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任火旺沒有看魯一棄手中的畫,因爲他覺得那是人家門中的秘密。他倒是對付立開手中的《班經》發生了興趣,這是因爲他的手中也有這樣一本《班經》。那是魯承宗送給他的,讓他有時間研究研究,以後萬一魯家需要會其中技藝的人幫忙的話,可以請他出馬。
現在他發現付立開手中的《班經》比他的要厚得多,他探頭瞄了一眼,書上字跡還沒有他書上的大,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看出他的疑惑,坐在旁邊樹樁上的獨眼開口了:“任老,別瞅了,那是六工全本,我們只有總則和一工。”獨眼這一個多月一直陪着魯一棄,所以魯一棄翻閱魯承祖留給下的《班經》時,他看到了,也知道了其中的區別。
“那他還說他不是般門弟子?”任火旺這些年一直都跟着那些闖林子的羣落找活計做,早就認識付立開。在這之前,他從沒有把這個更像生意人的手藝人和般門弟子聯繫在一起,但是現在獨眼的一句話讓他堅定無疑地覺得付立開是真正的般門弟子。
付立開精明的思維馬上意識到這兩個人的話語是針對自己手中這部書的,他不大整齊的臉有點發紅,神情也變得和臉上的零部件一樣不自然了。當他看到獨眼和任火旺疑惑的眼神,瞎子警覺抖動的面部肌肉時,他急忙開口了,因爲再要不說恐怕就要有誤會了:“師傅養大了我,就教給我些木工手藝,而且許多手藝平常還不准我使出來,他沒教我認字,也沒讓我上學,這書上是什麼我都不知道。”
這樣的解釋合理,這樣的解釋卻也牽強,幾個人都沉默着沒有說話。
最終還是魯一棄彷彿自語般地說了一句:“這畫頁我真看不出什麼來,要是能到了那個母性之地,說不定能找出點線索來。”
這句話纔出口,任火旺和付立開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金家寨!”
金家寨,女人寨,寨主,其實也是老闆,是個據說挺能挺美的女人,名叫若冰花,這方圓幾百裡都知道這樣一個女人寨的若老闆若大娘。她跟男人成親才三天,男人就跟着叔伯兄弟來闖關外,兩年多杳無音信。於是若大娘一個女人家獨走關外尋夫,這才知道男人才到關外就被伐倒的樹木砸死。這女人沒有再回關內,她領着幾十個男人死在林子裡的寡婦和尋不到男人又回不了家的準寡婦,在這裡尋了個山坳圍搭了個寨子。這個寨子是走關外吃林子飯的男人們的歇腳點,也是溫柔窩。林子裡那些飢渴的男人可以在這裡獲取多種的滿足,他們受傷的**和心靈也可以在這裡得到撫慰。
付立開馬上想到金家寨,是因爲那個母性之地讓他想到了那滿寨子白肉肉的女人們,想到了自己好久不見的幾個老相好,他不自然的臉終於露出一點不自然的曖昧笑容。
任火旺之所以想到金家寨,是因爲那裡除了可以得到女人,那裡還能獲取信息,這林子裡所有的消息、新聞、怪事、地界、途徑都能在那裡找到結果。在林子裡闖進闖出的男人是不會吝嗇對那些相好的女人透露自己的特別發現和經歷的。
去往金家寨的路途是遙遠的,幾個人在茫茫的林海雪嶺中蹣跚而行。任火旺挑着他的鐵匠擔子在前面開路,哈得力和哈得興在最後,這兩個精力充沛的年輕人把長柄斧子插在腰後,掰了兩根白煙杉的大樹杈拿在手上,一邊走一邊把時候的腳印掃平。哈得力不時還用樹杈敲敲旁邊的小樹,這樣樹頂上的積雪撒下來,就讓那掃平的痕跡都看不出來了。
天全黑了,他們還在山林深處,看不到一戶人家。任火旺說照這樣的腳程起碼要到後半夜才能趕到金家寨,而且夜黑林密山陡路滑,不如找個地方休息一夜,明天趕早趁着天亮趕路。
