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癡人焚癡情 傾手救傾城
滿心的忐忑,滿心的期待與驚慌,趙妮終究還是被許配給了齊國的太子。臨淄城內,喜慶的紅色已經填滿了每一雙眼睛,期待的或者可惜的,祝福的或者哀嘆的,總而言之,嗩吶聲永遠只會爲勝利者吹響。那位二皇子,站在忙碌的大殿一角,看着來來往往的身影,每一個都是手捧瓜果美酒,每一個都是錦服華裝,一張決定了一個國家命運的婚禮,一個極有可能改變他一生宿命的機會,自認文才武功都是上上之選的他終究輸給了那個草包哥哥,只因爲他太子的身份,這樣的天賜良機竟是擦肩而過。他恨!恨上天的不公!他恨人情的冷暖,這一刻他甚至感覺到每一雙投來的目光都是嘲諷與戲弄。怨毒,嫉妒與仇恨已經埋葬了他的心臟!也許,除了那位新娘,他是唯一渴望這場婚禮遭到破壞的人吧。
黃道吉日,喜氣洋洋,臨淄沉浸在一片歡樂祥和之中。趙妮被牽引着坐上花轎,她沒有反抗,更沒有一死,雙手緊緊摟着衣袖,袖中,那一幅在無數個日夜給了她勇氣也希望的畫上,已經沾染了無數的淚痕。文武匯聚,嘉賓雲集,六國政要,各方名流紛紛到場,觀摩這場齊國太子與趙國公主的聯姻。多少人在哀嘆,這場看似身份般配的婚禮背後,蘊藏着怎樣的無情政治。也許,趙倩公主得到的機會真的是前古未有。齊王端坐在高臺之上,眼中滿是無奈與不甘,這大好的江山,花花世界很快就不屬於自己了!那一次囂魏牟那個蠢貨從天而降,將他壓成了重傷,不僅至今無法人道,甚至連內府也受創甚重!所以眼看自己只有半年性命的他纔不得以選擇走這樣一條路。大婚的主持人乃是齊國的一代梟雄田單,這次的聯姻也是他一手策劃的,如今他站在這裡,大有喧賓奪主的意思。齊王簡單地向嘉賓道禮之後,田單便引着兩位新人出場了。齊國太子滿臉勝利者的高傲與自負,迎上弟弟嫉恨的眼神,冷冷一笑,走到前臺。田單正式宣佈婚禮開始。
臺下,滿堂賓客之中,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輕撫長鬚,眼中滿是笑意。這時候,一邊正在悶聲飲酒的魁梧男子走了過來:“鄒衍老先生,你這是何意?”“老夫在等。”“等?我元宗可不想等!”那人手掌一用力,掌中的杯子瞬間被捏碎,“這場婚禮必須阻止!現在!馬上!”“冷靜!”一道白影,一把摺扇,凌子虛堪堪擋住了元宗流血的雙手,“看看再說!”“我也相信神教不會沒有動作。”同樣的俊朗不凡,同樣的白衣卿相,一把羽扇揮灑着出塵的氣質,“今天你我到場不就是看這一場流傳千古的好戲嗎?元兄,這主角尚未登場,咱們怎麼能現亂了氣氛。”元宗不甘地擡眼掃視周圍,金盃玉盞,紅燭天香,濟濟一堂的人中根本找不到那抹期待已久的身影,如何能讓他不着急。“稍安勿躁。”韓非與信陵君緩緩走來,雙雙進上一杯:“咱們可都是收到了聖女的傳話的。難道元兄還信不過她嗎?來來來,只管喝酒就是。”元宗這才壓下心中的焦急,眼前的一大杯佳釀被一飲而盡。
