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青絲盡成雪 魔者可逆命
連番變數,我和衆女看得分明,齊齊一聲輕嘆。女禍,終究與我無緣了。兩世的輪迴,仍然磨不掉她的自私與狠辣。也許,她對我確實有情,但是卻再難讓我爲之心動了。我可以接受一個有心機的女子,卻不能接受她在心機之上還有不擇手段的作風。“恐怕又是另一番波折啊!”蘭兒不無擔憂道,“這樣的性子和手段,當她知道自己的命運,真不知道她會採取什麼樣的極端!夫君,我們早作打算纔是。”“你說得對。”我輕嘆道,“現在還是先看璇兒怎樣做吧。”愛麗絲低聲問道:“夫君,當初你和璇兒妹妹耳語幾句,到底給了她什麼樣的任務呢?”“關於嗜血者的未來,我讓璇兒傳達給血皇一個選擇。被禁錮在黑暗中無數歲月之後,我想一定有血族願意放棄這所謂的永生,享受人類短暫卻沐浴着陽光的生命。”“女禍滄流知道這個任務的內容嗎?”晨曦皺眉道,“如果知道,那我很擔心她會從中破壞。”“我相信這一切皆是自然。原本要改變嗜血者的命運,不過是我憐憫之心。如果大道不允許,那麼可能女禍滄流纔是璇兒這一次試煉的關鍵。”我微微一嘆,一伸手,一朵蓮花花瓣懸在掌心飛出窗外,直往烏拉克勒斯雪山飛去。
黑夜中,女禍滄流夜奔。所過之後,是屍骨堆山,是鬼魅飄蕩,是持劍者不甘的面容,穿越冥道奔向外面的人類世界。忽然,就在眼前看到一線曙光之際,耳畔傳來最熟悉的響聲。“女禍滄流止步!”話音落,卻見一片花瓣嘭然炸裂,一道虛影站在了她的面前。“少……少爺!”女禍見到我的虛影,淚水竟是奪眶而出,“少爺,你要爲我做主啊!璇兒和韻莎蕾強奪走我的神兵,還出手傷我!”虛影沒有多言,反而一指女禍背後的冥道:“剛纔一路,你看到了什麼?”“剛纔?看到……看到……”女禍一愣,雖然不明所以,卻也想不通少爺爲什麼要問自己這些,“剛纔我跑的匆忙,只想快些見到少爺,所以……”只見虛影輕輕一揮衣袖,卻是女禍背後朦朧朧一片銀濁之氣散開,露出無數骨骸殘敗的淒涼。堆砌的屍骨中央,一條通途正是剛剛被女禍踩碎的地方。“這……這是……”女禍滄流看到這般情景,心中升起一絲不安,戰戰兢兢地回過身看向我的虛影,“少爺你什麼意思?”我幽幽嘆道:“你一路踏來,白骨鋪路,冤魂引道,可是你卻視而不見。閉目塞心,你的眼中只有自己嗎?”“沒有!我沒有啊!”女禍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伸手想要抱住我的腿,卻發現只是殘影根本無從着力,“少爺你相信我!女禍還有你!女禍還愛你啊!”“你愛我!愛的太自私!太無情!”我沉聲嘆道,“女禍滄流,在你眼中,除了我和你,任何生命都是可有可無的嗎?”“不會!我絕對不會的!我只是……只是……”女禍看了一眼手中的神魔孤泣,嚇得一下子把劍丟在了地上,哭道,“我真的沒想害死韻莎蕾啊!”“那你攻擊她的時候,爲什麼毫無餘地?”“我……”女禍不甘道,“韻莎蕾只是外人罷了!我憑什麼要把自己的神器給她?是啊!我自私!可是對你和你愛的人,我可以包容一切的呀!只爲了一個外人你就……你爲什麼對我這樣不公平?”虛影無奈道:“是嗎?真的可以包容嗎?你在看看你的手掌。”
