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陸家小媳婦 154|99 天天書吧

“素月信裡怎麼說?”

洗完澡過來,見阿南阿木都睡着了,陸成關好門上了炕,躺在凝香身邊問道。白天阿南出了事,她忙着哄孩子,他午飯時喝了酒也忘了問了。

他用涼水洗的澡,凝香卻感受到了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是他身上的熱度,這樣的男人,冬靠着肯定舒服,夏天就不招人喜歡了。凝香悄悄往旁邊挪了挪,輕聲嘆道:“報喜不報憂,說的都是些尋常瑣事。”

至少證明了素月現在平安無恙了。

這也是陸成唯一關心的,素月無憂,妻子也就不必惦記。

“睡吧。”抱了抱妻子,知道她嫌棄他身上熱,陸成很快又鬆開了手,自己躺着。

次日是初一,發工錢的日子,陸成去了果園,黃昏回來笑着將二兩工錢上交媳婦。

“不是說分三弟一兩嗎?”凝香當他忘了,拿了一兩遞給他,讓他給陸定送去。

“我叫他過來,你自己給。”陸成樂得賣人情給媳婦,轉身走到竈房門口,揚聲喊陸定。

陸定正在屋裡擦身子,聽到兄長喊他,動作暫停,反問有什麼事。聽兄長不解釋只催他過去,陸定皺皺眉,拿着巾子往外走,出門前先探出身子,見兄嫂都站在新房門口,連忙縮了回去,隨便擦擦就套上夏天穿的無袖褂子,這纔出去見人。

少年郎靠近了,陸成朝凝香使了個眼色。

凝香不懂他爲何非要自己走,瞪他一眼,笑着同陸定道:“上個月你幫你大哥在果園守了半個多月,來回來去辛苦了,這一兩銀子你拿着,往後遇到喜歡的東西就買回來。”

剛洗完臉,陸定白皙的臉龐本來就有點紅,現在更紅了,退後兩步道:“嫂子見外了,別說我是幫大哥去守園子,就是我自己找的差事,領了工錢也會交給嫂子,您反過來給我做什麼。我先得衣服,先走了啊。”

說完故作鎮定地大步回了老院,對凝香的勸阻置若罔聞。

“你收起來吧,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陸成拽住喜歡客氣的媳婦,笑着數落道。

凝香這才明白陸成的意思,看看老院,忽然失笑。

是啊,陸成陸定是親兄弟,平時哥哥照顧弟弟,哥哥遇事弟弟幫忙搭把手,客氣什麼。

等陸成再使喚陸定去果園時,凝香就不覺得心虛了,但她特意多給陸定做了雙新鞋。

不過隨着沙果開始長大,爲免有人半夜偷果子,果園得留人守夜了,陸成捨不得媳婦,也是惦記媳婦的肚子,隔兩天看不到就惦記,便與陸定一天接一天輪流着守園子,遇上地裡有活計,需要拔草什麼的,他就在家裡多住兩晚。

到了六月下旬,凝香不再孕吐,胃口開始大了起來。

“後天回來多給你找倆果子。”早晨陸成要去果園換兄弟,笑着對媳婦道。

“帶上傘吧,今天可能要下雨。”凝香看看天頭,去屋裡拿了兩把傘,“這把三弟回來時拿着,別半路上被雨淋了。”

天陰沉沉的,陸成點點頭,拿着傘大步出發了。

快到晌午時果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到了後半晌大了起來,屋檐下被雨簾砸出了一排小坑。

下雨天涼快,凝香與三個孩子坐在竈房裡待着。阿桃從北河撿了二十四顆圓圓的拇指蓋大小的石頭,黑白各一半,充當棋子,用樹枝在地上劃出格子,她與阿木下五虎棋玩。這是村裡孩子最愛玩的,勉強可以稱之爲棋吧,但像阿桃這樣專門撿石頭當棋子都算罕見了,一般都是用樹枝、葉子充當,想玩了就去折樹枝摘葉子,玩完了隨手一扔,方便極了。

阿南不會玩,坐在旁邊瞎看,姑姑吃了舅舅的棋子,他咧着嘴將黑石頭搶過來,舅舅吃了姑姑的,他也幫忙收着,一盤結束他抓着幾顆石頭不肯歸還,非要幫忙擺到格子裡去。

孩子們玩得開心,凝香望着外面的瓢潑大雨,右眼皮不知爲何總是跳。

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凝香忍不住替陸定擔心起來。

自家大門開着,層層疊疊的雨簾裡,突然衝進來一道清瘦的身影,正是陸定。

凝香終於鬆了口氣,趕到竈房門前喊他。

“大嫂。”陸定吧唧吧唧踩着泥跑了過來,上面衣裳只有胸膛那裡還是乾的,兩邊袖子肩膀都溼了,褲腿上更濺滿了黃泥點。

“大嫂,我大哥說這兩天要是一直下雨,讓我等雨停了再去換他。”陸定瞅瞅跟在凝香身邊過來看他的小侄子,咧嘴一笑,從胸口摸了兩個沙果出來,遞給小傢伙。

果子現在有鴨蛋大小了,稍微帶了點甜味,阿南阿木都喜歡吃。得了果子,阿南高興地跑去跟舅舅姑姑炫耀了。

陸定馬上又拿出一個,垂眸遞給凝香:“大嫂,我大哥說這個你自己吃,不用分給他們。”

