看着溫濤說道:“三成活命的機會,至於救與不救還請兩位大人定奪,不過我要提醒兩位大人,時間越久,危險越大。”
溫濤心急如焚,哪怕只有一絲機會他都想試試,不單單是爲了那姑娘的性命,也爲了溫國良,上官墨也陷入了沉思,猶豫不定,不敢決斷,畢竟事關一條性命,就算自己冒險同意了,李伯巖不同意也無可奈何,若說此時誰最關心劉亦彤,恐怕非李伯巖莫屬了。
“生還機率的確太小,我們不能拿劉學士的生命開玩笑。”上官墨說道。
“有生還的機率總比沒有強啊。”溫濤勸說:“我想那姑娘也不想一輩子躺在牀上做一個活死人的。”
“這事太尉大人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上官墨曾記得星州知縣李大友說過,劉亦彤是京中的貴人,隨即說道:“此事必須經過劉學士父母的同意才行。”
“那她父母在哪兒?我這就請他們過來。”溫濤急道。
上官墨搖搖頭,道:“我只聽人說她是京中貴人,具體什麼身份,父母是誰,一概不知。”
“貴人?”溫濤驚道,怎麼又扯出一位貴人?事情越發嚴峻了,若這姑娘果真非泛泛之輩,其父母又怎肯輕易罷手,心中越發擔心,說道:“我在京中也認識不少名門貴族,可否讓我見一見那姑娘,也許我曾見過。”
“嗯。”上官墨點點頭,道:“太尉大人請。”
衆人隨上官墨一齊走向後院,穿堂過廊走進一間臥室,李伯巖寸步不離地守着躺在牀上的劉亦彤,忽見上官墨帶着溫濤走進,頓時火冒三丈,質問道:“太尉是來營救溫公子的嗎?”
房間內頓時鴉雀無聲,此時李伯巖正在盛怒中,全然不顧官職高低,尊卑有別,只將這壓抑許久的滿腔怒火發在溫國良父親身上。
溫濤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問愣了,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奉天司少司使竟敢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場面一度尷尬、緊張,充滿了火藥味兒。
“伯巖。”還是上官墨最先反應過來,說道:“太尉大人只是想來看看劉學士的傷勢,代溫公子來道歉。”即便是身爲頂頭上司的上官墨此時也不敢招惹李伯巖,只是溫和地解釋了一下。
“不需要,人都被撞成這樣了,道歉有什麼用?”李伯巖回懟道。
溫濤心中氣悶,啞口無言地看着李伯巖,臉色瞬間凝重起來,手下尤俊、尤達躍躍欲試,被溫濤攔住,陳是非眼看場面即將控制不住,忙走上前去,說道:“你在這兒看着有什麼用,劉學士能醒過來嗎?太尉大人帶來的妙神醫已經想到了救治的方法,你別在這兒添亂了,跟我出去。”陳是非拉了李伯巖一下拉不動,急道:“走啊!”李伯巖被強行拉了出去。
“太尉大人,請。”上官墨說道。
溫濤進前一看,頓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