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
魅兒清晰的記得,鐵樹爺爺和她講過,自從盤古開天闢地以來,便開始有了江河湖海,日月星辰,但在那個時代,世界一片混亂,四季不分,晝夜無別,毫無規則和秩序。
在西北海外的大荒之中,在赤水的北岸,有一座巍峨屹立的高山,叫做章尾山。山上居住着一個大神,就叫做燭龍,也被人們稱作燭龍神。
燭龍相貌奇特,人面蛇身,那龐大的身軀長達千里,頭顱上有兩隻眼睛,他只要睜開眼睛,天下便是一片光明,只要閉上眼睛,夜幕便籠罩大地。
他行走的時候就像一條火龍,他不吃不睡,不用呼吸,因爲他一呼吸就會招來大風大雨,他的神力能照耀到天下所有的黑暗之處,甚至九泉之下的鬼魅也無處遁形。
所以,他又被人們稱爲燭九陰。
但是,沒有人知道燭龍的來歷,也不知道他的力量從何而來,他就這樣不知疲倦,永不休息的守護着大地。
當地上的人們受到災難,他會流下同情的淚水,滋潤着萬物的生長。當太陽隱沒,大地陷入荒蕪和寒冷,他會張開巨口,噴出烈火,用光和熱,帶給大地新的生機……
鐵樹爺爺的故事中,那個燭龍大神,原來真的就是守護半步多後花園,整日和鐵樹爺爺爲伴的那條大蛇。
雖然她明知道蘇晨等人一直都叫他燭龍,但卻萬萬沒想到,他就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燭龍。
除了羅小天之外,她也看清了剛纔發生的一切,分別代表着妖王惡念和善念的兩條巨蟒,竟同時被燭龍攝入身體之中。
爲什麼會這樣?
莫非,燭龍,才真正是傳說的妖界之王?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場中一片死寂,燭龍突地睜開獨目,一片通天徹地的白光射出,昏暗的冥界天空霎時被照亮,猶如人間的白晝。這白光擴散開來,沿着六道輪迴蔓延,被白光覆蓋的地方就如同被烈日照耀,轉眼間,籠罩在六道輪迴上空和周圍的迷霧就被驅散,並且急速的向遠方延伸。
就像初升的曙光,劃破天際,驅散陰霾,片刻後,山崖下便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無數黑影,旌旗招展,煞氣沖天,正是冥界大軍到了!
羅小天登時大喜,跳上山崖,向遠方望去,就見那冥界大軍翻翻滾滾,如同一條烏龍奔襲,只轉眼間就到了近前,仔細再看,其中帶頭的數十人騎乘腳踏烈焰的異獸,後面的大軍更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粗粗看去,怕是少說也有萬人之衆!
燭龍這獨目開合之間,竟然就驅散了黑麪鬼王早已暗中佈置的迷霧,指引冥界大軍突出重圍,這等神力,纔不虧是上古大神!
“修羅族戰士聽令,冥界大軍殺至,我等當如何?”黑麪鬼王縱聲高呼。
“殺敵,殺敵,殺敵!”周圍立即響起山呼海嘯般的迴應,數百修羅族戰士,包括十多位準修羅王級別的高手,齊齊舉起兵器高呼,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就像是在向遠處奔來的冥界大軍宣戰。
場中已經停止了廝殺,衆人趁機聚集一處,但蘇晨的輪迴鏡還未停止,只因此時那黑洞裂縫中還在向外涌出修羅族戰士,只是此時衆人齊聚,一起堵住裂縫,出來一個便殺一個,出來兩個便殺一雙,若是多了,蘇晨的輪迴鏡便起作用,一時間倒是將那裂縫控制住了。
獬豸神君望着黑麪鬼王,皺眉道:“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剛剛凌夫人叫他修羅王,難不成,他當真是修羅界的修羅王?”
