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迴風還未說話,卻沒有想到一直默不作聲的熊逢蒙卻開口了,“這個叫做放長線,釣大魚。”
“咦?”柳迴風聽到這話吃了一驚,看他木訥的模樣,怎麼也不會像是能說出這種話來的人啊。
“什麼是放長線,釣大魚?”聽熊逢蒙這樣說,小葉子好奇地問道。
熊逢蒙聽小葉子問起,一臉認真的解釋說:“他早就發現了我們,但是又不能確定我們是誰,於是就想出了這個辦法,把我們誘到了這裡,他就可以知道我們是誰了。”
“原來是這樣啊,你好聰明啊!”小葉子望着柳迴風,一臉崇拜地說道。
“這種莫名其妙的氣氛是怎麼回事?”柳迴風心想這算什麼展開,看到眼前這兩個人明顯都是說話沒譜的人,生怕讓他們再說下去就會越繞越遠,柳迴風連忙把話題打住。
“我說……你們到底爲什麼要跟着我?”柳迴風在知道跟着自己的是這二人之後,就明白他們對自己不可能有惡意,但是依舊很好奇他們爲什麼一路跟着自己。
“我們爲什麼要跟着你呢?”小葉子開口說道。
“是啊,爲什麼呢?”柳迴風心想,他望着小葉子等她繼續說下去,哪知小葉子卻是把頭一歪,“哎呀,我想不起來了。”
“……”
不想說是吧?柳迴風無奈的想,算了,既然知道是他們二人,也就不用擔心了,天色也不早了,看這情況要是再在這裡待下去,搞不好就會錯過晚飯時間。畢竟他還答應了範含,要在範府用膳,若是自己回去的遲了,恐怕還要讓他人等候,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想到這裡,柳迴風擺擺手,“不想說就算了,我先走了,你們兩個繼續玩着吧。”
他說完這句話,也不等二人答應,就邁步離開這座廟宇。
小葉子和熊逢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眼看着柳迴風離開,卻見他踏出廟門後突然停步,回頭望向這邊,似乎說了一句什麼,便又離開了。
“他在說什麼?”小葉子奇道。
熊逢蒙老老實實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沒有聽清楚。”
“你說會不會是在說我們兩人?”小葉子繼續問道。
熊逢蒙搖搖頭,“不知道哦。”
小葉子嘆了一口氣,怎麼就讓他這麼走了呢,下次一定要把話說清楚,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了,這個人這麼厲害,下次說不定就沒有機會這麼跟着他了。
柳迴風在踏出廟門的時候,的確是停步了說了一句話,便卻並不是說給小葉子和熊逢蒙的,對這二人,柳迴風心中雖說是有些好奇,但卻遠遠沒有到非要刨根問底的地步。他方纔所說的話,乃是對着那九天玄女的畫像而言,“希望你真的能幫助我找到師傅。”柳迴風原本以爲自己在上香時的那種不自在感覺是小葉子和熊逢蒙留給他的,就在剛剛發現二人時他依舊是這樣認爲的,只是離開這座廟時他才發現了兩種感覺的不同。
第一次那種被人注視的給人感覺更多的是威嚴,彷彿是在審視自己,那種感覺讓自己不由自主的就打起精神來了。而第二種感覺,現在柳迴風當然知道就是小葉子和熊逢蒙一直盯着他的緣故,那種感覺則是一種被人窺視,很不舒服的感覺。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兩種感覺截然不同,所以柳迴風纔在離開廟宇時對着九天玄女的畫像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結果柳迴風最終還是沒有能在即墨城裡找到宇文瑤光和林聽雨,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柳迴風心想這二人可能是已經先回範府了,便也朝範府行去。這次一路上走得很安逸,再也沒有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
等柳迴風回到範府時,範府門口的封條早已經被撕掉,而被官府打亂的一切也重新擺放好,只是柳迴風卻明顯能感覺出和首次來到範府的不同之處來。想來也是,柳水心受到了這麼大的驚嚇,哪裡還有精力去佈置這些花花草草,這些東西想必都是下人們自己擺放的,自然就少了原本的那種韻味。
“柳公子!”一名丫環看到了柳迴風,欣喜地叫了出來,她和姐妹們都是被柳迴風所救,後來聽了管家範建的話,更是知道柳迴風是一個大俠,哪個少女不懷春?正是仰慕英雄的年齡,這名丫環見到連少爺都推崇備至的少年英雄就站在自己不遠處,不由欣喜地叫了出來。
“哦,你好!”柳迴風見到這個少女似乎是認識自己,卻對她沒有印象,只好簡單的打了個招呼。
“柳……柳公子,小翠給柳公子請安。”她見到柳迴風竟然朝自己微微一笑,還向自己打了個招呼,不由受寵若驚,忙不迭地向柳迴風請安,生怕這位柳公子以爲自己不懂禮數。
其實柳迴風對這些禮數知道的並不多,自然也是不會在意這個,他看到這名叫小翠的丫環似乎是有些緊張,不由奇道:“你怎麼了?”
