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不已的曲老闆就把這盆珍惜的花放在了店鋪裡,作爲鎮店之寶,誰來說買都不賣,開玩笑,女兒就試種出這麼一盆九層重瓣白牡丹,自家人還沒看夠,哪能賣了呢?
何況,家裡也不至於缺錢到把女兒種出來的唯一的一盆寶貝白牡丹給賣了。而且,曲老闆還指着它賺人氣呢。沒看見嗎?自從把這盆花擺出來,鋪子裡的客人就聞訊而來,絡繹不絕,個個讚不絕口。
“老闆,這白牡丹是你種出來的新品?”一個客人激動地問。
曲老闆呵呵笑,“是啊。”
“取名字了嗎?”
曲老闆愣住了,看了眼白牡丹上層翻卷的細碎花瓣,隨口說了句,“千葉白。這個新品,就叫千葉白。”
於是,一日之內,“千葉白”的名聲傳出了幾條街去,兩日之內,就名揚整個越州城。不過,曲老闆把他那花看得緊,誰來都不賣,寧可得罪了人。
但是,當順義王府的呂管事來買花的時候,他卻有些頂不住了。
呂管事本來是派了個尋常下人來買“千葉白”,曲老闆委婉拒絕了。呂管事惱了,親自跑來,“我們家王爺就算是離了京城,那也是龍子龍孫,不是你這種小人物能得罪得起的。二十兩銀子不少了,我勸你別貪心!”
這全城唯一,甚至有可能是世上唯一的一盆九層重瓣白牡丹,二十兩就買了去,實在是賤賣了。曲老闆的心在滴血,可是,呂管事目光如電,冷冷地刺向他,曲老闆最終還是低了頭,“這花剛種出來,嬌貴得很,還望府上,仔細照料,要每日記得曬太陽,但是不可暴曬,不可……”
“好了,不用多話!我們王府不缺花匠!誰還沒養過牡丹花!銀子拿去!”
呂管事讓隨從把花搬走了,在人們豔羨的目光中,洋洋得意而去。曲老闆在原地躬身行禮相送,好半天反應不過來,他愁啊,怎麼跟女兒交代。可憐女兒辛苦種了兩年,失敗了一次又一次,才弄出來這麼一盆罕見九層重瓣白牡丹。
曲老闆想起自己曾信誓旦旦地跟妻子孩子保證,要護他們周全。可是,事到臨頭,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看着別人拿了區區二十兩,買走女兒兩年的心血。
曲老闆把鋪子交代給夥計,自己回了後院,紅花還在擺弄花草,見到父親,就甜甜地喊一聲,“爹,你忙完了?”
曲老闆不知該跟女兒說什麼,期期艾艾半天,還是紅花擔心地問起,“爹,你怎麼了?今天真奇怪。”
“王府,就那個順義王,前些日子來的,他們,……二十兩銀子,花就給搬走了。爹對不起你呀,丫頭。”
紅花終於放了心,“嗨,我還以爲多大事兒呢!賣就賣了吧,趁着花期,賣給王府也不錯,起碼落了個名聲。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父親何必在意。讓自己心難安。”
女兒沒有難過,也沒有抱怨,曲老闆雖然欣慰,卻更內疚了,“丫頭,你說,你想要什麼,爹買給你。還有這二十兩,本就是你的。可惜了,賤賣了你的心血。”
“爹,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銀子您收着吧,我要銀子有什麼用,反正我不嫁人,賴上爹爹一輩子。”紅花俏皮地說着。
不提曲老爹對女兒的內疚,只說順義王看到這罕見的白牡丹,大爲欣賞,看了又看,立刻拍板,“放出消息去,後日,本王要在花園裡辦個賞花詩會,就說本王得了盆難得的珍品白牡丹。請城裡的文人士子共賞!”
呂管事點頭哈腰,“還是王爺想得周到,正該如此,這就是王爺平時常說的,什麼,樂不樂……”
王爺輕輕踹了呂管事一腳,“蠢物!那叫,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這事辦得不錯,去賬房領50兩賞銀。”
呂管事樂得看不見眼,出去領賞了。
再說越州城裡的有名的文人士子都於當晚之前收到了順義王府的請帖,個個摩拳擦掌,準備來日好好做些詩文,顯顯才名。
城北的秋家獨子秋葉也得到了王府請柬,他拿起來念道,“賞花詩會?什麼樣的珍品名花,值得順義王這樣?”
書童文墨湊過來看,“公子,我打聽了,同是舉人,您有這請柬,那趙舉人可沒有,他正在家生悶氣呢,呵呵。”
“呵呵什麼!說了多少遍了!不要這樣小人心性,氣人有,笑人無。”秋葉拿起書卷輕敲一下書童的頭。
“公子,你別總是這樣雲淡風輕的,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似的。那個趙舉人,人前人後,可沒少說你!”書童撅起嘴。
秋葉手不釋卷,邊看邊數落書童,“說就讓他說去。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你現在,不是正在說他嘛。何必在意那些人呢,浪費光陰。我們自己管好自己,不比什麼強啊。”
“公子,要我說,您明天抓住機會……”文墨說着,用手在虛空中一抓,“做一首驚天地、泣鬼神的好詩出來。讓他們知道公子的才華有八斗!”
秋葉失笑,“好你個文墨!真是不通文墨!還驚天地、泣鬼神……以後啊,多讀些書吧,不然,人家笑話你主子!”
“本來就是嘛,公子十八歲考上秀才,二十一歲考上舉人,在這城裡也是多少年都少見的。明年又是科考之年,公子,憑您的學問,進士及第,都不在話下。要我說,公子不用考狀元,考個探花比較好。”
“爲什麼?”秋葉問道。
“探花郎,好聽啊!”
“探花?”秋葉搖頭,“你家公子我,這輩子與花無緣,還探花?你看看這院子裡的花,哪一個開了?”
文墨皺起了眉頭,“是啊,公子,你這一點可真怪!哪有你這樣的人啊!什麼花草放在您這院子裡都不開花!就是開了花的,到了您這兒,也都謝了。要我說啊,您就克花。天生的,跟花兒不對付。”
“你又知道了?”秋葉淡淡一笑,清雋的面容頓時柔和,星眸一轉,修眉一挑,一派寫意風流。
文墨看得呆住,喃喃地說,“公子,你剛纔那一笑,要是被外面的姑娘們看見了,愈發要追着你跑了。”
“別亂說。休得壞了好人家女兒的名聲。況且,你家公子先立業、後成家,中進士之前,是不會考慮婚事的。”
秋葉又去看書了,文墨想着公子的話,連連點頭,“是啊,公子要是中了進士,那上門提親的,門第就更高了。到時候,說不定什麼大官兒家的千金願意嫁給公子呢。”
文墨認真地自說自話,秋葉微笑搖頭,繼續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