大家都同意了,於是哈得力和哈得興找了一個丈把多高的刀削坡,二人斧子翻飛,不一會兒,坡前兩棵大雪松被砍到。雪松順勢擱在坡頂上巨大的樹冠就像座房子。哈家兄弟又鑽到樹冠底下,也就袋把煙工夫拉出了大捆的樹枝,他們將倒下雪松朝下的樹冠給清掉了。現在這兩棵倒下的樹真就像個房子了。
獨眼在樹冠下將積雪拍實,而付立開則帶着哈家兄弟在外圍用砍下的樹枝插成個圍欄,其實這作用主要是防野獸,要有什麼大獸子來了的話,過這圍欄會發出動靜。
魯一棄也幫着抱了一小捆樹枝幫着遞給他們三個,順便瞅了一眼那圍欄,沒有任何規律和坎相,看來這付立開真的像他自己說的,沒有學過《班經》。
樹冠下,任火旺將他的火爐子燃了起來,並從另一個藤筐挑子裡翻出一小袋紅薯,在火上烤了起來。
北方山林的夜黑得快,不一會兒,整個林子中只剩下這兩顆大樹冠下隱約有跳動的火苗。北風嗚嗚地叫了起來,就像是鬼嚎,而且還不斷將一些積雪從樹頂上掃落,發出瑟瑟的響動,就像是什麼腳步在慢慢接近一樣。
魯一棄他們幾個擠在樹冠下,圍在火爐子邊,吃着烤紅薯,倒也沒感覺出林子中的夜有多少寒冷,更沒有被外面的響動驚嚇,這裡都是些走江湖和闖林子的高手,他們應該可以分辨出響動因何而來。
魯一棄一邊吃着紅薯,一邊用眼角掃視了一下其他人,這幾個人的臉在爐火的映照下變得通紅通紅,看得出,他們要麼是不講究的人,要麼就是真餓了,都把個烤紅薯吃得津津有味。特別是哈家兄弟,看他們的吃相就能勾動別人對紅薯的食慾。
但魯一棄還是看出些異樣,一個就是瞎子,雖然瞎眼的人無法從他眼神中看出什麼,但是魯一棄的感覺從他的形態表情中還是搜索到許多。他吃着紅薯,卻明顯沒有感覺到紅薯的味道,他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又像在聆聽着什麼,思想已經飛得很遠的地方。
魯一棄看出的第二個異樣卻是明顯的,獨眼在咬嚼着紅薯,大概是太燙了,他呲牙咧嘴哈氣吐舌地。魯一棄開始也沒覺出些什麼,但是當他眼光掃過的瞬間,他彷彿看到了兩個字“可疑”。於是,他將視線又退了回來,這次他看清楚了,那是獨眼又在向他打口形,那幾個字是“當心,人可疑!”
魯一棄沒有迴應,他可不會含着滿口的紅薯做怪樣,他只是用眼神認真地盯視了一下那隻能看清黑暗的眼睛。
夜深了,周圍一片黑暗,任火旺在大家睡覺前將火爐子用炭捂成小火了,可現在,爐子裡連點火星都看不見。
一聲“畢剝”聲傳來,魯一棄從警覺的睡眠狀態中醒來,外面的風已經不在颳了,周圍一片死寂。
這隱約的一聲,魯一棄開始以爲那是火爐子裡火炭發出的跳耀,但隨即又是一聲傳來,醒來的魯一棄沒有看到火星濺出,那爐子好像是滅了。而且這次的聲音讓他聽出,發出聲音的距離比那火爐子要遠得多,好像是在外面樹枝圍欄那裡。
這聲清晰的“畢剝”襯托得周圍更加死寂。魯一棄感到害怕了,不只是害怕,他還有種極其孤獨的感覺。他倒不是害怕來了什麼大獸子,也不是害怕來了什麼殺手,他害怕的是這樣的響動連他都被驚醒了,怎麼睡在身邊的幾個高手怎麼沒有一點反應;他此刻才感受到,一個人去面對危險和恐懼纔是最大的孤獨。
魯一棄慢慢回頭,慢慢抽出壓在身下的駁殼槍。
樹冠外面有個搖晃的巨大黑影,就如同一個黑暗的惡魔在張牙舞爪。黑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搖晃着一點點往這裡魯一棄這裡靠了過來。
魯一棄躺着沒動,他生怕自己的動作會讓那黑影加快靠攏的速度,一下就撲擊過來。他只是悄悄將手中的槍機保險無聲地掰開。
