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吾在晨光下行走,聆聽世間的始終。
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及色慾,是吾所視之見的事物。人性爲所造世人的存在之根源,又爲吾所賦予世人之靈魂。
不忍,其沉淪;不忍,其毀滅。
故吾憐憫,降下滅世之洪水,洗禮世間之污濁及世人根源之萬惡慾望。
七日,萬物即將經歷一輪迴。
—此乃神的憐憫
白色,比世間所有之純淨事物更加純潔的軀體在黑夜中行走着,手中被世人私慾污血所污濁的聖經在夜晚死寂的清風中翻頁着。皓白的月光灑在他前方的道路上,地面散落的枯葉在光芒中消失殆盡,一切在目光中乾淨,一切在他的存在化爲光的純淨。
路不在平靜了,他一步步向都市中心走去。路途所經過的世人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甚至路人從他的身軀中穿過。猶如時間在他的腳下失去了意義,空間是天使守護他的羽翼,凡塵的種種在他的面前化爲了世間的符號。
他停下了,在一處宿舍樓停下了他那蘊含萬物規則的腳步。閃爍着比大日還要輝煌的光芒在他的雙眸中吞吐,平靜而憂傷的面頰在背後高潔的金色迴廊中顯得格外高雅,他的言語在世間劃過,他的不甘又有誰知曉。“生命在這世間最後的烙印已經消散了,縱使擁有真十字架的我也無法從聚烙印。或許母親看到了我如今的結果,但我不後悔,若我不殺死他,我心難安。徐珈,你知道嗎,其實我還是不甘心,爲什麼你不死,爲什麼你能高高在上視視我如螻蟻,爲什麼……”
繁鬧的都市,繁忙的人們沒有意識到在世界的一個角落存在着一個人的憂傷,但那段憂傷早已被世界所遺忘。一切彷彿是一個夢,沒有了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及色慾組成的七宗罪,過去的種種痕跡像夢幻氣泡般剎那間消失,一切的一切都回到了平淡的世界。郊外的別墅回到了過去高雅而莊重的莊園景色,只是沒有了那個肥胖的中年人。
夜晚是沉悶的釋放,疲勞的軀體撲倒在柔軟的牀鋪上,窗外迷惘的喧鬧聲並沒有驚醒他。窗外不斷閃爍的霓虹燈透過朦朧的玻璃在他的臉頰上映射出五色的喧囂,暗淡的光照亮了他沉睡的身軀,不知何時血腥的符文爬上了他的身體。手中早已破損的牛皮紙在妖豔的符文中化作塵埃,隨風飄散在這擁擠不堪、充滿腐朽氣息的老舊宿舍房中……
一聲悶雷炸起,在藍色的電光中他猛地從牀上坐起,一切只是一場夢。如神一般在都市中行少年只是一場夢,他看了看左手並沒有夢中的一頁書頁,是夢嗎,但卻有一聲音似乎在述說着什麼。他無法聽到那殘碎的言語,甚至無法確定那個聲音存在過,只能低着頭喃喃地說道:“我是誰,徐秦還是蘇宣……”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擡起了頭,眼睛直直的看着掛在牀前頭的黑白相片。
“好熟悉!”他遺忘了很多,但一個佝僂的老者一直在他的腦海中。雖然陳舊的相片已模糊了,他也早已忘記了那張曾伴隨着成長﹑
經歷滄桑歲月的臉龐,但他卻不會忘記老人在世時常和他說過的話。
一個身着簡樸、精神飽滿的老人用他粗糙的大手牽着一隻小手,小手的主人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老人和小男孩走在一條通往都市的山間崎嶇小路,老人在一個拐角處停下了他的腳步,拉着男孩的小手說道:“你要記住,我們在世爲的是做回自己,不爲別的!”
做回自己!縱使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權勢、視凡間世人爲螻蟻的力量,若不再是自己了又有何用。連心都失去了,這些也只不過是填補內心空虛的填補物罷了。
一隻佈滿青筋的大手伸向了佈滿灰塵的黑白照片,被老繭包裹的手指觸摸着乾澀的相面,似乎在擦拭着歲月的痕跡。“我長大了,你卻不見了。真希望你能看着我走完這條不歸路,老頭子!”身影在霓虹燈的殘光中晃動着,沉悶的腳步在雜亂的地板上留下了蕭瑟的迴音。
赤紅的閃光穿過了斑斕的霓光在暗淡光滑的玻璃上倒映着,沒有人會看到那個倒映身影頸脖上詭異妖豔的符文……淡淡哀傷伴隨着他行走的道路,這條路是由骨骸所鋪設的,死亡是它的主旋律,這裡沒有誰對誰錯,有的只是在真理路上走的更遠。
夜晚沉靜的萬物在朝陽溫暖的陽光下甦醒,繁忙緊張的大都市又迎來了新的一天。一位中年婦女在一陳舊的宿舍樓前忙碌着煎着肉餅,面對着來來往往的路人,她始終帶着微笑,並沒有因爲手中的工作而停下這個充滿着幸福的笑容。突然她的眼中閃過一個似乎很熟悉的身影,她不敢肯定,但還是用抹布擦了下手,向那個即將消失的身影跑去,嘴中還大聲喊道:“是蘇小子嗎,是蘇小子嗎……”聽到身後的喊叫聲,遠處的身影停下了自己厚重的腳步,轉過身看着不斷接近的婦女,很是意外的叫道:“張嬸!”