九尾天狐微嘆口氣,這纔對衆人說出了她所知道的真相。
原來,這黑麪鬼王本就是修羅界中的一位修羅王,稱爲黑麪修羅王。
傳說中,修羅界中共有十位大修羅王,黑麪修羅王正是其中一位。在萬年前,修羅界和三界乃是相連的,東海度朔山便曾經是修羅界和人間連通之門。
修羅族好勇鬥狠,實力可怕,不斷挑戰三界,在數次大戰後,給人間帶來了一次次的災難,終於在最後一次爭鬥中,天神界集合三界之力,將修羅界封閉,修羅族也被永遠的禁錮起來,只剩東海度朔山那一處修羅界門,便派天神把守,以防修羅族逃出。
從此後,那度朔山一直有天神把守,但修羅族不甘被困,無時無刻不在想着破開禁錮,重回三界,經過千年努力,終於找到機會,趁守護天神不備,當時的黑麪修羅王等幾位修羅王率領修羅族破開禁錮,殺出東海。怎奈天神界早已佈下重重守護,天羅地網中,修羅族盡數覆滅,只有黑麪修羅王一人逃出,遁入三界,從此不見其蹤。
沒有人想得到,這隱匿在半步多的黑麪鬼王,其實便是當年的黑麪修羅王,他處心積慮數千年,一直在尋機找到回修羅界的路徑,同時也是在找尋一條讓修羅界再次破開禁錮,殺出三界的通道。
就在這時,大力鬼王突地縱起半空,放聲長吼,這聲音遠遠在冥界大地傳了出去,片刻間就從遠處傳來回應,無數冥界大軍已然發現了這裡的狀況,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如同驚濤駭浪一般,猶如無數個充滿了鬥志的戰士在高聲吶喊。
終於,冥界大軍衝殺到了六道輪迴的山崖之下,爲首一人身高滿丈,豹頭環眼,滿面虯髯,煞氣騰騰,旁邊幾人正是黑白無常,牛頭馬面,連同數十名鬼將,中央簇擁着一位黑袍高冠的王者,面如鐵灰,冷峻威嚴,卻不知是誰。
“豹尾大帥,修羅界來犯,六道輪迴危急,冥界衆將士,滅魔殺敵!”
中央王者揮手下令,便見那爲首大將高舉兵器,身後無數陰兵立即同時響應,騰騰煞氣沖天而起,眼看一場廝殺便要再次展開。
上萬名冥界大軍,對上數百修羅族戰士,孰勝孰負?
但就在此時,貳十七突地輕咦一聲,說道:“不對,這些軍士,似乎並不是冥界尋常的陰兵。”
“怎麼?”羅小天詫異道。
“這些陰兵個個衣衫襤褸,煞氣極重,倒好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靈。”
他說的果然不錯,那一大片黑壓壓的冥界大軍,前面的還好,但後面的幾乎完全是一副惡鬼模樣,就連盔甲都沒有,不少人直接便是赤身裸體,按捺不住的瘋狂咆哮,而在大軍的周圍,則還有許多騎乘火焰冥獸的鬼將,似乎在驅策着那些陰兵。
“地獄惡靈……”羅小天倒吸一口涼氣,正不知所措,天地間忽然響起一個洪鐘大呂般的聲音。
“三界六道,自太古以來,便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天界,人界,冥界,乃是混沌本源,若三界動亂,則這平衡將被打破,一切將會重新回到混沌狀態。在六道之中,修羅道是最爲特別的一道,崇尚武力,常常惹起禍端,又是被壓制最多的一道,可即便這樣,修羅道卻從來沒有被毀滅,你可知是爲什麼?”
燭龍大神緩緩轉動獨目,另一隻眼睛卻是緊閉,望着六道輪迴之前的黑麪鬼王說道。
黑麪鬼王昂首和燭龍對視,他雖然從未和燭龍見過面,也知這位太古神話中便存在的大神是三界六道的傳說,但他身爲修羅王,本性暴戾,當即怒聲道:“修羅道乃是六道中最有資格成爲主宰的一道,卻被天道壓制,但修羅道的戰士是六道中最勇敢的戰士,修羅道永遠都不會被毀滅!”
“你說的不錯,修羅道永遠都不會被毀滅,但你卻又錯了,修羅道不會被毀滅,不是因爲擁有最勇敢的戰士,而是修羅道的職責。”
“修羅道的職責?”黑麪鬼王不解。
“自三界化形,六道生成,便各自有着不同的職責,來維護三界六道的平衡,這是天地之道,陰陽之道。天界的職責是主宰世界,統轄其它各界各道,人界的職責是爲三界之根本,冥界的職責是爲三界六道的中轉之地,三界各司其職,各行其事,才能保持六道輪迴的平衡。”
“如你所說,那修羅道的職責又是什麼?”
“六道之中,天神道與修羅道是爲天界,人道與畜道是爲人界,餓鬼道與地獄道是爲冥界,人道與畜道並存,既互爲友,又互爲敵。餓鬼道與地獄道並存,乃是互爲脣齒,而天神道與修羅道並存,卻是殺伐不斷,從來就沒有和平共處之時,你可知,這是爲什麼?”
燭龍垂首望着身下的衆生,語氣中不對半點波瀾,滄桑的身影如一尊雕像,便像亙古駐留在這裡一般。
魅兒呆呆的望着他,思緒卻已然飄蕩到了鐵樹爺爺故事中的不周山,她想起了那個爲了妖界和人界的和平共處,而隱在靈泉之中的燭龍大神。
莫非這一次,他……是故意隱在半步多,只爲今日冥界之患,三界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