槍口對準外面的黑影,卻不知道那黑影是什麼,要害在哪裡,所以他又將將槍機掰在連發的位置上。
他的左手輕輕地探向旁邊,那個位置本來是瞎子靠着睡覺的地方,他摸空了,那裡沒有人。魯一棄將蜷縮的左腿往外面探了探,那裡本來有獨眼睡着,獨眼的習慣總是要將魯一棄護在安全的裡側,可是現在他也不在。
黑影已經到了樹冠的旁邊,已經可以聽見它掃拂樹枝的沙沙聲。魯一棄也已經慢慢翻身坐了起來,他的後背緊貼着冰冷的岩石,右手中穩穩地端着駁殼槍,那槍身在火爐微弱的光亮映照下,光滑得就真的如同鏡面一般。
突然,一聲呼嘯聲從魯一棄頭頂上面的山坡上傳來,那呼嘯很嘹亮、很尖利,就像一把刺破山林寂靜的利劍。這聲音讓魯一棄猛嚇一下,也讓那黑影停止了動作,楞在那裡。
呼嘯聲持續的時間不是太長,耳聽着那聲音就在快速降低。但就在那聲音還沒有降到很低的時候,又一聲呼嘯傳來,聲音比剛纔那一聲要渾厚些,與前面迅速降低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這次的聲音持續的時間還是很短,這是一般常識,聲調提得越高,持續的時間就越短。但高聲的呼嘯沒有停止,因爲出現了第三個聲音,這聲音同樣與第二個聲音的尾音重疊,然後將這高音繼續延續下去,直到第一個聲音再次出現。
三個高聲的呼嘯輪換着一直不停歇,並且在第二輪開始,呼嘯聲中還夾雜了一種“嘎嘎”的怪響,就如同惡獸磨牙,鬼嚼人骨一般,讓聽到的人都從心底磣得慌。
黑影楞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了,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然後上身猛然一沉,趴在那兩棵倒下的雪松下,並極力地試圖從茂密的樹枝和樹幹狹小的間隙中鑽到樹冠下面來,沉重的身體壓得樹幹吱呀怪響。
魯一棄看不清黑影的面目,但是他舉起手槍,對着那模糊的頭部位置就要開槍。手指還沒扣動扳機,就已經聽到咔吧一聲,當然,這一聲比扣動扳機的響聲要大得多,那擱搭在岩石上的雪松樹斷了一根。
雪松一斷,雪松下的魯一棄馬上往另一邊翻身滾過去。他的注意力早就集中在黑影身上,所以雪松的斷裂聲已經提醒他也許會出現狀況,斷樹還沒砸下,他就已經開始動作了。
黑影的攻擊力是巨大的,黑影的動作也是快捷的,它撲斷雪松之後就馬上回頭,直往山坡下滾撲而去,轉眼間就消失在黑呼呼的林子深處。
魯一棄的頭頂崖坡上出現的是付立開和哈氏兄弟,哈氏兄弟縱身跳下,落在雪團之中,然後打個滾就爬起來,過去把魯一棄身邊的斷樹搬開。
付立開沒跳下來,他從旁邊的斜坡繞下來。魯一棄從樹冠下鑽出來的時候,藉着哈得力剛剛燃起的火把,他看到付立開那張極不自然的臉上佈滿極大的疑惑,嘴中還不住地在喃喃着:“怎麼會?怎麼會?不可能呀!”
不用說,嚇走那大獸子的聲音是這三個人發出的,也只有用斧頭劃刮大鋸的鋸齒纔會發出那樣“嘎嘎”的怪響。
魯一棄沒有問柴頭因爲什麼而疑惑,因爲他自己的許多疑惑還沒有人給他解釋。從樹冠底下爬出的時候,他並沒有慌亂,因爲他知道那黑影已經離開了。他有時間也有必要審視周圍的一切。雖然危險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件平常的事,但是他要弄清已經過去的危險中到底隱藏了些什麼,掩蓋了些什麼。
樹冠下沒有其他人,就他一個,這讓他的心再次提了起來,獨眼和瞎子哪裡去了?任火旺又到哪裡去了?
