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風三少看着庭院中做在竹藤椅上一副癡傻模樣的老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這就是兩年前那個威風八面,處事精明的父親。
老人呆呆地瞪着地面上忙碌搬家的螞蟻,嘴裡唸唸有詞,不過聲音很細,在場三人,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聽懂老人在念叨着什麼。
“爹,孩兒回來了……”風三少此時臉上的笑容盡去,只有淚如雨下。他跪在老人的視線前,試圖讓老人發現他最寵愛的老三回來了。
風三少的大哥死得早,二哥又與家人不睦,成家後就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從此很少回來,只有老三,也就是他,和父親的關係最好,感情最深厚。
“爹,您看看孩兒……我是風雷啊,您看看,孩兒終於回來了……”
任憑風三少如何呼喚,老人都是一副呆滯的模樣,視線雖然停在風三少的臉上,可是卻彷彿根本沒有看到他。在老人的眼裡,風三少就像一團透明的空氣。
“葉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風三少突然站起身,揪住葉安的衣領大聲問道,不過馬上他就發現自己的情緒過於激動,便鬆開了有點喘不上氣的葉安,但表情仍然猙獰得嚇人。
郭慕第一次看到風三少如此失態的表現,以前,風三少總是嘻嘻哈哈,插科打諢,有時候又表現得像個謙謙君子,但絕對不會發怒。
而現在,風三少震怒了。
風三少確實在震怒,但讓他怒的不是葉安,也不是父親的病情,而是他自己。他恨自己,爲什麼這兩年都在外面漂着,從來沒有關心過家裡的事情,而現在,父親生了怪病,母親也突然去世,得知這個消息的一瞬間,風三少就有種被悶雷當頭轟擊的感覺,彷彿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對着葉安發怒,不過是因爲他現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也不能接受眼前這個現狀而已。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葉安卻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另一個原因,之後他才明白,父親的病,母親的死都並非表面的那麼簡單。
這背後,隱藏着一個駭人聽聞的大陰謀!
事情得從風三少離家的原因說起。
幼時,風三少除了僕人夥伴葉安之外,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朋友。女孩名叫周丫兒,出生於白湖城中另一家以酒樓生意爲主的大戶人家。夏邱國國風開放,並沒有處女禁足的傳統,所以風三少就有了機會和周丫兒一起玩鬧成長,直到十六歲。
十六歲情竇初開,周丫兒和風三少互許終身,卿卿我我,甚至於意亂情迷中偷食了禁果。不過幸運的是,周丫兒並沒有懷孕。於是他們的關係始終在暗地裡保持,沒有任何人知道。
可就在半年之後,周家自作主張給周丫兒訂了一門親事,男方是白湖城中財勢雙雄的大家族張家。張家以賭場、當鋪、妓院等產業聚集了巨大的財富和數量衆多的打手,是白湖城中一霸。
張家公子和風三少周丫兒都認識,畢竟,他們都是當地大戶人家的後人,是屬於一個圈子的人,平時低頭不見擡頭見,想不認識都難。
然而風三少和周丫兒都很討厭這個張家公子,因爲其不學無術,好色成性,十足的敗家少爺模樣。
但張家公
子卻對周丫兒的美貌垂涎不已,於是唆動其父親向周家施壓,然後直接下聘禮求親。迫於張家黑白通吃的強大背景,周家也只好同意了這門親事。
可這樣做的後果,就是苦了周丫兒和風三少這對鴛鴦鳥。
得知自己將要嫁給張家公子後,周丫兒數次以死相逼,妄圖通過這樣偏激的行爲迫使家人改變決定。
她的算盤終究落了空,周家非但沒有顧及她的感受,反而把她鎖進了屋中,派專人看守,以防她逃跑。
可是張家公子卻不想綁着周丫兒過門,這個紈絝子弟,確實也是真心喜歡周丫兒。爲了讓張家公子滿意,周家人只得對周丫兒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希望勸說周丫兒主動嫁入張家。
時間一過,又是一年多。
這段時間裡,風三少並不知道自己的情侶正身處這樣一種水深火熱之中,當時,風三少正在專心地跟隨父親學習茶葉製作技藝以及如何做生意,如何處理人際關係。
父親頻頻向他透露出想讓他接管風家產業的意思,這讓風三少興奮不已,同時幹勁十足,他準備等自己成爲了風家家主,就風風光光地娶周丫兒過門。
很久沒和周丫兒聯繫,風三少也並沒有想太多,因爲他覺得,從小到大青梅竹馬的周丫兒,在以後的人生中,也會陪他走下去。
