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陰冷潮溼的地下室度過數不盡的日日夜夜以至於對這份暗無天日早已習慣到麻木,白錦沫仍因弟弟的死而連續整夜無法入眠。
每當她一閤眼,腦海中總能浮現出白顏那張充滿被病痛折磨的俊臉上悲憤又絕望的神色以及薄脣一張一合吐露如錐子般句句扎入人心的殘酷現實,最令白錦沫陷入崩潰的還是弟弟不顧勸阻當着她面縱身跳下天台的場景。
發的黑,血的紅,粉色與灰白色相互交融,顏色一塊一塊,格外眩目。想到這裡,白錦沫便抑制不住地乾嘔起來,待連偉業都嘔不出來時她只跪在地上像是沒了魂似的低聲不斷重複着一句話,眼淚早已流乾:“怎麼能這般…這般殘忍…”
第二日,當陸少遊再次進入地下室用言語刺激白錦沫,嘲笑她無法保住白顏的命,更無法守着白顏的骨灰,一輩子只能當他陸少遊的玩物、發泄的工具。
白錦沫一句話也無法反駁,只能一言不發的拉下臉面去懇求陸少遊,螻蟻一般匍匐在陸少遊腳邊示弱地嗚咽流淚,話都是一字一字連不成句。
“求您…求您…讓我看看他…讓我祭拜他…求您…若是讓我磕頭都好…求您…”
陸少遊看着這樣頹廢自甘墮落的白錦沫自是心中開了花,他做夢都想摧殘白錦沫的精神意志,折磨白錦沫肉體,如今最大的心願被滿足陸少遊的喜悅溢於言表開在眼角眉梢。
他看似好心地對白錦沫說:“好啊,那你給我磕個頭,我便帶你去給你弟弟祭拜上香,如何?”
白錦沫一聽眼神放光,雖知陸少遊沒什麼好心卻也抱着什麼都不做不如試試看的心態滿口答應,妄想奇蹟出現,她不知他現在已淪爲泯滅人性的變態,又怎可能真讓她實現願望?無非是當個樂子耍耍她罷。
一下,兩下,三下,“咚”“咚”“咚”,隨着三聲悶響,三個結結實實的磕頭在陸少遊眼前完成。
他再也忍不住微翹的嘴角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你這個白癡女人…你真以爲我會領你去祭拜你弟弟?你怎麼能這麼天真?這樣的智商做我陸家的媳婦真是高擡你了。”
陸少遊羞辱完白錦沫,幾乎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的像隨意丟棄一個破損玩具般一腳將她踢開,對白錦沫撕心裂肺地哭喊和懇求也都充耳不聞,轉身便瀟灑離去。
走時不忘故意當着白錦沫的面大聲道:“再多派幾個人!給我加強看守!別讓裡面這個小娘們跑了!”說完便帶着依舊是扭曲的笑走了,只剩白錦沫一人留在地下室痛哭流淚。
是夜,白錦沫因遭受打擊以及進食過於稀少而昏沉睡去,夢中又出現了白顏的影子,不過只是背對着她自顧自地往前走。
白錦沫眼見着自己的弟弟越行越遠急忙上前追趕,一把握住了弟弟的肩,拉着他手臂強迫他停下來,白顏轉過身,英俊裡透着虛弱的臉龐反倒增添了一絲陰柔美,他
衝着白錦沫苦澀一笑,擡手拂去她黏在臉頰的一絲墨發,又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姐姐,你太辛苦了,我病的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拖累你…我真的很想照顧你,我的姐姐,可實在是對不起了,我不想再做你的累贅。”
白錦沫的眼前一下子出現了醫院的天台,白顏背對着人羣一邊揮手一邊眼眶溢淚笑着對她說對不起,再見,轉而縱身而躍在地面開出一朵鮮紅的生命之花。
她想清醒,她知道這是夢,可強烈的自責與罪惡感讓她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又一轉眼,眼前的人頭攢動和弟弟死亡的畫面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似深淵般無盡的黑暗,弟弟帶着哭腔的聲音再次響起。
“姐姐…我好怕…海里好冷好黑…這裡好冷…我一個人…好想你…”白錦沫的心都碎了,亦帶着哭腔向這無邊無際的深海大喊:“姐姐在這裡!白顏!姐姐在這裡!”
