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跪在地上,雙手高舉過頭接過聖旨,心裡是茫亂一片,已沒了主意。秦賢平送走了陳公公,纔回來對還跪在地上的素素說:“起來吧,陳公公都走了。”素素還是沒有動,周鳳英和蘭兒各在一旁把她扶了起來。秦賢平看着垂眼呆立着的素素,搖頭輕嘆一口氣說:“先把素素扶回房裡休息吧。”
纔是初秋,就有了寒冬的感覺,素素腦裡一片空白。以前鄭凌鋒就常說她有情喝水飽,她通常會負手踱步到他身邊,一本正經地說,愛情會有的,麪包也會有的。就剛纔,才知道原來自己來了天龍朝,歷史上不曾學過的朝代,爹爹是禮部尚書,那天所見的是太子,這樣的年代,這樣的身份,素素有太多東西把握不住,有太多的無力感,現在她開始相信我命由天了。原來麪包是這麼輕而易舉地就有了,愛情卻是永遠的奢望。
“小姐,”蘭兒小心地叫着,那個鄭公子再好,也比不上太子啊,也不知道小姐爲何這般失魂,“該去用午膳了。”
素素楞楞地盯着手中明黃的卷軸,龍鳳展翅、富貴牡丹,“蘭兒,去告訴老爺和夫人,就說我身體不適,不去用膳了。”
蘭兒應聲出去了一會,周鳳英就到了,“素素,我讓蘭兒把飯菜端過來,你就多少吃點吧。”
素素摸着蠶絲製成的綾錦,輕輕地說:“娘,女兒能不嫁嗎?”
“素素……”周鳳英明白素素是喜歡鄭凌雲的,只可惜這是皇命不可違啊。“放肆!”秦賢平從門外踏進來。周鳳英過去給秦賢平行了萬福禮才低低地說:“老爺,素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素素擡頭看了爹一眼,沒有說話。
“你可知道聖上賜婚,是大喜!你可知道違抗聖旨,是大逆!”秦賢平看着素素木然的神情,走至她跟前穩了穩情緒才說:“素素,爹爹明白,爹爹知道,但君無戲言,你是懂的,現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太子要求皇上賜婚,想必也是對你動了真情。只是都說一入深宮愁似海,在家都是爹孃和大哥寵着你,進了宮,你可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凡事謹記明哲保身。”
素素沒有回話,她望向窗外的一池綠水,入秋了,夏荷謝了。秋風吹送累果的甜香,素素的愛情卻在這微涼的秋風裡,遺失了屬於她收穫的季節,只留下青澀的枝頭。沒有不敗的花,沒有不逝的愛,原來有這一世我負你,纔有下一輩子的你負我。
秦延龍知道素素爲了指婚一事,已經兩日沒進食了,只是握着捲起來的聖旨一直看,靜靜地發呆,並不流淚,就遣了書白去端飯菜。
書白還人小,一次不能端多,就一趟一碟菜,一趟一碗飯地跑進跑出。
素素照舊還是對着卷軸發呆,已經好久沒見到凌雲了,想必他也聽聞了她被指婚的事了,她順着刺繡的絲紋描着龍鳳,“愛情……我的愛情……”
書白捧完最後一道菜進去,用袖子擦着額上的汗坐到牀邊,喘着氣說:“姐姐,累死我了,你要多吃,纔對得起書白跑這麼多趟。”
素素看向不住擦汗和喘氣的書白,又看回卷軸,“書白,姐姐也覺得很累,這麼累地爲別人活着,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此時站在門口凝神細聽,觀察動靜的秦延龍忍不住了,嚇得一個箭步衝進去,看素素還是安靜地躺在牀上,才舒了口氣坐到椅子上,對書白說:“大哥怎麼跟你說的?嗯?你端完菜就完事了?”書白扁扁嘴,“我累呀,就歇一歇。”說完跳下椅子去把菜夾到碗裡,捧到素素面前,“姐姐,你累,書白餵你吃。”素素看着遞到面前的飯菜,也沒張口。書白只好扭頭看着大哥求救。秦延龍上前接過書白的碗筷,坐到原來書白的凳子上說:“素素,吃點吧。”
“大哥,你有見過凌雲嗎?他知道我被賜婚的事嗎?他有沒對你說什麼?”
“素素……先吃飯吧。”
素素聽話地一口接一口吃着,只是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大哥,能不能再幫素素一回?”秦延龍走到桌前放下碗筷,背對着素素沒有回答。書白在一旁看着,跑到大哥身邊,搖着他的手臂說:“大哥,你就答應姐姐吧。大哥,大哥。”秦延龍摸摸書白的腦袋,“去叫蘭兒姐姐把東西收拾下去。”書白看看大哥又看看姐姐,纔不情願地出去。
秦延龍轉身走向素素,又是那種木然而空洞的眼神,他嘆了口氣,“素素,你是皇上賜婚的太子妃,還有一月就要進宮了。”
素素扯着嘴角蒼白笑了一下,卻比哭更難看,“我知道,我只是想再見他最後一面,以後情逝義斷,再無瓜葛,就求大哥再幫素素一次吧。”說到“情逝義斷,再無瓜葛”的時候,眼淚不自覺地就從素素清亮的眼睛裡流出來。她愛情的翅膀太枯瘦,飛不過深深的世俗與洶涌的權朝,註定是要被無聲埋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