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宿舍樓,夏彌房間內。
兩重領域各自同時從夏彌與諾頓身上展開,這算不上什麼“招數”,不過是每個初代種都擁有的王域,雖說可令大多數下位者的言靈無效,但在王與王的戰鬥中並不算什麼,充其量也就是個不起眼的被動技能罷了。
原本應該是球形的王域在接觸到泛着微光矩陣的牆壁時被扼制,變成了近似於四方體的形態。
雖說這種倉促刻下的矩陣,在龍王的領域面前不過是一座木頭的堤壩,足夠用力就能沖毀,但無論是夏彌還是諾頓,都默契地壓制了力量,沒有令其爆發開。
畢竟無論是在夏彌還是諾頓看來,在卡塞爾學院裡因爲這樣一場戰鬥而暴露身份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耶夢加得,我的好妹妹,我不過是來跟你敘敘舊,怎麼這麼大反應啊?”諾頓笑眯眯地看着夏彌,“見到我你不開心嗎?”
目光瞥了一眼諾頓手中鐵晶蔓延的猙獰武器,夏彌扯了扯嘴角:“開心,當然開心……”
說完這句話,夏彌低聲嘶唱起古奧的語言,一個言靈領域在她的王域中迅速擴大,領域中出現了強烈的電離和磁化效果,鐵軌熔化,金屬液滴懸浮起來,圍繞着耶夢加得旋轉,那些光亮的液滴不斷地碰撞燃燒,雜質化爲灰燼墜落,剩下的液滴越來越明亮。
但在這些液滴匯聚冷卻,淬鍊成一把武器的雛形時,諾頓擡手打了個響指。
液滴瞬間失去了一切光芒,變成了黯淡的金屬碎片,嘩啦啦地掉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在我面前用我的言靈,你是怎麼想的?”諾頓勾了勾手指,地上的金屬片如如燕歸巢般貼在他的劍上,化作那些蔓延滋長的鐵晶的一部分。
夏彌眼角抽動。
她剛剛不過是抱着一點希望,想要試探一下諾頓現在的狀態如何,畢竟龍王如果狀態不好的話,戰鬥力會大打折扣,而只有一隻手能從人軀變化成龍軀,怎麼看也不像是狀態良好的表現。
但從剛剛諾頓能輕鬆打斷她釋放的言靈來看,對方的狀態差也不會差到哪去。
這就要命了。
“說起來,這個感覺還真熟悉啊,”諾頓盯着夏彌,“耶夢加得,我的好妹妹我,我們有多久沒有這麼面對面的交流過了?”
夏彌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旋即又硬氣的前邁一步。
“哦,對了,自從你們六個在極北的雪原上圍攻了我和康斯坦丁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面對面過了,對吧?”諾頓露出一個略有幾分猙獰的微笑。
夏彌後退一步。
這就是她不太想回想諾頓的原因。
在失去了那位黑色的皇帝與神後,四對君主開始爭奪至高的王座。
在當時,她、海洋與水的雙生子還有天空與風的雙生子,迅速地達成了共識——先聯手,摧毀諾頓和康斯坦丁。
夏彌實在想不通,父親在創造他們的時候,究竟是怎麼分配的力量。
每對君主都掌握着一種元素,以及特殊的權柄,就像是她和哥哥掌握了土元素與力的權柄,而諾頓和康斯坦丁掌握了火與金屬的權柄一樣。
但除了權柄之外,康斯坦丁和諾頓這兩兄弟還是僅次於黑王與白王的鍊金師。
鍊金術不是權柄,是知識,但它的終究是建立在火焰和精神力量上的知識。
不巧的是,在四大君主中,這兩者都以諾頓和康斯坦丁佔據了絕對優勢。
在權與力上,四大君主不分伯仲,而在這個基礎上,諾頓和康斯坦丁還有着完全凌駕於他們之上的鍊金術!
龍王級之間的戰鬥,想要吟唱出毀滅性的滅世言靈幾乎是不可能的,沒有人會給對手這種機會,龍王之間的戰鬥,最後往往只能以近身的廝殺來決出勝負。
而在這種近身廝殺中,諾頓和康斯坦丁……他們有裝備!
在滅世言靈那近乎絕對的毀滅力面前,鍊金武器的作用或許很有限,但在近身廝殺和普通言靈的博弈中,鍊金武器所帶來的優勢簡直不講道理。
本來在近身廝殺這方面,她和哥哥是很有優勢的,畢竟她們掌握着力的權柄,只要擊中敵人身上脆弱的“眼”,就能引導應力匯聚,任何實體都會被破壞掉,就算是龍王也會立刻受到重創。
但諾頓和康斯坦丁卻專門爲此創造了一套甲冑,鍊金領域一旦展開,就會有無形的力場作爲防護,用沒有實體的力場領域來阻擋她和哥哥的權柄。
根本碰不到實體的話,權柄就沒什麼發揮空間了。
對她哥哥來說這倒還是小事,畢竟以其那龐大的力量,突破那層力場不算太難。
但對於她而言……
夏彌永遠忘不了,在極北的雪原上,她一爪打在諾頓頭頂,卻連那層力場都無法突破,被諾頓蔑笑着甩出去的場景。
因爲諾頓和康斯坦丁的威脅,她和另外兩對君主聯手攻擊他們,但即便是在六對二的情況下,竟然也沒能殺死這兩兄弟,不過只能逼着他們重傷逃走而已。
如果有的選,夏彌希望永遠不要再遇到諾頓。
“怎麼了,妹妹,你好像有點害怕啊?”諾頓上前兩步,“你不會是在怕我吧?”