“吉時已到,請新郎新娘拜堂!”田單一句話出口,趙妮頓時周身一顫,紅蓋頭之下晶瑩的淚珠止不住地滑落。“他失約了!他真的忘記了我!原來一切都是……”這時候,太子伸出手想要去握玉人的柔夷,卻不料趙妮狠狠一甩手,將他刷開。突然,從新娘的寬大的袍袖之中竟然掉出一張卷軸!“這是何物?”太子伸手去拾起來,卻不料妮夫人更加的眼明手快,一下子掀起蓋頭,搶先奪下了畫軸。太子情急之下,想要上前,驟然發現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自畫軸中抽出,橫在了玉人粉嫩的脖頸之上!場面霎時間發生了駭人的驚變!田單也是嚇得驚慌失措,匆忙跑上來。齊王與羣臣賓客紛紛站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夫人,這是何意?”太子急道。這可是關係着王位繼承的婚禮,怎麼能發生這樣的變故。妮夫人眼中噙着淚,貝齒緊咬着脣,居然流出了殷紅的血液,比脣上的胭脂更爲奪目。“我,不嫁!”“你說什麼!”異口同聲,太子與田單疾步欲要上前,妮夫人驟退一步,匕首邊緣已現鮮血:“不要過來!”她伸出左手,將畫軸捧到眼前,淚水滴落,再一次覆蓋了上面幹掉的痕跡:“我至愛的人啊!今生沒有等到你,是無緣於君,妾身唯有來世再求爲奴爲婢。”“什麼,你!”齊國太子急怒攻心,幾乎昏厥!滿場一陣寂靜之後,立刻一片譁然。新娘早有意中人,這也許可以理解,但是在這場兩國聯姻的婚禮之上,要以身殉情,可就真的驚世駭俗了!頓時,惋惜,欽佩,勸說甚至嘲笑之聲紛紛響起,場面越發混亂不堪。“各位,還不出手!”元宗低聲怒喝道,“還要等到何時!”“等到該出手之時。”素清泓羽扇一搖,仍舊是氣定神閒。
“你!你這個賤人!”太子又氣又妒又恨,臉色煞白,不僅自己,齊國的顏面已然是丟得一乾二淨,“說!他是誰!”趙妮聞言重重一嘆:“我不會說!我至今還不知道他的心意。我不能讓他爲這件事感到絲毫的心痛惋惜。我……我配不上他。世間幾乎沒有女子,配得上他的青睞。”“胡說!我乃是齊國太子!未來的齊王!世間還有誰能與我相比!他究竟是誰!”“你嗎?呵呵呵呵……”趙妮哂笑兩聲沒有回答,一步步挪向一邊熊熊燃燒的火盆,就要將畫卷付之一炬。“就讓這幅畫隨我走向無邊的火海,一同結束這早該結束的……宿命。”悽然的淚,滴落在每一個人心頭。臺下,已然響起了同情的哭泣與唏噓,更有人紛紛叫嚷着:“小姐不可!”這時候,齊國太子身邊,二皇子滿臉的幸災樂禍,冷然一笑:“精彩精彩!王兄,我是該恭喜你得了爲情深意重的妻子呢?還是因該同情你得了位身心都不屬於你的女人?哈哈哈……”他仰天大笑,“都不是!我要感謝你!感謝你爲我搶下了這個姻緣,也承擔下了這份恥辱!”“你這個畜生!”太子罵道。“畜生?”二王子笑得更狂,“你問問田單大人你的主婚人,問問天下人,誰是畜生?誰活的畜生都不如?”“王子慎言!”田單叫道。“住口!”二王子聲音剛剛落下,齊王怒喝一聲:“你給寡人住口!你們!你們!噗——”一口鮮血,浸染衣襟,齊王已然是急怒攻心,昏了過去。“父王!”太子叫道,隨即轉身怒喝,“你這個賤人!你燒啊!燒啊!要是老東西有什麼不測讓我無緣王位,就是燒成焦屍,本太子也要把你挫骨揚灰!”
“嘭!”一聲巨響,火盆被推倒,鮮紅的地毯之上,頓時掀起一片火海!周圍,兵馬林立,刀劍紛出,卻是被熊熊撲面而來的熱浪擋住,進前不得。爆裂着聲聲脆響的大火已然圍繞住了佳人的身體,火焰中無助又傷情的回望,匕首“叮噹”落地,畫卷在火光中被徐徐展開:“來生……啊!”趙妮最後一聲嘆惋,火焰即將淹沒一切!
