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收到了自己兒時埋下的許願盒,可是,這不是禮物,不是回憶,而是一場噩夢,一個詛咒,一張催命符。
他抓起電話,按照剛纔的那個號碼,回了過去,但對方竟然已經關機了。
這一切,難道只是巧合?還是冥冥中的命運安排?亦或是死神的召喚?
可是,那一個普通的許願盒,爲什麼會這樣,五個人裡面,已經有三個人,已經用特殊的方式,和生命的代價,完成了他們的願望。
接下來,會不會輪到他,和小米?
高興胡思亂想起來,他現在就是25歲,他偏偏許的願望就是永遠25歲,可是再過七天他就要過26歲生日了,也就是說,他會死在25歲。
在25歲的任何一天他都可能會死去,也許是今天,也許是明天,也許就在下一刻。
他忽然覺得呼吸困難起來,好像要窒息一般,一股寒意在身體裡悄悄蔓延,就好像有無數條冰冷的蛇在蠕動。
他感到,死神的鐮刀似乎已經壓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再次撥打了那個號碼,依然是關機狀態。
他呆了半天之後,終於想起來,自己不能這樣靜靜的等着,必須要做些什麼了,不管這件事到底會不會發生,他都要回去老家看一看。
或許,這一切都是小米編造出來的呢。再說,誰又能證明,電話裡面的,就是真正的小米呢?
應該,找到真相。
說不定,詛咒根本就不存在,這一切都只是個惡作劇。
是自己的那幾個童年夥伴,故意編出來糊弄自己的,因爲自己已經十多年都沒回去過。再說,這個盒子,也只有他們才知道,纔有可能挖出來,郵寄到自己這裡。
想到這,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多年的老朋友,能夠見一面總是好的。
他把那張紙條小心地放回了鐵盒子裡,然後收入皮箱,他打好了主意,明天就動身回去。
這一整天,他都處於失魂落魄的狀態,一直到晚上的時候,一個朋友給他打電話出門吃飯,他這才緩過神來,但整個吃飯的過程都是一直心事重重,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的這個朋友,正是劉警官,見他心不在焉,就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高興就把接到小時候的許願盒,還有一個奇怪電話的事情,告訴了劉警官。
劉警官覺得很蹊蹺,就勸他最好不要回去,但高興主意已經打定了,再說這件事迫在眉睫,如果幾天之後,到了他26歲生日那天,真的出事怎麼辦?
他決定,還是回去調查清楚。
三天後。
高興的老家,在清河村,那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距離城裡很遠,出行很不方便,但民風淳樸,環境秀美,高興曾在那裡,度過了自己美好的童年。
車子停在路旁,往前是一條蜿蜒的小路,路旁是兩排白楊樹,樹葉早已凋零,光禿禿的枝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在白楊樹的深處,隱約露出一個村莊。
但是當他再次站在清河村口的時候,卻已經對這個地方很陌生了,記憶中村口的小河已經乾涸了,那棵埋下許願盒的老槐樹也更加的老態龍鍾,十幾年的光陰,似乎讓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他站在老槐樹下,正暗自感慨,忽然從樹後轉出了一個人,對着他嘿嘿的笑。
高興嚇了一跳,仔細看那個人,面容卻依稀相識,而且那人衣衫破爛,蓬頭垢面,看起來就像是好久都沒有洗過頭臉,換過衣服了。
“你是……”高興發出一聲疑問,隨即就認出來了,因爲他看到那人在頭髮的遮蓋下,頭部右側上面露出明顯的一條暗紅色的頭皮,像是受過上面傷,沒有長頭髮。
高興認識他,這也是村裡的一個小夥伴,他小的時候由於驚了家裡的驢,結果被驢狠狠在頭上咬了一口,就留下了那麼一道再也去不掉的傷疤,也從此不再長頭髮。爲了遮醜,他就一直留着長頭髮,但是從此也因爲自卑,和大家都漸漸疏遠。
高興還記得,這人叫楊兵,但自從被驢咬過之後,他就有了個外號,叫二驢子。這麼多年過去了,高興突然見到他,還真是心裡感慨,但是他也納悶,這楊兵現在看起來,怎麼像是個瘋子?