“你要好好活下去,姐姐。”白顏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像是團繚繞煙霧被大風吹散一般縹緲而去,白錦沫刷得從夢中驚醒,只留那句“你要好好活下去”在耳朵鼓膜中迴盪。
她渾身溼透,似全是剛纔詭異夢境而產生的汗液,破爛的衣物緊貼在她身上,似乎剛在海水中浸泡一樣,白錦沫怎麼也睡不着了,又是一夜失眠日。
次日,陸少遊又來折磨白錦沫,而白錦沫也毫無還手之力和反抗辦法般地接受着他的羞辱,她一想到夢中弟弟叫自己好好活下去便充滿了生的希望。
即使陸少遊百般折磨也仍然不放棄,可她心中總是掛念着白顏的骨灰,終於忍不住在陸少遊走後與前來送飯的女僕商議。
“我能不能懇求你一件事情…我知道這是有風險的…所以我懇求你…”白錦沫跪在地上,已顧不得身份尊嚴,況且她與女僕本就有着良好的關係,也談不上有失身份。
女僕見她這樣連忙將她扶起,樸實的臉上顯得有些慌亂“什麼事情?你不用這樣的恩人,我一定拼盡全力去幫你!”
“你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我弟弟的骨灰…我真的很在乎他…不能不去祭拜他…求求你了…”白錦沫此時像只驚慌失措的梅花鹿,眼中閃爍着絕望與無助就像被獵人不停追殺般讓女僕心疼。
女僕的內心十分動容,同爲女性讓她更加可憐白錦沫的困苦境遇和悽慘遭遇,於是她答應下來,並抱着白錦沫安撫她受傷的心靈,即使女僕知道無論如何也無法填補白錦沫內心的傷痕了。
白錦沫仍然日復一日的做着有關弟弟的夢,即使白顏慘死的畫面在她腦中像雕刻一般揮之不去,她也依舊堅持不放棄的在陸少游來之時懇求他承受他帶來的所有屈辱,而女僕也沒有忘記當初她承諾過的事情,開始了打探的忙碌生活。
另一方面,由於心疼白錦沫這個本什麼都沒做錯卻要承受着別人犯下的罪孽,每日被陸少遊羞辱打罵非人一般折磨的
小姑娘,另一方面也爲了報答家人急病時的慷慨解囊借錢相助,女僕在受到委託之後也在積極努力地尋找白顏骨灰的下落。
雖然她只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傭人,但比起出入都不方便,行爲也受到他人控制的白錦沫來說,女僕的打探工作便輕鬆容易得多。
況且人多嘴雜,再高高在上閃耀璀璨的僱主,其下人們的生活也無非就是靠閒暇時間的八卦扯皮來度日,人類都是這樣,總會對一些小道消息蠢蠢欲動而又格外敏感,像是深海中的鯊魚就算隔了千米萬米也會在血液溢出體外的第一時間嗅到這抹血香。
但也不能太過招搖顯眼地詢問這事,畢竟陸少遊那人狡猾又殘忍,如果得知女僕與白錦沫聯合,指不定能幹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事。
經過小心翼翼地多方打聽旁敲側擊,女僕終於得知某天夜裡陸少遊急匆匆叫來手下,突然改變主意地要求將白顏的骨灰不要灑入大海,隨便葬在某個海邊就行。
女僕在心中暗罵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還能有這樣的好心?肯定是心裡害怕遭到報應罷了!她唾了一口,便想着告訴白錦沫去。
因瞧見白錦沫終日恍恍惚惚精神衰弱,女僕極爲擔心地藉着爲她送飯之際溜入地下室,陪着笑跟守衛的人套近乎:“大哥,您看您天天守在這陰暗的地方,一定累了吧?我這有些錢,等換崗了拿去喝點酒吃點肉吧。”
守門的人也不傻,收了錢只是有些不耐煩地說:“行,你別在裡面呆的時間太久了,女人就是麻煩,動不動就有了同情心…”
得到了較長時間的停留機會,女僕也只得迎合着守衛的說法端着裝有飯碗的菜盤進了房間,她進入房門內便快速轉身反手緊閉了大門。
她走到白錦沫身邊謹慎地壓低了聲音道:“陸少遊沒有將白顏的骨灰灑入大海,只是葬在靠近大海的地方,但只打聽到大概位置在哪裡。”
白錦沫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來,眼神之中閃爍着充滿希望的在絕境之中看到光明的亮光,甚至於抓着女僕肩膀搖晃着問她:“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在被給予肯定答覆之後卻又因無法走出這禁足的地下室而垂下水低着頭失魂落魄喃喃道:“這樣便好…這樣便好…”
女僕看着白錦沫充滿希望又希望破滅的樣子依舊甚是心疼,奈何除了告知她白顏骨灰埋葬的大體位置剩下的什麼都做不了,她伸出手覆上白錦沫的頭欲言又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而自己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安慰。
而此時的白錦沫最需要的就是安慰,而她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女僕,這個曾經被幫助過的人,能給予白錦沫一絲額外的安全感,也許這就是因果報應吧。
女僕只是像安撫受傷的小動物般輕輕撫摸着白錦沫的頭,告訴她一切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