急急急,烈火映空吞天噬地,傾國紅顏凋零在即,忽然,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驟聞天際一聲霹靂,炸裂九重雲霄!但見雲濤之上襲捲紫色的狂風,遮天籠地而來。勁風掃過,只剩下狼藉遍地。紫風速度極快,轉瞬將滿地的大火吹滅,將滿堂的賓客桌椅盡皆掀翻在地。趙妮眼中升起難以置信的光芒,顫抖的身軀,掩不住激動地淚水,緩緩擡頭。天空之中異象乍現,萬里晴空竟頓時黑雲壓頂,萬雷攢動,宛然世界末日一般毀滅之氣肆虐。飄渺的聲音不知是何處傳來,透着無邊的霸氣與萬般的柔情,掩蓋住了炸雷的“隆隆”轟響:“就算是天要你死,我也……不準!”紫光照空,破滅黑暗,宛若流星火雨,劈裂天空而來。“雲濤涌浪烈烈風,驟吹散,千秋醉夢!情到深處怎堪問,負佳人,男兒愧恨!今朝斬業非斬人,誰敢阻,血染天城!”一聲悲怒攻心的詩號,紫光直直衝擊地面,足尖一踏,只見地源失衡,瞬間崩毀!
強勢無比的出場,震撼了在場衆人,睽睽衆目之下,我緩緩伸出手:“我來,只爲了帶你走!”趙妮泣不成聲,呆呆立在原地,喃喃道:“你來了,你真的來了!我等到了!終於……這不是夢,對嗎?”紫光一閃,我已然瞬步上前將她摟在懷中:“我來了!不是做夢!我做出的承諾,我一定會兌現!我傷害的女子,我用愛來償還!”緊緊相擁,絲毫不顧上千人驚詫的眼光,我們彼此沉醉在這一刻的永恆之中。腳邊,畫卷緩緩升起,徐徐在空中展開,畫上的少年,站在金烏之上,氣態傲然,宛若神人!“聖童!是聖童!原來是他!難怪那個白癡太子比不上!”臺下不知何人帶頭,驚叫聲此起彼伏。“今日,我烏凌風就要奪回至愛!我不想開殺戒!可是誰敢阻我,萬劫不復!”一聲怒喝,那太子連退數步,砰然倒地,周邊的兵丁各個人仰馬翻,又有誰敢上前?我抱着緊緊依偎在懷中的趙妮,仰天叫道:“九月!”一聲啼鳴,火焰半染天地,掃蕩世間妖邪。金烏所過之處,黑雲避退消散。立於垂天之翼之上,我俯首掃視:“今日,大道見證,我取趙妮爲妻。無量量劫不變我心!”言畢,火翅橫掃,點燃了方圓百里的齊王宮,揚長而去。留下了無數震驚的目光。
目送着我們離開,一衆賓客這纔回過身來,鴉雀無聲地看向齊國太子,那太子早已是臉色數變,最後衝到一名士兵身邊一把奪過佩劍:“殺!殺!殺!你們都是賤人!你們都該去死!都給我去死!殺!殺光你們!”他的心智已然陷入了癲狂,開始向着周圍的一切拼命揮劍。田單出來收拾殘局,命令士卒把太子帶走並且向衆賓客道歉,卻不料人羣之中傳來無比刺耳的笑聲:“哈哈哈……曠古的盛會,果然精彩!精彩啊!”“嘻嘻嘻,奴家也是如此認爲。不虛此行了。”龍陽君對着信陵君迎合道,隨即韓非等人唯恐天下不亂,紛紛落井下石。那凌子虛白扇輕搖,更是不屑地冷笑:“齊國不過是邊陲小地,怎會有資格讓我等盡數出席?”“是極是極,若非聖女傳言,我等又怎會有眼福看這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呵呵,我素清泓此番下山值得了!”一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帶動了全場氣氛,一時間奚落聲嘲笑聲四起。田單哪裡還看不出來,這些當世奇才根本不是來參加婚禮的,而是受人之邀來這裡看齊國笑話的。他霎時間臉色鐵青,怒喝道:“住口!誰敢笑,給我格殺勿論!”“哈哈哈……”元宗仰天大笑,一把推開了圍上來的數十人,“田單,你真的認爲可以堵得住悠悠衆口嗎?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個格殺勿論!”幾名看戲的主人人伸出右手,一道紫色的符印升騰而起,化爲數百枚玄妙的字符包裹主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經此一役,齊國雖是沒有任何經濟上或者是兵力上的損失,卻是顏面盡失,再難讓天下人心服或者投奔,全國上下神教的信徒更是紛紛起來質問齊王和太子,爲何膽敢奪聖童的妻子。一時間局面難以控制。那位二王子眼看機會難得更是激動的上躥下跳,差一點就讓國家分裂了。田單不愧是一代梟雄,調動大軍戒嚴了臨淄,終於暫時穩住了局勢。可是那一落千丈的威信和聲名再難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