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維亞納堡街頭某家餐館裡。
老唐一手一塊披薩，身邊還有三個空盒子疊起來。
“你餓死鬼投胎嗎？”路明非忍不住吐槽。
那三個可都是十寸的披薩，飯量小的人可能都吃不了半個。
“實不相瞞，我已經兩天沒吃過飽飯了，上一餐我只吃了半個麪包。”老唐灌下一大口葡萄牙特色的超級波克啤酒。
“你不是錢包丟了嗎？居然還有錢買麪包吃？”路明非驚訝。
“我在公園裡看到有個小孩兒拿着麪包，在掰麪包屑喂鴿子。”老唐道。
“懂了，你管人家把喂鴿子的麪包討來了是吧。”連路明非這樣沒心沒肺的人都覺得老唐有點可憐了。
“不是，我跟他麪包要他不給我，”老唐搖頭，“我只好抓了只鴿子威脅他，說要是他不給我麪包，我就把這隻鴿子烤了吃。”
路明非倒吸一口涼氣：“突然覺得你餓兩天也挺好。”
“我這也是英雄遲暮，沒有辦法啊。”老唐沉重地嘆氣。
“英雄遲暮不是這麼用的……我下次送你本詞典吧。”路明非捂臉。
“你是說我現在的處境還算不上遲暮嗎？”老唐問道。
“我是說你不算英雄。”路明非誠懇道。
“傷心了傷心了，”老唐從中文切成英語，高聲道，“服務員，再來一份意大利紅腸披薩！”
路明非眼角微跳：“你的胃是人類的構造嗎？”
“我傷心了，得用食物填補受傷的部分，”老唐振振有詞，挺胸道，“放心，韓信的故事我學過，一飯之恩我是不會忘的，等我把銀行卡補辦回來，就請你去全美國最好的漢堡店吃大餐！”
“扯淡！人家韓信受一飯之恩後可是回報了老婆婆一千金的，你就請我吃漢堡，良心呢！”路明非不滿地嚷嚷道。
“我要是有一千金咱哥倆一人一半！”老唐果斷拍着胸脯道——反正他也沒有。
“對了，你來葡萄牙幹什麼？旅遊嗎？”路明非懶得跟老唐在一飯之恩的問題上糾纏下去，問道。
老唐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
“怎麼了？”路明非一愣，“別告訴我你其實是詹姆斯·邦德或者007，現在奉美國政府之命來葡萄牙阻止一起滅世武器的交易。”
“邦德和007是同一個人，另外007是英國人，”老唐撓頭道，“照理說我應該隨便編個理由把你糊弄過去，但大家都是朋友了，我還白吃了你這麼多東西……”
“打住！”路明非連忙糾正，“不是白吃，這是我借你的，要還的。”
“這不是重點！我現在正在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披薩這樣的小事上。”
老唐說完這句，又啃了一塊披薩。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路明非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外面不太安全，我們去你住的地方說。”老唐道。
“靠！你吃飽了就開始吊我的胃口是吧！”路明非黑着臉。
“哪有！”老唐脖子一梗，“我還沒吃飽！”
“服務員，買單。”路明非舉手喊道。
“明非你錢夠嗎？”老唐擔心道，“別到時候咱倆被扣下洗盤子。”
最開始他是以羣裡的ID“明明”來稱呼路明非的，但路明非覺得在現實裡聽到這種名字太怪了，叫平時他在羣裡的綽號“大頭熊”也感覺怪怪的，於是乾脆要求老唐直接叫他的名字。
“你也太看不起人了，不久幾盒披薩……”
路明非手伸進口袋裡，手和表情一起凝固。
“怎麼了？”老唐的心一下子就懸起來了，“你錢包也丟了？”
“沒丟，”路明非臉色鐵青，“我好像壓根就沒帶錢包。”
一路上都有圖裡奧和小天女付款，他除了掏證件之外就沒用到過錢包。
“那怎麼辦！要不咱們逃單吧，”老唐把手裡的披薩全塞嘴裡，旋即左手餐刀右手餐叉，殺氣騰騰，“明非你先跑，這裡我擋着！”
“別鬧，我打個電話。”
路明非掏出手機，熟練地撥通一個號碼。
……
酒店，蘇曉檣房間。
她正在桌子前整理拍出來的照片，把它們一一放進一本攤開的精美手工相冊裡。