夏彌瞪着諾頓:“誰會害怕?大家都是龍王,諾頓,你不要太自負了!”
“呦,原來你是龍王啊,妹妹伱要不說我差點忘了。”諾頓聳聳肩。
夏彌:……
“諾頓,你別囂張!”夏彌深吸一口氣,怒喝道,“我已經把卵準備好了,你真以爲你能殺了我嗎?!”
諾頓:……
或許是反應過來自己的這句話好像有幾分泄氣,夏彌補充道:“我哥哥的卵也準備好了!”
“巧了,”諾頓笑容和煦,語氣卻森然如刀,“你知不知道,在極北的那場戰鬥後,我就給你們準備了一套武器,他們叫七宗罪,一套……能殺死靈魂的武器。”
夏彌面色陡然僵硬。
“放心啦,你們可是我親愛的兄弟姐妹,我怎麼會想殺你們呢?況且七宗罪現在也不在我身邊……”諾頓一副我是好人的表情,向着夏彌靠近。
見鬼!你不想殺我爲什麼要握着那把劍朝我走過來!
夏彌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起雙手,護在自己身前,面對着緩緩走來的諾頓,她彷彿能感覺到一座鋼鐵火山正欲噴薄。
“篤篤篤……”
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諾頓和夏彌的領域一滯。
“誰?”諾頓問道。
“我,路明非,我來找夏彌同學……等等,老唐,你怎麼在這?”門外傳來路明非驚訝的聲音。
老唐動了動手指,金屬的門鎖自動打開,路明非推門進來,門自動閉鎖。
“你們這是……”路明非目光在龍化的夏彌和半龍化的老唐之間掃過,“龍王敘舊?”
“你是誰?”夏彌盯着路明非。
“我是路明非啊,夏彌師妹你不記得我了嗎?剛剛還是我們帶你來車站的呢。”路明非道。
“我不是問你僞裝成混血種的身份,你的真實身份是誰!”夏彌道。
“什麼真實身份?”路明非茫然。
“我問你是哪條龍!”夏彌瞪着路明非。
“我就是混血種,不是龍啊,師妹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路明非一臉無辜。
夏彌看向諾頓,冷笑一聲:“別再讓你的手下裝了,有意思麼?”
“他真是混血種。”諾頓也開口道。
至於夏彌說路明非是他的手下,他並沒有去糾正——糾正什麼?這可是他佔便宜啊!
夏彌狐疑地看着路明非:“你真是混血種?”
在她印象裡,諾頓是不屑於說謊的。“對啊,”路明非點點頭,朝着夏彌走過去,“我真的是混血種,不過我……”
“不過我不是諾頓的小弟”這句話路明非還沒說出口,夏彌就眼前一亮,身形一閃,出現在路明非身邊,龍爪一勾,單臂鎖住路明非的脖子,把他擋在身前,面對着諾頓,擺出了一副警匪片裡匪徒持刀挾持人質威脅警察的動作。
“別過來,諾頓,你的手下在我手裡!”夏彌把另一隻爪子的爪尖抵在路明非的太陽穴,“你知道我的權柄,我只要動一下手指,就能殺了他,就算是次代種也沒辦法在這麼近的距離從我手上活下來。”
夏彌對自己手中這個人質的重要程度還是挺有信心的——因爲哪怕在大洋彼岸的預科班,她也聽說過不少關於“五十年來第一位S級學生路明非”的傳聞,而且他也用實力證明了自己的天才。
她不知道諾頓是怎麼把路明非收爲手下的,但她可以肯定,這樣一個天才,日後肯定可以成爲卡塞爾學院和秘黨的高層。
雖然作爲一個混血種,這個路明非再強應該也強得有限,但他身上的情報價值是巨大的。
以這個傢伙作爲籌碼,應該可以換自己安全離開。
雖然提前準備了卵,但要是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送去復活,她恐怕再也沒有機會……
“等等,我確認一下,”路明非舉起一條胳膊,一臉無辜道,“我現在是人質了?”
“你現在才搞清楚狀況嗎?”夏彌吐槽道。
“我要是現在說女俠饒命你會放過我嗎?”路明非問道。
夏彌在路明非身後呵斥:“閉嘴,你沒有說話的資格!諾頓,做決定吧!”
諾頓愣了愣,道:“你要是能殺他的話就殺吧,我沒意見……”
能殺他的話?