女禍低頭一看,竟是嚇得立刻將雙手藏到了背後。我冷聲道:“幽冥無毒爪,好陰好狠的絕招。你要是單純只想奪回飄渺無形劍,爲什麼施展這樣的招數?與璇兒交手,你爲什麼不收招變招?你手掌上毒氣之強,以璇兒現在的修爲一旦沾上根本就有死無生!你給我解釋啊!”“我……”女禍語塞,只是滿目哀求地望着我。“你不說,我說!其實在你的內心深處,從來沒有放下芥蒂。你一直恨着我身邊每一個女人。你不想放棄那把劍的原因,正是因爲前世你死在這把劍下。你其實一直想讓我的其他女人同樣飲恨在這把劍下對不對?這是你的心魔。我一直引導你,希望你放下。可是這一次的考驗,你終究通不過!你的毒爪對上銀羽神刃,是不是有一種莫名的快感啊?”我冷聲笑道,“正是因爲看穿了你見死不救的真正原因,我纔不能接受你。前世,你就試圖挑撥芳兒雲裳自相殘殺,到現在還是看不破魔障嗎?你這樣的女子,即使再愛我,我哪裡敢把你留在身邊?”女禍的哭聲乍然收起,悽然擡眼望向我:“你說我愛的自私無情,你又何嘗不是?你爲了自己愛的女人,就眼睜睜看着我肝腸寸斷,血無常啊血無常,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我……”虛影緩緩轉身,身形亦是難掩惆悵悲涼,“女禍,或許我們之間本就是錯誤吧。對不住了。你如果不識我,不曾動情,又何必承受這情絲煎熬。”女禍滄流踉踉蹌蹌地站起生,顫聲問道:“我最後問你一句,如果我殺了你身邊的女人,你會怎麼做?”“你敢!”雖是虛影,但是蓮花花瓣卻如刀鋒,直取她的咽喉。然而bi近喉嚨的那一剎那,卻還是堪堪停住了。“謝謝。”女禍閉目,孩童般稚嫩的面容,卻流出飽經滄桑的淚水,“你可知道你這剎那的猶豫,已經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安慰了。不能讓你愛我,讓你恨我一世,也是好的。”虛影飄然而起,漸漸隱沒在空氣之中:“你如果真的那樣做,我不恨你。我只希望,從來不曾遇到你。”
“啊……啊!!!”仰天悲號,青絲飛散,竟成白雪。童顏一夕老,徒留滿頭銀髮。雖無恨,卻比恨更加錐心。女禍滄流雙目溢血,滴落在身前的土地上,化爲更深的殷紅。“哼!”狠狠一拳砸向地面,女禍滄流白嫩的小手指節之上頓時血跡斑斑,“傲月璇兒,我要你付出代價!遍地女禍,妒海滄流!啊!”飛身閃過,一團妖光折返冥道,震得一路上的白骨化爲湮粉!看着這一幕,我和衆女相顧無言,眼中更是不由淌下了清淚。愛麗絲抽泣地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角:“夫君,你這樣做會不會太殘忍了?”“難道要等她傷害你們,才讓我後悔一時的仁慈嗎?這樣的結果我承受不起!”我悽聲道,“可是沒想到,她居然對我用情如此之深。”雲夢哽咽道:“情至深處,終究絕情。因愛生恨,夫君,我不是憐憫她,而是真真正正敬佩她。無論她將來做出了什麼,夫君哥哥我也不後悔召喚她來這個世界!夫君,我求求你,再給她一次機會吧!”“是啊!看在她滿頭銀髮的份上。”蘭兒也抹着眼角道,“我記得芳兒姐姐說過,‘永恆的生命,一旦留下遺憾,也將是永恆’。你就再給女禍一次機會吧!”“夫君!”“星哥哥!”……衆女竟是同聲哀求,讓我一時難以反駁。更兼蘭兒搬出芳兒,使我的神思也爲之陡然一亂。“額……好……額什麼?”我語無倫次瞬間,蘭兒帶着衆女躬身一禮:“多謝夫君體恤。”我百感交集地看着面前的佳人:“你們……”蘭兒屈膝道:“夫君一言九鼎,那個‘好’字,姐妹們聽得分明。”我急道:“你們沒聽說嗎?她要傷害璇兒!”蘭兒道:“自然不能讓這樣的事兒發生!雲夢,女禍是你召喚的。麻煩妹妹去嗜血暗堡一趟吧。”“嗯!”雲夢不待我阻止,轉身就要離去。我喝道:“站住!”“夫君哥哥!”雲夢回頭一眼,滿是幽怨與堅決,死死鎖定我的雙眸。我太瞭解她的性子了。這樣的情況下,哪怕與我鬧翻,這個嬌蠻的小表姐也不會改變主意的。“好吧。”我無奈道,“但是血堡非同小可。我派天策真龍送你去。”雲夢朝我屈膝一禮:“夫君哥哥,雲夢回來再向你道歉。”