出去玩當然要帶相機，這次她們帶了一臺數碼相機，由路明非保管，她自己還額外帶了一臺拍立得。
桌上的照片就是她的拍立得拍的。
各種照片都有，基本上都是她們四個人在海上拍得風景照，但是數量並不多，畢竟海上的風景着實單調。
其中有一張是路明非抱着一條超大的鱈魚——他當然沒釣到這麼大的魚，這是從老船長那買來的鮮魚。
拿着這張照片，蘇曉檣忍俊不禁，輕聲嘟囔道：“哼……死要面子。”
她本打算把這張相片和其他相片一樣放進相冊裡，但莫名響起前兩天晚上，她在酒店客廳跟路明非聊起伊萊娜表姐的照片時路明非說過的話。
“你連人家的照片都找不到，還敢說和人家關係最好了，你有沒有聽到遠在天邊的表姐正在哭泣啊。”
“我看電視劇，女孩子不都喜歡把最好的閨蜜的照片放在錢包或者手提包的夾層裡嘛……”
等蘇曉檣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掏出錢包，一邊走神一邊把那張路明非抱着魚的照片放進了錢包最前面的夾層裡。
照片最上面的部分在夾層外面，正好露出路明非那顆笑地小人得志的腦袋。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蘇曉檣腦袋一空，心砰砰直跳，連忙要把路明非的照片拿出來。
但來電鈴聲打斷了她。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蘇曉檣心跳更快了，把電話放在耳邊接通，強作平靜道：“怎麼了？！”
“小天女救我！”路明非的哀嚎在電話裡響徹。
……
酒店，路明非套房，客廳。
路明非和老唐坐在長沙發上，蘇曉檣自己坐在短沙發上。
“你還能更沒出息一點麼？”蘇曉檣捂臉，“我去的時候服務員說差點把你倆當成吃霸王餐的。”
那她目光挺精準啊，我倆真差點變成吃霸王餐的。
路明非嘴角囁嚅了一下，還是沒敢把這句槽吐出來。
“那她目光挺精準啊，我倆真差點變成吃霸王餐的。”老唐道。
路明非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
另一個巴掌拍在老唐臉上。
“您哪位？”小天女的語氣算不上客氣，倒不是她針對老唐，她對絕大多數人都這個語氣。
老唐也是一點不惱，把路明非的手從自己臉上拿下來，腆着臉朝蘇曉檣笑。
“大嫂好，我是非哥打星際認識的朋友老唐，家住美國布魯克林，是個華裔，來葡萄牙旅遊不小心丟了錢包和身份證，幸好非哥仗義出手我纔不至於餓死街頭，大恩大德小弟沒齒難忘……”
老唐張口就是一連串的自我介紹，他倒也拉得下臉，好歹是個步入社會的青年人士，跟路明非一個高中生叫起“非哥”來竟毫無猶豫，簡直跟黑人摘棉花一樣流暢自然。
但蘇曉檣其實並沒有太多心思注意老唐後面說了什麼，老唐張口前三個字就把她跟路明非都鎮住了。
“大……嫂？！”蘇曉檣瞪大眼睛。
路明非也瞪大眼睛，心說兄弟你挺會來事兒啊，但你叫錯人了，你去隔壁敲門找我師兄師姐，管我師兄叫聲“哥”再跟我師姐喊聲“嫂子”我倒還能算你慧眼識珠。
“呃……我叫錯了？”
老唐撓了撓頭，旋即恍然大悟：“哦，按照中國的習慣，叫大嫂是不是太生分了，應該叫非嫂纔對！”
一邊說着，老唐果斷起身，朝着蘇曉檣深鞠一躬：“非嫂上午好！”
“什麼大嫂非嫂，我是他同學，你別瞎說話，我還是個學生呢，剛十八歲，起碼得四年後才能結婚！”蘇曉檣臉色緋紅，連連擺手，目光下意識地瞟了路明非一眼。
路明非當即意會，朝着蘇曉檣微微點頭，拋給她一個“放心，我懂”的眼神。
旋即他一腳踹在老唐屁股上，惡狠狠道：“讓你亂說話！”
也幸虧他沒怎麼用力，否則老唐能直接跪地上。
蘇曉檣揉了揉發燙的臉蛋，感覺自己不能再帶下去了：“我要回家一趟收拾下東西，拜拜！”
路明非納悶：“都來好幾天了，你現在回去收拾什麼？”
“我回去找一下我表姐的照片給你看行了吧！”蘇曉檣沒好氣道。
提起照片，她突然想起來現在路明非抱着魚小人得志的那張照片還在她錢包裡沒拿出來呢。