小翠聽柳迴風問起,連忙說道:“我沒事,柳公子,少爺吩咐過,若是柳公子會來,就通知後廚開飯,我這就去通知。”
小翠說完這話,便匆匆忙忙的離開,生怕柳迴風再多問他一句,更怕柳迴風看到她已經通紅的雙頰。
柳迴風見她一陣風似的離開,好像是生怕自己留住她似的,心中奇怪,我有那麼可怕嗎?不過聽到範含吩咐要等自己回來纔開飯,心中不禁有些慚愧,讓這麼多人等自己一個,的確是有些說不過去了,想到這裡他便向客廳走去,想要先告訴衆人他已經回來了。
“迴風!”柳迴風才走了幾步,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順着聲音望去,只見果然是宇文瑤光,她就站在距自己不遠處的一間屋門前,正在朝自己招手。
“瑤光,你們已經回來了嗎?”柳迴風走了幾步來到宇文瑤光面前問道。
經過了即墨的這件事情,柳迴風已經能夠比較正常的對待他和宇文瑤光之間的關係了,說起話來倒也沒有之前那種不自在的感覺,至少“瑤光”兩個字叫起來已經是順口多了。
“剛剛回來,倒是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久纔回來,聽範大哥說你早就從縣衙離開了啊?”宇文瑤光問道。
範大哥,是說範含兄吧?柳迴風聽宇文瑤光突然提起範大哥,先是一愣,等她說到縣衙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說得就是範含,不過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改了稱呼麼?
他正待回答,卻注意到宇文瑤光身上的穿着和之前不同,之前她穿着的是一件淡黃色的衣衫,但現在卻是換上了一件紅色連衣短衫,不再像之前那般穿着長裙,再加上一雙長襪,露出了半截修長的玉腿,再加上以紅黃鑲邊,讓原本偏暗的外衫也多出了幾分提神的意味來。
“你怎麼穿了這身衣服?”柳迴風遲疑着問道,宇文瑤光是一個纖纖巧巧的女孩子,這樣的打扮倒是讓她更符合一個鄰家女孩兒的特色。
“怎麼了,這樣不好嗎?”宇文瑤光看看自己的打扮,“原來的裙子穿起來行動太不方便了,所以我就換成現在這樣了。”她似乎是很不以爲然的模樣,“你怎麼好像很奇怪的模樣?”
柳迴風望望她的頭髮,說道,“你若是把頭髮包起來會更好一些。”
“怎麼……迴風你比較喜歡短髮嗎?”宇文瑤光聽柳迴風這樣說,聲音突然低了下來,有些遲疑地問道。
柳迴風卻惘然不覺,“哦,這和個人喜好無關,你換上這衣服既然是爲了方便,索性便把頭髮包起來,對你來說,長髮不僅容易阻礙視線,而且也會和裙子一般,影響行動。”
“哼!”宇文瑤光聽柳迴風這樣說,臉色突然一變,“我就是喜歡這樣,如何?”說完便轉身進屋,哐的一聲把門甩上。
“她好像是生氣了?”柳迴風自言自語道,“爲什麼呀,真是莫名其妙。”還沒等柳迴風發完感慨,門又猛地被推開,宇文瑤光探出頭來:“對了,你給我的銀子我還給了範大哥了,我不想欠別人的錢!”說完這句話又哐的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這種詭異的氣氛算是怎麼回事?”柳迴風一愣,“不對啊,她說不想欠別人的錢,所以把我的錢還給了範含兄,不能欠範含錢,就可以欠我的了?真是搞不明白……”
柳迴風搞不明白,不明白宇文瑤光爲什麼突然生氣,又爲什麼突然說出那樣一句話,只得一頭霧水的離開。
柳迴風離開宇文瑤光的房前,便向客廳走去,卻是發現這裡空無一人,他搖搖頭,獨自一人坐了下來,便開始思索起來。
今天就把在即墨所有的事情了結,明天就啓程出發,只是接下來到底該去哪裡,便是柳迴風自己都還沒有一個計劃。說起來,雖然是他帶着宇文瑤光和林聽雨兩人從龍空山上一路下來,他們三人的行程也是由柳迴風來定,但這二人其實並不知道,就連柳迴風自己,都沒有一個確切的目的。
這次下山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尋找蕭別離,但是怎麼找,茫茫人海,沒有一點頭緒,不客氣的說,完全就是憑着運氣,猜測那些蕭別離可能會去的地方。蕭別離是一個閒不住的人,否則也不會一年有大半時間不在龍空山,還是攜着他的那三位美師孃雲遊四海了。
只是這九州的風景名勝何其之多,柳迴風怎麼可能把每一處都找到,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第一次離開龍空山的目的有兩個,一是爲了歷練,二就是爲了尋找自己的身世。說得再直白一點,一就是爲了修仙得道,蕭別離已經說過了,他在龍空山繼續待下去是不會有收穫的,成仙除了個人的資質外,更看重的則是機緣,機緣一到,便是你資質平庸,也能成仙。若是沒有機緣,就算你是天縱英材,也終難免鬱鬱而終。
