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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小媳婦 124|99 天天書吧

東林村,陸家。

今日陸家娶妻,院裡院外也聚集了一衆村民,比徐家那邊熱鬧多了。

吹打聲越來越近,一身大紅衣裳的阿南靠在三叔懷裡,伸着小手指着西邊,烏溜溜的大眼睛裡好像還掛着淚珠。爹爹去接孃親了,他也想去,爹爹叔叔們都不讓,氣得阿南哭了一頓,被人嚇唬說他哭孃親就不來了才止住。爹爹走後,阿南就哪都不肯去了,拉着三叔跟他一起在門口等着。

侄子越來越重,陸定左手有些累了,將小傢伙換到了右邊抱着,擡頭時看見迎親的隊伍從西街拐角繞了過來。阿南高興地小身子往前竄了一截,險些要跳出去,陸定連忙抱穩,心驚肉跳過後,目光忽然定在了東邊的土路上。

自家住在這條街最東側,兄長迎親從東邊走,嫂子接回來不能走重複的路,所以從另一頭轉過來。此時來看熱鬧的村民們都在張望西邊,如果不是侄子亂動,他也不會往東邊看,然後也就不會注意到那裡不緊不慢地走過來了一個華服男人,手中摺扇輕搖,並未走出路口,而是站在前面那戶人家的牆壁一側,不繼續往北走,也不像是來看熱鬧的。

陸定對本村的村民還算熟悉,但他從未見過這個人。

目光從他臉龐移到他身上的綢緞衣裳,陸定皺皺眉,剛要詢問旁邊的二叔,那邊的男人突然朝他點了點頭,五官明明很俊朗,卻給陸定一種渾身不舒服的感覺,特別是對方的笑容,似笑非笑,隱隱流露出淡淡的敵意。

“二叔,你見過那人嗎?”陸定心生不妙,借侄子遮擋,低聲問叔父陸仲安。

陸仲安疑惑地望過去,卻因爲花轎逼近,看熱鬧的村民往後涌讓地方,一下子擋住了那人。陸仲安什麼都沒看見,見大侄子翻身下馬了,忙道:“一會兒再說吧。”

阿南催着他去看花轎,陸定只得暫且壓下心頭的不安。

人多擁擠,下馬後,陸成將阿木交給徐槐牽着,他笑着站到花轎前。喜婆喜滋滋說了幾句吉祥話,陸成就要踢轎門了,只是才擡起右腿,東側人羣裡突然傳來一道突兀的聲音,“陸成,怎麼你娶新媳婦了,沒有知會我這個大舅子?”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望了過去,人羣裡自發讓出了一條道。

馮年一身寶藍色的圓領長袍,搖着摺扇笑容滿面地踱了過來,一雙狹長的眼睛一一掃過陸家衆人,最後落在了拘謹地盯着他的阿南身上。知道這就是他那個不要臉的同父異母妹妹的兒子,馮年諷刺地翹起嘴角,隨即裝出慈愛的樣子,哄阿南道:“阿南,我是你舅舅,聽說你爹要給你娶後孃了,今天特意過來看看。”

阿南不認識他,也不喜歡這個耽誤他看孃親的男人,往三叔身上靠了靠,大概又覺得三叔肩膀不如爹爹的安全,小傢伙朝陸成伸出了手,“爹爹!”

馮年想要攔住小傢伙,手還沒碰到阿南,陸成突然擋在阿南身前,面無表情地盯着馮年:“第一,你母親是馮老爺養的外室,無恥逼死了阿南外祖母,阿南娘活着時都不認你是兄長,你有什麼臉來跟我攀姻親?第二,馮老爺親口說過與阿南娘恩斷義絕,那麼我陸家與馮家沒有任何關係,你來喝喜酒,我們不歡迎,你若想搗亂,休怪我不客氣。”

村裡人質樸,最看不慣的就是外室妾室這類的女人,更何況陸家在東林村人緣極好,而陸成與馮家的恩怨衆人早就知道了,因此馮年竟然在陸成大喜的日子來搗亂,村人們立即站到了陸成這邊,紛紛斥責起馮年來,趕他走。

馮年初次來陸家,沒料到所有人都幫着陸成,這樣一邊倒的架勢,再看看陸成高大威武的身材,還有沉着臉走到陸成身後的一看就是陸成兄弟的幾個壯實男人,馮年哪敢硬碰硬,乾笑兩聲,轉身走了。

陸成一直盯着他,直到馮年身影被前面的牆壁遮掩,他纔再次換上笑臉,朝周圍一衆鄉鄰拱手道:“阿南娘命苦,遇到馮家那樣一羣冷血親人,讓大家看笑話了。”

馬上就有人道:“行了行了,咱們就當不知從哪來了一條野狗,攆走了就是,趕緊請新媳婦下轎吧,別耽誤了吉時……”

話音未落,南邊馮年大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徐家姑娘,你仔細想想,當年陸成先搞大了我妹妹肚子,死乞白賴要娶我妹妹,如今我妹妹才走兩年他就娶你了,這樣的薄情男人會真心對你好?還有阿南,你個傻子,你親孃在棺材裡躺着呢,這個是後孃,生了親兒子就不要你的後孃!”