楊兵對着他還在嘿嘿的笑,高興試探着問:“你是楊兵?你還認識我嗎,我小的時候住在這裡,咱們經常一起玩的。”
楊兵瞪着渾濁不清的眼睛看他,伸出髒兮兮的手,撓了撓頭,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嗷的一聲叫,就撲了上來,一把抱住高興叫了起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小黃毛,哈哈,你是小黃毛……”
他又跳又叫,高興一聽卻嚇死了,趕緊把他推開道:“你認錯了,我不是小黃毛,小黃毛他不是已經……”
楊兵呆了呆,卻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你不是小黃毛,對,你不是小黃毛,前兩天晚上他從這樹下過,我喊他,他都沒搭理我,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前兩天晚上你看到小黃毛了?”高興驚恐道,“是在這裡嗎,他來這裡幹什麼?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啊,不對,不對……”楊兵一臉迷糊的看着高興,忽然又說:“對了,是大胖,是大胖來過這裡,哈哈,你是大胖……”
高興哭笑不得,搖頭道:“我也不是大胖,楊兵,你看好了,我是高興,不是大胖,他不是已經癱在家裡,不能動了麼,怎麼可能會來這大槐樹?”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楊兵忽然露出害怕的神情,連連往後退去,“你別過來,我不想死,大胖你不要殺我,你別過來……”
高興緊皺着眉頭,過去拖着楊兵的胳膊,就往村裡走去,他想去問個究竟,楊兵好端端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村裡的路已經破敗了許多,他記得小時候這條路還很寬敞,路兩旁有很多戶人家,幾乎家家的院落都圍着柵欄,放眼望去,一排排的都是坯土房和茅草房,冒着嫋嫋的炊煙,小村雖然貧寒,但在他的記憶中,卻是風景如畫。
但是現在,到處都是高高的圍牆,高大的磚瓦房,路卻窄了許多,高興走在村子裡,不知道爲什麼,整個村子裡都顯得冷冷清清的,就連路兩旁的楊樹,似乎也有幾分蕭索。
楊兵踉踉蹌蹌的跟在他後面,一直走到村子裡面,高興纔想起來,自己已經忘了楊兵的家在哪。更準確的說,應該是村子裡已經大變樣,不僅僅是楊兵的家,他連自己曾經的家也已經找不到了。
他的心裡有些淡淡的憂傷,許許多多的回憶涌上腦海,但卻已經跟眼前的場景對不上號,這時楊兵忽然掙脫了他的手,顛顛的跑到一戶低矮的茅草房門外,那門口有一個老樹墩,一個老頭子就坐在那裡,吧嗒吧嗒的抽着煙。
高興一直看着楊兵跑到了老頭子面前,忽然就認了出來,這是村裡的一個孤寡老人,姓陳,小時候都叫他三爺爺,他打了一輩子光棍,無兒無女,脾氣又古怪,所以那時候小夥伴們私底下都叫他倔爺爺。
十多年前的說話,他就常常坐在那老樹墩上抽菸,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村裡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倔爺爺卻還是老習慣,他的房子也更加破敗,那老樹墩也還在原地。
看到楊兵跑過去,那個倔爺爺站了起來,遠遠的盯着高興看,高興也走了過去,倔爺爺看上去比十幾年前更加蒼老了。
他記得那時候倔爺爺大概就有六十多歲,但腰板總是挺直,說話也是乾脆利落,現在倔爺爺的背已經有些彎了,面容也變了,他站在那裡,看起來就像是他身下的那個老樹墩,已經沒有了絲毫的生命力。
“三爺爺,十多年沒見,你老身體還好?”
高興打招呼道,當着面,他可不敢叫倔爺爺。
倔爺爺抽了口菸袋,眯眼看他,忽然說:“你是村西頭高富貴家的?”
高興愣了下,他本以爲倔爺爺不可能認識他,沒想到,倔爺爺居然叫出了自己爺爺的名字。
“是的,我爺爺是高富貴,我叫高興,三爺爺,沒想到你還能認出我。”高興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倔爺爺眯了眯眼睛,又問:“高富貴還活着不?”
高興微微低頭:“我爺爺進城第五個年頭就沒了,也沒查出什麼毛病,突然就……”
倔爺爺卻好像早就想到了似的,點頭說:“我早就說了,那老傢伙進了城,日子就不多了,嘿嘿……”
他搖着頭似乎在惋惜着什麼,高興看了看旁邊的楊兵,問道:“三爺爺,楊兵這是得了什麼病嗎,怎麼會變成這樣?”
倔爺爺吧嗒了一口菸袋,看着楊兵說:“有些年頭了,半瘋不傻的。他爹孃歲數也大了,去了醫院看過幾次,也治不好。”
他並沒說楊兵得瘋病的原因,但從他的話裡,高興能聽出來,他應該是知道什麼的。
“那……大胖,還有小黃毛他們,你老知道吧,他們現在咋樣了?”高興試探着問道,倔爺爺卻半天沒吭聲,把菸袋在老樹墩上磕了磕,硬邦邦的扔出一句。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