夏彌還沒來記得仔細品味這句話的意思,就看到眼前藍光一閃,鎖着路明非脖子的手臂空了下來。
下一瞬,一柄通體純銀的長劍橫搭在她的喉嚨前,一股致命的寒意侵襲了她的每一個細胞。
“別動,會死的哦。”路明非的聲音從她的身側傳來,手中握着那柄長劍。
夏彌一點點轉頭,路明非正微笑着看着她,笑容比之前的諾頓更加和煦。
夏彌嘴脣張了張,輕吸一口氣,平靜地吐出一句話:“大俠饒命。”
……
幾分鐘後。
夏彌的宿舍裡。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彷彿剛剛沒有發生過任何對峙與戰鬥。
路明非坐在椅子上,諾頓站在了路明非身邊,夏彌在路明非對面,已經恢復了美少女的姿態,坐着一張小馬紮,雙腿併攏,雙手放在膝蓋上。
“所以,你真的不是奧丁,只是耶夢加得?”路明非一臉失望地問道。
夏彌連連點頭。
“她確實是耶夢加得,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奧丁到底是誰,是不是我的故人,但耶夢加得我還是能認出來的。”諾頓在一旁道。
“對啊對啊,大俠你肯定是誤會了,我就是爲了尋找奧丁的線索,纔去接觸楚子航的,奧丁就在你們那座城市,我找奧丁找到那裡不是很正常的嗎?”夏彌連忙道。
“好吧,我可能真的誤會了。”路明非嘆了口氣。
然後夏彌就看到路明非看自己的眼神從之前的狐疑瞬間轉變成了……嫌棄?!
你爲什麼是這個表情,我難道是什麼很上不得檯面的龍王嗎?
如果不是打不過,夏彌很想拎着路明非的脖子質問他。
“所以你靠近楚師兄也只是因爲他身上有奧丁的烙印而已?”路明非問道。
“嗯。”夏彌點點頭。
“那就好,我還以爲你是個變態,盯上了楚師兄這個純情少年。”路明非鬆了口氣。
夏彌沉默半秒,冷笑道:“不知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愚蠢的想法,龍愛上人類?只有人類的童話書會寫這麼天方夜譚的東西,而只有最愚蠢的人類纔會相信!”
路明非擡手招出銀槲之劍,用劍身拍拍夏彌的肩膀:“你說誰愚蠢?”
“我說我愛楚子航,我愛人類。”夏彌道。
“你好歹是個龍王,一點節操都沒有嗎!”路明非嘴角抽搐。
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像他一樣沒節操的人了。
“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夏彌理直氣壯道。
“你算什麼大丈夫……”路明非收回銀槲之劍,“我可以不殺你,但你要把你知道的關於奧丁的一切都告訴我。”
夏彌猶豫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
銀槲之劍再次浮現。
“但我一定知無不言!”夏彌堅定道。
路明非再次收回劍。
夏彌:……
我到底造了什麼孽,纔會來這個鬼學校!這裡面都是什麼東西!
……
幾天後。
芝加哥機場。
路明非、蘇曉檣、楚子航、夏彌和蘇茜在貴賓候機廳,坐在同一張桌旁。
期末考試後,卡塞爾學院幾乎是立刻全校放假,當天就趕走了所有學生,大有一副迫不及待要把學校清空的架勢。
路明非和蘇曉檣坐在一側,楚子航坐在另一側,被夏彌和蘇茜夾在中間。
“期末考試也不難嘛,我每一門都提前交卷了,號稱最難的魔動機械學也就那樣。”蘇曉檣抱着一杯鮮榨葡萄汁,得意道。
“你得感謝我,是我建議龍德施泰特教授把今年的期末考試搞得簡單一點的。”路明非拿着蛋撻道。
“爲什麼?”蘇曉檣好奇。
“這門課往年掛科率百分之四十五,有一半的學生要提前返校參加補考,”路明非道,“我覺得這樣太殘忍了。”
“補考啊,”蘇曉檣摸了摸下巴,“確實恐怖,不過不關我的事,我可是提前二十分鐘交卷。”
“往年總有一些不自量力的人,沒看出題目中的陷阱就自信答卷,然後提前交卷,接着喜提不及格,”路明非湊到蘇曉檣身邊,賤兮兮道,“這個比例大概在百分之三十。”
蘇曉檣臉色微僵。
“說起來還真巧,大家都選了魔動機械學呢。”蘇茜開口道。
雖然和楚子航不是同一座城市,但他們正在等的飛機會落在首都的機場,然後他們再各自轉機回家,所以蘇茜也在和他們一起等飛機。
“魔動機械學欸,聽起來好像很難,”夏彌用叉子戳着一個慕斯蛋糕,轉頭看向楚子航,“師兄你建不建議新生選這門課?”
“魔動機械學很實用,無論是後勤還是前線人員,我都建議選修。”楚子航認真道。
“我不是問實不實用啦,我是問方不方便混學分?”夏彌道。
“混學分?”楚子航語氣中帶上了一絲疑惑,似乎頭一次接觸到這個概念。
一旁的蘇茜看看夏彌,再看看楚子航,默默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