凝香麪皮發熱,惱陸成多此一舉,但還是接過了果子,勸陸定道:“快去換身衣裳吧,今晚咱們吃疙瘩湯,你多吃點暖暖身子。”

陸定嗯了聲,匆匆去了老院。

少年郎回來了,凝香心落回了肚子,雖然眼皮還再跳,卻沒有什麼擔心的了。果園裡搭着棚子,陸成有地方避雨,一日三餐去鎮上用就行。

吃過晚飯,凝香準備去餵豬,被陸定搶了活兒,不讓她冒雨出門。

小叔子體貼,凝香進屋哄兩個孩子睡覺,外面陸定喂完豬把前後門都關上了,過來跟凝香說一聲,便去睡覺。凝香看着阿南阿木鑽進被窩,想去外面取夜壺,出了屋門卻見夜壺被人放在了竈膛前。

凝香不禁笑了,陸成心細,陸定也不比他大哥差。

關好前後竈房門,凝香拎着夜壺進了屋子,吹了蠟燭躺到了被窩裡。

“娘,我想跟你睡。”

窗外大雨如注,雨聲有點嚇人,阿南鬆開舅舅,轉過來小聲跟孃親道。

凝香笑了,掀開被子接他,“來吧。”

陸成不在,她一個人睡也有點冷清。

阿南嘿嘿笑着爬了過來。

凝香抱住只穿着兜兜小傢伙,手無意碰到了小傢伙清涼的屁屁,然後腦海裡就冒出了陸成曾經說過的一句混話。鬼使神差的,凝香輕輕捏了捏阿南的小屁屁,剛想對比阿南跟自己身上的手感,阿南突然放了一個小屁。

凝香動作一頓。

阿南剛剛正往孃親懷裡鑽呢,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小傢伙頓了頓,特別老實地仰頭告訴孃親,“娘,我放屁了。”

“真臭。”凝香故意拍了他一下。

阿南還沒聞到味兒,腦袋縮進被窩裡聞,過了會兒一下子又冒了出來,不知爲何咯咯地笑。

凝香假裝被薰得往東邊跑,阿南笑得就更大聲了,清脆無憂的笑聲,聽得人舒心。

“阿木過來,姐姐也抱你睡。”陪阿南鬧了會兒,凝香柔聲喚弟弟。

“我不去,阿南放屁了。”阿木與外甥睡了這麼久,夜裡已經沒那麼依賴姐姐了,更何況阿南還在姐姐被窩裡放了一個屁。

男娃會嫌棄人了,凝香湊到阿南耳朵跟前,悄悄道:“舅舅嫌棄阿南,阿南快去跟舅舅一個被窩,放屁崩他。”

阿南壞着呢,立即被孃親的壞點子慫恿了,泥鰍般鑽回舅舅被窩,無論阿木怎麼攆他小傢伙都不肯出來,笑得幾乎快要岔氣了。聽他咳嗽了,凝香趕緊打斷孩子們的玩鬧,柔聲哄他們睡覺。

這次阿木阿南很快就睡着了。

凝香挺希望阿南黏黏她的,但小傢伙跟舅舅玩得開心,忘了要跟孃親睡。

自己睡就自己睡吧,凝香低頭親親阿南,重新躺好了。

雨下了一天,聽習慣了,並未影響入眠。

睡着睡着,院子裡陡然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音,像無數的小石頭從天而降,砸在地上,砸在窗棱上,也砸在了屋頂上。如果說先前的雨聲催人入夢,此時的聲響瞬間就將人從夢裡拉回了現實。

凝香打了個激靈,醒了。

“姐姐?”阿木也醒了,揉揉眼睛,不懂發生了什麼。

但沒等凝香開口,前面一條街不知誰家男人高聲喊了一句,“下雹子了……我的天,這雹子怎麼這麼大,你快出來瞧瞧,都快比上雞蛋了!”

隨着他的聲音,越來越多的村民起來了,黑夜陡然熱鬧起來。

“姐姐,什麼叫雹子?”阿木茫然地問。

凝香沒有回答,她腦袋裡亂糟糟的。

她想起來了,上輩子六月裡也下了次雹子,當時她住在侯府,對雹子的理解就是雹子砸壞了侯府幾塊兒琉璃窗,砸傷了院子裡放養的鹿,也砸傷了幾個冒着雹子忙碌的僕人丫鬟。因爲那個月得罪了裴景寒,裴景寒沒有放她的假,後來七月底她回家,大伯母跟她念叨今年收成肯定不如去年了……

然後八月初她就被賣了。

或許就是因爲下雹子前後她都遇到了事,重生後就忘了這次天災。

可是記得,她又能做什麼?她可以阻止弟弟不去北河,她能阻止老天爺別颳風下雨嗎?

但,爲何總覺得心慌不安?

凝香絞盡腦汁想,卻怎麼都抓不到頭緒。

而留仙鎮上,吳老爺披着外袍站在屋門前,看着地面積累的一層雹子,心疼地無以復加。

他的沙果啊,完了,今年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