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林家祖堂屋,赫然入眼的是祭壇上豎起的一塊寬大的木片,上書“林峰先生之靈位”。
林峰的姑媽對着祭壇拜了幾拜,接着點燃香燭插在祭壇前的香爐裡,繼而焚化冥錢。一場頗有神秘情趣的扶乩活動即將開始。
這裡相聚的六個身着黃白藍黑青紫顏色的中年男女分別是正鸞、副鸞、男唱生、女唱生、男記錄員、女記錄員。
這會兒,正鸞把手一招,他們5人相繼走到祭壇前一齊打躬作揖。同樣打躬作揖的正鸞忽然起身,將一隻裝滿沙子的沙盤置於堂屋中間的方桌上。
副鸞手執一支由兩個木條釘成丁字形的乩筆,在沙盤上試寫着。方桌的上下方分別站着正鸞、副鸞。他們對望一下,然後各自抓住乩筆上端橫柄的一邊,配合默契。
正鸞望一眼堂屋上方的祭壇,莊重地講,林峰先生,今日受你姑媽的請託,我們六部人員爲你起壇扶乩,現在扶乩活動就要開始了,恭請你回答你姑媽所問的話。
只見坐在一邊的林峰的姑媽起身,搬着椅子靠近這張方桌坐定,靜靜地面向準備扶乩的正鸞、副鸞。
男唱生、女唱生和男記錄員、女記錄員交叉式定位於方桌的左右兩邊;只是兩位唱生站着,兩位記錄員坐着,並已將紙筆準備好了。
這時,正鸞做個手勢,宣佈扶乩開始,並示意林峰的姑媽問事。
林峰的姑媽說,林峰,你因車禍不幸遭難去世大半年了,姑媽一直懷念你、也關心你。今日特請三才人員前來起壇扶乩,只想問你幾件事,你如實回答我,好不好?
正鸞和副鸞握住的乩筆在沙盤上扭動着,一行字兒就已現出來。男女唱生仔細瞧,然後一齊唱道,可以,姑媽,你隨便問吧。男女記錄員各自動筆在展開的筆記本上記錄。
林峰的姑媽又問,前幾天,徐家灣小校徐存貴校長的老婆來找我,說你生前的女友吳喜妹與徐存貴發生不正當男女關係,是你的原因造成的是不是?
正鸞和副鸞握住的乩筆在沙盤上扭動又扭動,一大行字兒就現出來了。男女唱生仔細瞧,然後一齊唱道,姑媽,這怎麼能夠怪我?我是因爲放不下吳喜妹,太愛她了,才晚上陪伴她,還打算娶她爲妻。
可是徐存貴不存好心,不但從中搗亂,還以給吳喜妹晚上做伴兒爲由,佔有了吳喜妹的身子,我恨死他了。再說,就算我是一個鬼魂,吳喜妹害怕,你當校長的和她調換宿舍睡覺也無可非議,人家也可以理解,可你爲什麼居心不良,霸佔吳喜妹?這不是你徐存貴作風不正嗎?
正因爲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影響極壞,上級領導知道了,還專門到徐家灣小學開會撤銷了徐存貴校長的職務,還把他調離了。姑媽,你不要這麼想,吳喜妹和徐存貴發生不正當男女關係,不是我的原因造成的。男女記錄員各自在筆記本上揮筆疾書。
林峰的姑媽亮一亮嗓門說,聽徐存貴的老婆講,本來徐存貴和吳喜妹之間的事她不清楚,是你先後三番兩次託夢向她告密的是不是?正鸞和副鸞握住的乩筆在沙盤上扭過來扭過去,一大排字兒已然呈現出來。
男女唱生仔細瞧,然後一齊唱道,是我告的密。沒有三番,只有兩次,我頭一次託夢是在中午,徐存貴的老婆還不相信。當天晚上,我再次託夢向她告密,她爲了驗證我告密的事情是真是假,才親自帶上兒子做伴兒,一起走一趟夜路趕到學校,結果還真的捉姦捉雙了。
姑媽,我告訴你,這件事戳穿後,我非常開心,總算出了一口氣。男女記錄員各自在筆記本上沙沙地書寫着。
林峰的姑媽接着講,這個事情我也清楚了。我還要問你,你說你太愛吳喜妹了,還打算娶她爲妻。你這是說着玩玩而已,還是當真?正鸞和副鸞握住的乩筆在沙盤上扭動着,便出現兩個字:當真。男女唱生一齊唱出來。男女記錄員各自在筆記本上作了記錄。
林峰的姑媽焦慮地說,這可不能當真。你是我的親侄子,要聽我的勸告,我勸你放棄這種固執的念頭,爲什麼呢?你已經不是人了,怎麼能夠和是人的吳喜妹結婚?你要真的愛她,就等到來世投胎變人再與她續緣。當然來世的變化也說不清楚。反正這樣不行。
正鸞和副鸞握住的乩筆在沙盤上不動,等一會兒,還不動。正鸞仰起一張錐子臉,朝着祖堂屋頂邊想邊講,這說明林峰先生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林姑姑,你可以再問其他問題。
林峰的姑媽說,林峰,我勸你放下這個不切合實際的妄念。你在生時,應該聽過《白蛇傳》的故事,白娘子修成千年蛇妖,化成美女與人間的許仙結爲夫妻,成就了一段美滿姻緣,可是好景不長,最後壓在雷峰塔下。
可是你不同,你沒有修煉的功夫,又只是一個虛幻的靈體,你沒有本事像白蛇變成白娘子一樣出現人的形體,如果有這個本事,變成了人的形體,那麼再去找你喜歡的吳喜妹,就沒有任何人阻止你,吳喜妹也會接受。你說是不是?
正鸞和副鸞握住的乩筆在沙盤上仍然不動。副鸞建議,林姑姑,你再問其它的。林峰的姑媽愣了一下說,林峰,我沒有什麼好問的了,問了你又不回答我。不過我還是勸你,放棄那種妄念,聽我的。正鸞和副鸞握住的乩筆又在沙盤上扭動。
男女唱生仔細瞧沙盤上呈現的字兒,然後一齊唱道,姑媽,你還要說什麼?男女記錄員各自在筆記本上書寫。
林峰的姑媽說,你聽我的求個解脫,不要執着於男女之間的情緣。我念佛超度你投生,行不行?正鸞和副鸞握住的乩筆在沙盤上扭動着,一行字兒又出現了。男女唱生瞧見了,一齊唱道,姑媽,感謝你對我的關心,你念佛超度我是好事,但是我要考慮一下。
男女記錄員各自在筆記本上書寫停當,林峰的姑媽沒有再問。他們二人就分別將本子上作了記錄的紙張撕下來遞給老人備存。
徐家灣小學,那天是多雲轉陰的天氣。正在講臺上講課的教師吳喜妹,突然眉毛一皺,作嘔吐狀,她立馬擡手捫嘴,麻利走出教室,將一口酸水吐在走廊下邊的排水溝裡,然後掏出手絹擦一擦嘴,再回到教室繼續講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