他又回頭看看外圍插的那一圈樹枝,已經有好大一段被人拔出移到旁邊,難怪那巨大黑影一直走到樹冠旁邊都沒發出多大動靜。是誰移走那些樹枝的呢?
“誰?”哈得興突然一聲斷喝,隨即矮身形,將長柄斧子橫在胸前。哈得力將右手中持着的火把頭一下子插入雪堆,滅了光亮,左手隨即也抽出斧子,如一隻警覺的豹子一樣四處戒備着。
付立開的動作顯然沒有他的兩個活計快速,戒備的狀態也是漏洞百出。雖然他也提起了大鋸,雖然他手中的大鋸沒有忘記下意識地護住魯一棄,但是他的整個姿勢絕不是一個練家子的戒備姿態。他站在那裡像個大字,雙手伸着,右手鋸子橫在魯一棄面前,雖然這樣可以幫離他三步遠的魯一棄擋着點,可是他自己卻是個門戶盡開的等死目標。
南面的一棵大雪杉背後鬼魅般地閃出兩個瘦長影子,一個是像盲杖一樣枯瘦的瞎子,一個是像瞎子一樣細長的盲杖。瞎子有些微喘,像他這樣有極好輕身功夫的人,這樣的微喘應該是奔跑縱躍好長一段距離纔會出現。
哈得力重新在火爐子裡將火把燃照,魯一棄看他燃火把的速度很快,火爐子微弱的火星很快就在這木頭枝幹上燃得火勢兇兇的,根本沒有因爲雪堆熄滅後有什麼影響,看來要不是這木頭枝幹上塗有什麼特殊油脂,就是這木頭的材質中有特別易燃的因素。
魯一棄打量了一下瞎子,瞎子的微喘稍稍自我調節後已經差不多平靜了。從他身上來看,他的一身黑衣依舊很黑,如同這深山老林的黑夜一樣黑,看來他極速夜行的過程中沒有沾上一點雪痕。
距離瞎子左邊十幾步的一棵矮雜木背後一張油光發亮的臉冒了出來,那是任火旺,看得出,那滿臉的油光是汗漬,是什麼事情讓這個終日在火爐子前幹活的鐵匠,在這麼個天寒地凍的黑夜裡滿臉是汗?
最後出現的是獨眼,他的身影是從南面的林子裡緩緩走出來的,和瞎子是同一個方向,並且十分小心地跨越雪窩和繞過雪堆,就像是飯後散步一樣。他的走姿很奇怪,一直都低着頭,沒有什麼聲響,像個丟了魂的人,又像個沒有面目的鬼。要不是他的手中還提着“雨金剛”,背上還揹着一支步槍,魯一棄肯定會將手中的槍口對準他。
魯一棄的眉頭皺緊了,他開始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了,一瞬間太多的疑問和不解如同蠶絲將他包繞在中間,不能理清又不能扯斷。
付立開的大小眼隨着火把火苗的撲爍而閃動,他不自然的臉不自然地乾笑了兩聲問道:“你們哪兒去了?都夢遊呢。”
瞎子臉頰上的肌肉牽抖了一下,陰沉沉地回了一句:“我在那邊拉了泡屎,你要?”
獨眼在瞎子身後停住腳步,擡起他垂着的頭,沒有絲毫表情地說了一句簡練的話:“我也是。”
“哈哈!”任火旺笑了,似乎笑得還挺得意的“我還以爲只有我吃了紅薯屎來得快,原來你們也和我一樣。”
哈得興在一旁看着任火旺笑得得意,便衝了他一句:“這屎拉得你滿臉汗,就沒拉得你滿**血?”