等有空了就把那破照片拿出來放相冊裡！蘇曉檣惡狠狠地想道。
路明非不明白爲什麼她說完話之後就直勾勾，惡狠狠地瞪着自己，彷彿自己咬了她一口，而她隨時會撲過來以嘴還嘴似的。
“對了，你全名是什麼？”蘇曉檣看向老唐問道。
“羅納德·唐。”老唐道。
“既然你是路明非的朋友，那在葡萄牙的花銷也記在我家賬上吧，待會你去前臺自己開一個房間，說你是薩爾瓦多家族的客人就行。”蘇曉檣雙膝併攏斜坐着，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像個雍容華貴的貴族主家母。
“非嫂大氣！”老唐納頭便拜。
蘇曉檣雙手用力抓了一下膝蓋。
路明非終於忍不住了，飛起一腳朝老唐踹過去：“閉嘴！你抹黑我可以，但不能這麼抹黑我的金主！”
蘇曉檣臉色漆黑。
……
老唐新開的房間裡。
“非哥你幹嘛？”老唐揉着屁股，一臉委屈。
路明非踹他的第二腳雖然也沒用全力，但也要比第一腳重得多，老唐感覺自己屁股都被踹腫了。
“下次說話能不能別耍寶，”路明非刻意黑着臉，恐嚇道，“我警告你，那姑娘是咱們的金主，你要是亂開玩笑把她惹毛了，咱們連離開葡萄牙的機票都買不起。”
這是假話，他、楚師兄還有蘇茜就沒一個差錢的，再不濟學院總不會讓他們流落異鄉，他這麼說只是爲了騙一下老唐而已。
沒想到老唐竟然一副自信萬分的模樣：“怎麼可能，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妹子明顯就是對你有意思啊，不可能會生氣的。”
“你跟她十分鐘前才認識，那隻眼睛看出來的？”路明非翻了個白眼，“我要沒記錯的話你和我一樣至今單身吧？現在裝出一副情聖的樣子我很難相信你啊。”
“她就是那個讓你進她臥室玩電腦的妹子吧？”老唐振振有詞道，“都能允許你一個人長時間在她的臥室裡逗留了，簡直可以說是對你毫無防備，要說她對你沒意思我絕對不信！”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她是把我當兄弟，所以纔對我沒啥防備？”路明非問道。
“呃……”老唐的氣勢泄掉了。
“就知道你個母胎單身不能信，”路明非吐槽道，“還是說正事吧，你來葡萄牙到底要幹什麼？”
“咳咳，”老唐輕咳一聲，“首先這就得從我的職業說起了，明非你千萬要替我保密啊。”
“剛剛還是非哥，現在怎麼又叫明非了？”路明非挑眉。
“之前我那是在女人面前給兄弟面子！”老唐道，“別廢話，快跟我保證你會保密。”
“行行行，我保密。”路明非道。
老唐這才鬆口：“其實，我是個賞金獵人。”
“賞金獵人？”路明非納悶，“什麼意思？”
“簡單來講，我們這行依託於一個叫獵人市場的網站，僱主在這個網站上發佈委託，花錢或者其他有價值的東西僱傭我們做事，具體的事情千奇百怪什麼都有，但大多都是法律邊緣的灰色甚至黑色地帶，小到盜墓大到走私軍火，”老唐壓低聲音道，“甚至還有買兇殺人的！”
路明非一臉驚疑：“看不出老唐你還是個狠角色！”
“我哪是什麼狠角色啊，”老唐哭喪着臉，“我殺豬都讓豬攆着跑的好嗎？”
“靠！原來是小癟三。”路明非一臉鄙夷。
“什麼小癟三，我這是有原則有底線，特別違法犯罪的事兒咱不幹，就乾乾一般違法的事兒，況且我還經常做好事呢，”老唐道，“比如我這次的任務，就是來葡萄牙救一個失蹤的女孩。”
路明非愣住。
失蹤的少女？
他們不正是因爲所羅門聖殿會被人舉報拐賣人口才來的嗎？
這其中……不會有什麼聯繫吧？
某些電影和動漫裡的巧合情節在路明非腦海中流過，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你要找的失蹤女孩，該不會是叫伊萊娜吧？”路明非試探着問道。
“伊萊娜？誰啊？沒聽說過。”老唐撓頭。
路明非鬆了口氣，他就說不可能這麼巧地嘛。
“我要找的人叫安珀，全名安珀·薩爾瓦多·普萊斯。”老唐道。
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