因爲陸言陸定衝出去追他了,馮年應該是怕了,後面幾句明顯是邊跑邊說的。

可是說得再倉促,聲音都傳了過來。

陸家門前陷入了一片死寂,畢竟對村人們來說,馮家人壞是真的,陸成與馮姑娘的事也是真的。

陸成垂眸而立,胸口高高地起伏。

他不氣馮年,他氣自己,讓凝香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大喜的日子被人攪合。

越沉默越尷尬,許氏輕輕咳了咳,朝喜婆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繼續。

只是沒等喜婆反應過來,花轎簾子突然被人挑開了,挑簾子的手膚白如雪,玉指纖纖,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視線隨着大紅衣袖往上移,就見新娘子低頭鑽了出來,一邊直起身子,一邊自己掀開了蓋頭。

什麼叫閉月羞花沉魚落雁?村人們沒聽說過那些詞,但他們知道什麼叫萬里挑一,什麼叫仙女似的人物。而此時此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一個比仙女還美的新嫁娘,一雙瀲灩的水眸平靜地掃過來,好像下一刻就要將人的魂勾過去,看得媳婦婆子們忍不住心疼她,老少爺們們則恨不得抓住馮年將他吊在樹上打。

“香兒……”陸成心情複雜地朝凝香走去。

凝香卻越過他走到潘氏身邊,將被這一切弄懵弄害怕了的阿南接到自己壞裡,柔聲哄道:“阿南喜歡姑姑嗎?願意讓姑姑做你的孃親嗎?”

孃親溫柔好看,阿南看到孃親就高興得什麼都忘了,咧着嘴笑,直接抱住孃親的脖子,“娘!”

一聲撒嬌的高興的“娘”,配着漂亮可愛的兒子與美麗動人的孃親,不知軟了多少人的心。

凝香親親小傢伙,確定阿南開心了,這才走到陸成身邊,從容地對賓客們解釋道:“各位伯父嬸子大哥大嫂,陸成在東林村過了二十多年,他是什麼樣的人,是忠厚老實還是忘恩負義,相信你們比我清楚。阿南娘已經去了,陸成與她的事我不想多問也不想多說,我只知道陸成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人,我只知道我願意嫁給他,願意幫他洗衣做飯,幫他孝敬叔嬸,幫他照顧弟妹撫養阿南長大成人。

大家應該都聽說了,我在城裡當過丫鬟,但我始終都記着我是村裡的姑娘,村裡人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踏踏實實把日子過好纔是真的,所以任他嘴皮說破了想給我添堵,我一個字都不會往心裡去,等會兒也請你們該吃吃該喝喝,咱們別因爲一個外人壞了吃喜酒的好心情!”

“對對,陸成媳婦說的對,咱們把日子過好了,管別人說什麼!”

“是啊是啊,爲了那種小人生氣纔不值得,陸成還愣着做啥,還不趕緊帶你媳婦進屋拜堂去?”

不知是誰起的頭,方纔馮年鬧出的尷尬氣氛一掃而光,衆人再次爲喜事熱鬧起來。

凝香裝羞轉向陸成,因此只有陸成看到了她杏眼裡掉落的淚。

平時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剛嫁過來就面對這樣大的陣仗,怎麼可能不害怕不緊張?

陸成心疼極了,管他狗屁的規矩,彎腰就將媳婦兒子一起抱了起來,大步走向新房。

終於不用再逞強面對賓客,凝香再也壓制不住心底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埋在陸成寬闊的胸前哭了起來,沒有聲音,只是落淚。阿南現在是趴在孃親懷裡,見孃親臉蛋貼着爹爹,小傢伙以爲那樣更舒服,就有樣學樣,也埋了過去。

一大一小兩顆腦袋都靠着他,陸成的心柔軟卻又更加堅硬。

他發誓,以後再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東林村村頭,馮年快要跑到自家馬車前了,這才氣喘吁吁地回頭,就見身後只剩比他略矮的陸定還在窮追不捨。猜測陸言應該回去喝喜酒了,馮年望望陸家的方向,示意不遠處的車伕不用理睬,停住腳步,暗暗恢復力氣。陸成身體結實,陸言塊頭也不小,但陸定似乎才十四歲,他一個二十一的大男人,還怕打不過他?

以逸待勞了幾息的功夫,馮年將摺扇別到腰間,擼起袖子就朝陸定撲了過去。

陸定沒有躲閃,下一刻就與馮年抱到了一起。村裡男人打架,沒什麼花花招式,陸定恨馮年壞大哥大嫂的好事,怒氣都化成了勁兒,單打獨鬥也沒有落了下乘,馮年打他一拳,他同樣還了回去。

連續吃了兩拳,馮年眼裡閃過一道殺意,趁陸定不注意,手在腰間一摸,掏出把匕首。

他不傻,怎麼會毫無準備地來陸家?

他當然不會殺人,只是想給陸定點顏色看看。

然而沒等他匕首紮下去,陸定一拳擊中了他褲襠。

“嗷”的一聲,馮年手裡匕首掉了,臉色雪白,直冒冷汗地蹲了下去。

“我讓你來,下次你再來試試看?”陸定撿起匕首,一腳踹在了馮年肩膀上,餘光裡見馮年高高壯壯的車伕趕了過來,陸定毫不畏懼,又踹了馮年一腳。見二哥終於從左側的樹林裡潛過來了,陸定呸了一口,將匕首扔到林子裡,赤手雙拳地走向車伕。

車伕是練過些把式的,對此表示輕蔑,爲了替主子報仇,毫不留情地衝了過來。

於是陸定與陸言聯手,又將車伕狠狠打了一頓,打趴下了,將主僕倆擺到一塊兒,繼續踹了幾腳,出夠氣了,才並肩離開,臨走前沒忘了撿回那把匕首,邊走邊大聲商量戰利品歸誰,氣得馮年好像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