這個幼稚的念頭,直到聽聞周丫兒出嫁的那一刻,才幡然夢醒。
風三少瘋狂地攔下花轎隊伍,得到的卻只是周丫兒一抹悽美得讓他心都碎了的笑容。
“爲什麼?”他問周丫兒。
周丫兒一邊哭一邊笑:“對不起風哥,我不能再任性,也不能拖周家的後腿……風哥,你忘了我吧……”
之後,周丫兒順利地嫁入了張家,而風三少就如同變了一個人,頹廢**,自甘墮落,一時間在族人中聲名狼藉。
他希望父親能幫他,將周丫兒從張家解救出來,可是父親卻怒叱他沒有出息,風三少一時不能理解,就選擇了離家出走。
在風三少離家出走之後,其父親數次派人出去找尋他,但都沒有結果。後來,風三少的母親因爲思念兒子過度,加之身體不好,竟陰鬱成疾,後帶着遺憾離開了人世。
伴侶去世後,風三少的父親也失去了打理生意的心情,忙中出錯,好幾次險些造成重大的經濟損失。風家族人對此極爲不滿,紛紛跳出來指責他。而風三少的二叔一直以來都想取代風三少的父親,成爲風家的家主。
於是他藉着機會發動了一系列陰謀,雖然這些陰謀都被識破,二叔的陰謀沒有得逞,可是風三少的父親也被這種關鍵時刻的門牆倒戈給徹底擊潰,失了精明。
以致於後來,風家二叔勾結張家,蠶食風家產業的時候,這個可憐的老人再也拿不出有效的抵抗手段。
爲了自保,風家其他族人便擅自決定,廢掉現在的家主,擁立陰謀敗露後被趕出風家的二叔成爲新的家主。
風家人,似乎忘了,當初是誰帶領着他們走向輝煌,給了他們現在的金錢和地位。
對他們而言,只有保住眼前的利益最重要,哪管以前的情誼多深厚。
人都得向前看,不是麼?
失勢之後,樹倒猢猻散,以前的僕人爲了生活都離開了四合院,只有葉安一人倔強地留了下來,靠自己在外打散工,養活他和老家主。
“可是……剛開始的時候,老爺他還好好的,很正常……”葉安說道,“後來,某天,我回來,卻發現老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我當時急急忙忙把大夫請來,大夫說,老爺是中了毒……”
“毒?”風三少瞳孔猛縮,葉安的話讓他心中生了殺機:“到底怎麼回事,誰放的毒……”
葉安緊張地看了風三少一眼:“對不起,風雷少爺,我也不知道是誰放的毒,但是我猜測……可能是……二老爺!”
“二叔!”風三少後退兩步,表情不可置信。
記憶裡,他的二叔並不像他的父親一般威嚴,而是常常陪他玩樂,逗他開心。年少的風雷不懂事,甚至產生過“二叔如果是他的父親,那該多好啊”諸如此類的想法。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的二叔就如同一隻披着羊皮的狼,笑容背後,竟隱藏着如此險惡的用心。
風三少深吸一口氣,試圖穩定自己的情緒,但就連郭慕都看得出來,他現在就像一個充滿氣體的皮球,只要有一根針去刺一下,他就會馬上爆炸。
炸傷自己,炸傷別人。
這個時候,任何安慰都是徒勞無功,且蒼白無力的。
“後來,老爺的性命是保住了,可是……漸漸地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葉安小心翼翼地說道。
聞言,風三少緩緩地攥起拳頭,四合院中,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風三少看着葉安一字一頓地說道:“葉安,你說這話,可有證據!”
葉安撲通跪在地上:“風雷少爺,小安敢用腦袋擔保,小安說的話絕對沒有半句假話……小安雖然沒有證據,但如今二老爺的用心路人皆知,小安雖然愚鈍,卻也看得出來……”
葉安嚥了口唾沫:“而且,少爺可以調查小安有沒有說謊,如果少爺發現小安是故意挑撥少爺和二老爺的關係,請少爺殺了小安,反正小安這條命,一直都是少爺的!”
風三少靜靜地看着葉安,良久,便走上前將葉安扶起,幫他拍去身上灰塵,邊道:“葉安,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葉安哭着:“謝謝風雷少爺。”
風三少又轉頭看向郭慕:“對不起,郭慕,本來想帶你來品嚐一些我家的極品龍井的,可是卻沒想到……兄弟,接下來我可能要處理一些私事,不能好好招待你了。”
郭慕道:“風雷何出此言,我們是兄弟,如今你家中遭變,我這做兄弟的又怎能袖手旁觀。說吧,接下來你想怎麼做,如果需要我幫忙,必定不會拒絕。”
葉安詫異地看了郭慕一眼,後者的義氣和果決不禁讓他刮目相看。
風三少亦是感動萬分,但他想了想又搖頭道:“這可不行,這是我的家務事,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處理好,你以前就說要加入武學門派,怎能因我耽擱前程!”
郭慕一聽,確實在理,然而畢竟是兄弟,如今兄弟有難怎能不幫。
但是……幫是要幫,如何幫,他這麼點微薄的實力。
郭慕陷入了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