卻說璇兒在血堡之中與血皇商談良久。起先還驚懼周圍詭譎陰森的氣氛,可是時間一長,到發現眼前之人渾身透出一股邪魅的幽默與魔幻的霸王氣質,倒也不像想象中的魔神一樣可怖,璇兒終於放開了拘謹,開始侃侃而談了。血皇聽完她的描述,皺眉沉聲道:“嗜血族歷代長老元靈墓地,是絕不容許侵犯的存在。即使是爲了全族未來,我想也沒有族人會願意。”“那些元靈,餘下了龐大的嗜血者能量。如果能夠運用,使用我兄長提供的同源相噬的方法,將族人變回人類,這無異於給嗜血者留下血脈。現在血族造下了這麼多的殺孽,會有怎樣的後果,其他族人不知道,難道去了一趟盤古洪荒的血皇還不明白嗎?”“這……”米南血皇不動聲色道,“道尊答應過我們,如果血族爲他牽制光明教廷,並且配合他的行動,事成之後,爲我們引薦北方血海明河老祖,讓我們在血海邊上安家。既然這樣,我們何必要放棄高貴的不死之身,去圖謀那短短數十年的光明呢?”“光明與黑暗相輔相成,血族沉淪黑暗之中,永遠是不平衡。達到既然播下了血皇你這顆種子,就應該爲族人尋找機緣。”璇兒不卑不亢道,“人類纔是大道選中的種族就算血海可以庇護你們一量劫,可是下一量劫呢?盤古洪荒的聖人之戰就在眼前,血皇還是早作打算吧。我家兄長費盡心機找到這個辦法,傲月璇兒費盡口舌,也不是貪圖你血族多少利益。言盡於此,血皇自己斟酌吧!”言罷,璇兒款款起身,正要離去,不了背後一聲高喝:“小姐留步!”“嗯?有何見教?”“請小姐助我。”“血皇深明大義,我自然助你。”
一切談妥之後,血皇走向邊上的密室。韻莎蕾在其中仔細研究了《永夜冥典》相關的訊息,緊蹙的眉頭卻是漸漸鬆開了。璇兒問道:“姐姐,找到方法了嗎?”“嗯!確實有辦法。”韻莎蕾興奮道,“血堡與外界交接的冥道,連接光明與黑暗。如果能夠在傳說中的時刻‘生死之間’,讓達拉姆在冥道之中施法,集合三名劍術高手的護持,鎮壓主達拉姆全身上中下三處氣海丹田,應該就可以中和同化詛咒的力量。”“嗯!劍宗之中不乏劍術名家。三闡斷滅,四宮公主都有絕世劍意,這倒是不用擔心。”璇兒沉聲道,“可是姐姐,‘生死之間’是什麼?”血皇插嘴道:“這是這個世界日月運行的特殊時刻。太陽落山之前,月亮初生時刻,如果賽畹坍星運行到日月交匯的中央,匪流光明與黑暗之力。正好會照射到黑暗世界與人類世界交匯的冥道上。這個時刻,就稱之爲‘生死之間’。”璇兒問道:“既然如此,不知道下一回‘生死之間’是什麼時候?”“根據血族曆法推算,三天後即是。不知道璇兒小姐要不要在這裡小住呢?”“好!我就在這裡等三天,陪着韻莎蕾姐姐。”
與此同時,女禍滄流返回血族,收斂氣勢,避開了周圍的守衛,暗暗潛入了血堡之中。不多時,她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庭院之中,食人的毒藤花下,鬼魅身影一個人灌着悶酒。精緻的玻璃杯,芬芳的白蘭地,對上最新鮮的處女鮮血,染紅了嗜血者兩邊嘴角的獠牙,卻洗不掉他眼中的憎恨與不甘。一口接着一口,藍色禮服的衣襟已經浸溼,退卻渾然未覺。就在半醉半醒的朦朧之中,忽然,他的耳邊傳來一聲冷笑:“教廷昔日的大將,嗜血者今朝的肱骨,現在竟然落到了這幅田地,可悲,可嘆啊!”話音一落,酒杯被嘭然捏碎。“是誰?”飲者面色帶殺,霍然而起道,“不要藏頭露尾!”“呵呵呵呵……”女禍滄流從黑暗中緩緩走出,“法爾特,光明教會騎士團的團長大人,什麼時候這樣失去了風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