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的,紅花都做了。連平時不敢招惹的人,也都求了。剩下的,只有等待。紅花沒有去跟秋葉說起這件事,因爲,王爺也說了,他不能保證辦成。紅花不想讓秋葉空歡喜一場。
紅花在家裡掛了佛像,日日焚香祈禱,只希望順義王此次去京城,能爲秋葉主張公道。
再說,順義王答應了紅花,就趁着回京祝壽,去了趟禮部。金尚書態度倒是客氣,可是等知道了王爺是爲了一個叫秋葉的舉子而來,尚書就面有難色,“不瞞您說,此事本來不大,但是涉及孝道,……本官也不想讓人抓住把柄。”
順義王笑了,“秋葉這個舉子,是我越州的才子,他的牡丹詩如今家喻戶曉。而且,他爲人極爲孝順,這些日子,父親生病,他都衣不解帶,親自照料。而且,希望他考中進士,光耀門楣,也是他父親的最大的心願。聽說兒子不許考進士,這舉子的父親才病倒的。他父親說了,兒子能考上進士,纔是最大的孝順。如果因爲避諱父親名字不許秋葉考進士,那豈不是應了那句古話,‘以孝傷孝。’您說呢?”
尚書聽了,覺得有理,連連點頭,“也罷,既然是這舉子父親的心願,那他考進士便是盡孝,倒是不該阻攔。既然有順義王爲他做保,我這裡也就放過他好了。”
順義王辦完了事,想着回去後,把那丫頭喚來,看她如何感激涕零,也是件趣事,就笑吟吟地出了禮部衙門。
他想着事情,連四哥康成王跟他打招呼都沒注意,自顧自擦肩而過。康成王身邊還跟着他自幼的伴讀,禮部侍郎之子邵文。
那邵文看着順義王走遠,回頭跟康成王說,“這順義王好大架子,連你這個四哥都沒看見。”
康成王頓時覺得沒了面子,一甩袖子,“哼!自小,父皇就最疼他。慣出他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不過,他來禮部做什麼?該不是,跟我們一樣的目的吧?”邵文琢磨起來。
“進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嘛!”
康成王知道了七弟所爲何來,就覺得他真是多管閒事,把邵文扯出來,“跟我們不相干,走吧。”
“誒?怎麼說不相干呢?萬一讓皇上知道,他成全了這麼個連父親名字都不避諱的人,會怎麼想?這可是不孝啊!而且,順義王,還干涉起禮部辦差來了。這合適嗎?都到了越州了,手還伸得這麼長!”
邵文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他一挑唆,康成王就有主意了,他搖頭晃腦,“妙啊!好啊!這我可得找個機會跟父皇說說。”
“別啊!”邵文阻止,“王爺,您親自去說,皇上怎麼想,您這可是跟兄弟不和睦啊。您讓別人去說啊。”
“哦。”康成王明白了,“讓我母妃去說。”
這天,皇帝去了淑妃的宮裡,淑妃似乎是無意間說起,“太后壽誕,聽說皇子們都備了厚禮,都很孝順呢。”
“那是,我朝以孝治天下。皇兒們都很孝順。”
淑妃爲皇上捏肩,裝作不在意地說,“臣妾聽說,順義王從越州城帶了不少土產來,正挨家分發呢。連禮部都去了。”
“禮部?他還給禮部的官員送禮了?”皇帝敏感起來。
淑妃小心地回道,“那就不知道了,不過是康成王無意間看見順義王從禮部衙門出來,心事重重的。他關心弟弟,就進去問了問,說是,越州城的一個舉子不能考進士,他幫忙說情來着。皇上也知道,順義王自幼喜好讀書,特別尊重文人,他好心幫忙,也無可厚非。”
“舉子不能考進士?這話怎麼說啊?”皇帝閉着眼睛問。
淑妃隨意地說着,“康成王問了問,結果問出件稀罕事兒來。說是越州城有個舉子叫秋葉,他父親,名叫秋進。如今這舉子要考進士了,可是被當地的教諭給攔了,說是,進士的進,撞了他父親的名諱,要避過。所以,當地官員不許他考進士。聽說,他爲了考進士,還逼着他爹去衙門改名字,當地官員說他不孝,就愈發不許他參加科舉了。不過,聽說那秋葉確實有才,作詩做的好。順義王可憐他,就幫他到禮部說情,想讓禮部把越州城教諭的奏報給壓下去……”
“胡鬧!”皇帝一生氣,往桌子上使勁一拍,“禮部的事情他也要插手!官員的奏報他也要壓!就因爲會做幾首詩,就能逼着父親改名字,成全他的前程!這種人,便是有才,也不用!”
淑妃嚇了一跳,趕緊賠罪,“都是臣妾不好,就不該跟皇上提這個。不過臣妾一個女流之輩,也不懂禮部的差事。不過聽了一耳朵,也不知道記得清楚不清楚。皇上也別急着下旨,不如問問禮部尚書,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帝讚許地看了淑妃一眼,“是朕急躁了。還是愛妃說得對,該問清楚纔是。”
……
禮部尚書被傳進偏殿,還莫名其妙,等皇帝問起舉子秋葉的事情,他就奇怪了,這種小事,怎麼就傳到皇帝的耳朵裡了。
“回稟皇上,確有其事。不過這舉子的父親改名,是否兒子逼迫,這件事情,還有待調查。順義王特地來爲他求過情,還做保,說這個舉子十分孝順,父子感情很好。據說,這個舉子母親病逝後,父親爲了他,沒有再娶,父子倆就這樣相依爲命。所以,微臣想,也有可能是做父親的指望兒子光耀門楣,自己願意改名,成全兒子。”
皇帝聽了,不那麼生氣了,“照你那麼說,順義王保他,還有道理了?”
“這個,臣還沒調查清楚,不過,臣已經派人去調查了。”禮部尚書是個滑頭,打着哈哈,不置可否。
“算了,不用查了。那舉子的父親到底是被兒子逼迫,還是自願,這誰說得清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就算是那舉子不孝,他父親爲了家門,也會說他孝順的。這件事,朕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裝作不知。就算這舉子有才,那又如何,全天下多的是才子願意爲國效力,不差他一個。但是,我朝以孝治天下,這是國本,不能動搖。這個舉子,就不用考進士了。反正他有個舉人功名,也算對得起父親了。”
皇帝金口玉言,戶部尚書明白了,“是。臣這就去發文。”
高高在上的貴人們不過幾句話,百里之外的一個才子就此斷了功名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