可便是這機緣,也不是憑空就能出現的,天天待在龍空山上,又哪來的機緣可講?這次雖然才離開龍空山幾個月,但柳迴風就親眼見過了妖都,同時還經歷了一場大戰,若說他的修爲心性沒有提高,恐怕連自己都不會相信。同時也認識了李強、尚清貴、左傅超、紫崖這樣的朋友,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孔璋。
身爲妖界之王的孔璋,讓柳迴風知道了他身上那塊維持着身世線索的玉佩果然不是一塊普通的玉佩,而是可以看穿六界生靈本質的吹冰玉,更關鍵的一點則是,經過烈火辯玉,柳迴風竟然得知自己並不是人,而是很有可能是妖,還是天妖一族。雖然不明白天妖一族在妖中到底是什麼身份,但柳迴風卻絕不願意拋棄他爲人的這個身份。
雖然從來不會因爲對方是妖就像那些見妖就屠的修者一樣趕盡殺絕,但自己是妖這事情還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這是數十年來根深蒂固的一個思想,也是一種信念。“若我真的是妖,我還會爲這些人所容嗎?李強、尚清貴、左傅超、紫崖會怎麼看我,即便不會一劍就斬了我,恐怕也會不再願意繼續和我交往下去吧?”
柳迴風不止一次的想過這個問題,心中有了執念,修煉的進度自然是停滯不前,所以無論如何,這件事情一定是要首先解決的問題。
好在柳迴風唯一欣慰的就是,他可以肯定,即便他真的是妖,師傅和三位師孃是絕對不會因爲這件事情放棄自己的,除了他們之外,小雨也是一樣,“也就僅此而已了。”柳迴風自嘲的笑了笑,你以爲自己是什麼,還真以爲全世界都會圍着你轉嗎?
“柳少俠?”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讓柳迴風從沉思中清醒過來,他擡頭望去,見正是方纔與他說話的那個小翠。
“怎麼了?”柳迴風見到這個少女依舊是和方纔那樣唯唯諾諾,不由心中氣苦,我就那麼可怕嗎?
“那個……柳公子,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少爺請你去後堂用膳。”小翠心中想得卻是,這位柳公子氣度不凡,一表人材,不知道爲什麼,我一和他說話心就跳得這麼快,臉也紅了,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柳迴風不知道小翠的心中在想些什麼,小翠也不知道柳迴風的心中在想些什麼,這樣一來一個以爲自己做得不夠盡善盡美從而愈加的謹慎,另一個則是誤以爲對方是在害怕自己而覺得更加無奈。就這樣帶着誤會,柳迴風就由小翠引着前往後堂,柳迴風這才發現這範府的確是很大,比如這後院他就從來都沒有來過。這裡和前院比起來,少了幾分莊嚴,卻是多了幾分溫馨,值得慶幸的是官兵們似乎也是大發慈悲,在這裡手下留情了,所以這裡的損失倒還不是很嚴重。
把柳迴風送到一間屋子門口,小翠停步對柳迴風說道,“就是這裡了,柳公子,夫人和少爺都在等着你呢,快進去吧。”
柳迴風點了點頭,正要進去,卻看到小翠閃到一旁,似乎是不打算進去的樣子,便問道:“怎麼,小翠姑娘你不進去嗎?”
小翠聽柳迴風稱他爲小翠姑娘,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子上,“柳公子,小翠只是一個下人,你叫我小翠就可以了”,她頓了一頓,說道:“我們下人是不可以和主人在一起吃飯的,柳公子你還是進去吧。”
柳迴風見她神態似乎有些不自然,問道:“怎麼,你家少爺對你不好嗎?”
小翠見柳迴風把自己害羞的舉動誤會成了範含對她不好,連忙說道:“沒有,無論是少爺還是夫人,都對下人們很好的,不光是小翠一個人,範府從來都沒有虧待過下人。”
聽小翠這樣說,又見到她雙手亂搖,一幅誠惶誠恐的模樣,柳迴風這才曉得自己的確是誤會了。不過想想也是,他雖然和範含認識並不久,但每次都是在關鍵的時候遇到他,而這種時刻往往纔是體現出一個人真正性格的那方面。在他看來範含算得上一個謙謙君子,若說他會虧待了範府的下人柳迴風自己都不相信。
至於柳水心就更不用說了,能夠孤身一人撐起這麼大的一個家族,沒有一點本事那也太說不過去了。只看範府衆人對這位年輕夫人的尊敬態度就是管中窺豹,可知一斑了。
想到這裡柳迴風便對小翠說道,“既然如此我便進去了,小翠姑娘也要好好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