“嘿嘿!”任火旺沒有繼續回話,只是將笑聲變得很低聲,變得隱晦而不知其意。
“我們得走,這裡有危險!”瞎子突然有些激動也有些恐懼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被個老大的熊瞎子撲了。”付立開大小眼狡黠地眨了眨,死死地盯住瞎子的面部表情。
“老付,你夢遊了吧,這天氣,熊瞎子會出窩撲你?要麼是個母熊聞到你的那股子騷味兒了吧。”任火旺一下子提高了聲音,不是他要衝付立開,只在是這事兒說得他難以相信。
“那你來瞧瞧,樹都拍斷了。要不是我們發聲嚇走它,這會兒說不定還窩在這兒呢。”
付立開的話讓獨眼和任火旺都斷樹那裡圍攏過來。
瞎子沒有和他們一起圍住斷樹看,他反徑直走到那段被拔掉樹枝的圍欄缺口邊,蹲下四處摸索了一番。
“不是熊,這腳印比熊掌要大得多。”瞎子用手小心撫過一隻巨大的腳印說道。
“我不是說過是個奇大的熊瞎子嗎?”付立開對大家不信他有些煩躁。
“可這腳印連爪子點都沒啊,倒像個人的靴子印,可這要是人的,那也忒大了吧。”瞎子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他們全都彎腰查看地上的腳印。可是這周圍的腳印已經被大家踩踏亂了,看不真切。只有在樹枝圍欄的口子處還有幾個腳印十分清楚,他們便都圍到瞎子的周圍。
真的,這腳印真的不像是熊掌,橢圓狀,無楞無角,最重要沒有爪子的落點。
“這要是熊掌印,那就是一隻穿了鞋的熊。”獨眼說這話的時候是一本正經的。
“真的是熊,不信你們問哈大、哈二。”柴頭真的有點急了,這也難怪,一般人在大家都不相信他眼見的事實時,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不清,只知道是個大獸子。”
哈氏兄弟的回答讓柴頭很意外,他楞住了,不再說話,難道真的只是自己的臆想,難道真的是自己被嚇得看錯了。
大家沒有再爲這個問題爭論,趕緊收拾東西連夜趕路。因爲不管是什麼東西,呆在這裡肯定是危險的。
“要麼我們另找個地方休息,我知道附近有個背風的石頭窟,能容下我們幾個。”哈德力說出這樣一個建議,從他表情上看得出,他對在這黑夜的老林子中趕路有些發怵。
“不行!我們現在不是怕什麼大獸子,我們主要是怕有人追來,其實我們打天剛黑那會兒就不該停下歇息。”任火旺說完這話就挑着擔子領頭往前走去。哈氏兄弟只得舉着火把並排跟在後面。
魯一棄走在哈氏兄弟背後,他邊走邊瞧着前面的這兩兄弟。他對身邊的獨眼輕聲說道:“瞧,到底是倆親兄弟,走路都走得那麼對稱整齊。”
往坡上走了才十幾步,魯一棄就又回過頭來看看隱約可見的圍欄缺口,他覺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什麼,太多的疑慮讓他的思維變得不夠用。的確,思考得太多就會讓許多眼睛本可以發現的溜走。
這裡有危險,對於這危險自己感受最深,因爲只有自己直接面對了這次危險。可這和瞎子嘴裡說的危險是一回事嗎?如果付立開不接着瞎子的話頭搶着把這裡發生的事說出來,瞎子是否會說出更駭人的危險來嗎?
瞎子一直沒有繼續自己的話頭,難道他們說的真是一回事,他在拉屎的途中遇到那個黑影;或者他的所謂危險在和這怪物黑影相比不值一提,所以不必再說了,當然也不排除他所知的危險是極其可怕的,說出來會讓大家恐慌不安,所以只是藏在自己心裡。
還有,怎麼沒有人問柴頭和哈氏兄弟到哪裡去了,哦,肯定是他們幾個先離開的,柴頭和哈氏兄弟後離開的,然後又是柴頭和哈氏兄弟先回來的,他們幾個大概不知道柴頭他們也離開過,以爲他們都一直在這裡呆着呢。
魯一棄不願意再多想了,夜間行走在厚厚積雪的山路上也不適宜思考,他只是將所有的細節記在腦子裡,就像他記憶那些弄不懂的文字符號一樣。他相信,這些細節也和那些文字符號一樣,在需要的時候,或者條件滿足的時候,會自己從腦子裡蹦出來,去驗證一些現象和結果。
看到初升的旭日時,也就看到了木屋縱橫的金家寨。那寨子是在幾個起伏不大的山頭圍成的山坳裡,但周圍的山頭卻沒有遮住初出的太陽,早晨的陽光給寨子撒上了一層淡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