“果然是你這小子,今天怎麼沒去警局?”
“好久沒去看老頭子了,今天局裡沒有什麼事,也該去看看他了。”說話間,蘇宣的眼中透露出淡淡憂傷,但很快他便掩住了眼中的感情。
在得知蘇宣要去祭拜爺爺後,張嬸熱情的從攤位上包起幾張餅,說是讓他在路上吃。雖然這只是一件小事卻觸動了他心中緊繃着的一根弦,凡世間的種種他真的能夠忘去嗎,這不僅僅是即將不再是人類的他最後的留戀,還有隱藏在心靈深處那個潔白的身影對自己內心的詢問。
老頭子的墓地是蘇宣剛進警局不久後靠關係用村裡的二分地向村委換的,離大都市路程不遠,坐車也只要幾個小時。路上他顯得很是沉悶,和車上那些回鄉的村民就像處在兩個世界的人。看着窗外不斷閃過的郊外景色,他失神了:或許我也會像老頭子老了,最後死在一個沒人的世界。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走上這條路的你已經沒有了回頭的機會了。內心的吶喊在心中捲起的大浪衝散了那僅有的眷戀,或許這就是失去後纔會明白平凡的世界是多麼美好的。他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襯衫,忍受着胸口撕心裂肺
的痛苦。
等到痛苦刻入了心中,不知何時他已來到了一座荒墓前。坐着,像一個失去了心愛事物的孩子一樣緊緊地依靠着身後伴着雜草、滿是青苔的墓碑上。“很久了,沒像這樣了。記得小時候,老頭子你常說平凡是福,但我一直都不理解,現在知道了卻回不到過去了。或許我就不應該跟着你來到這裡,或許我就不應該當上這個警察,可惜沒有後悔。”看着墓前荒蕪的景色,他只是從墓旁邊散落的磚石堆中拾起一塊在手中抓捏着。“聽得見嗎,”手指用力的指在自己的胸口,大聲地在這無人的郊外中瘋狂的怒吼着:“你聽得到嗎,徐秦你這個自私的混蛋,你的不甘心爲什麼要我來承擔……我只是一個小警察,我只想就這樣平淡的過完這一生。真理又如何,比起這個可以走向永恆的真理,我想的是你們眼中的那個虛幻不真實的凡世間,爲什麼你要對我這麼殘忍……”
這不是你所想要的嗎?當爺爺走後,在黑夜降臨時候,你對黑夜的厭惡,對死亡的恐懼,讓你選擇的嗎?永恆是你內心的嚮往,化爲像諸神一般視凡世間萬物如同螻蟻,這不是你的心願嗎?
徐秦的話刀子般撕開了他心中最後的掩飾。人性有時就是那麼難以捉摸,對於自己越想要的東西,總是會去掩飾自己的意圖。
“住口!你是不會明白的……”
“咔嚓!”心中暴怒竟讓他生生捏碎了手中的水泥磚石,正當他要反駁的時候,四周的氣溫似乎開始驟降,冰冷的雪霜一點點在地表出現,一切都開始沉睡,看前的一切就像冰川平原般死寂。寒冽刺骨的掛着他臉生痛,空曠中乍現的危機就像猛獸張開大嘴撲向獵物般讓他肌肉不斷的顫抖,這種無休止的精神壓迫竟開始讓他嚮往死亡。
不想死!只見他四周散落的岩石雜草紛紛炸開,在一股不屬於凡塵的力量下超越了常理,空中飛散的碎片在無動力的狀態下重新凝聚,化作足以洞穿虛空的鎖刃向他身上咽喉、胸腔、脊索等要害地方穿去。
他的肌肉本能的在繃緊,全身的汗毛如同貓一般炸起,身形頓時如蟒蛇翻身在逐漸縮小的活動空間中翻騰。無序的符文在這不斷彈落的身軀上閃現,瞳孔不再是原本的黑色,而是永恆都在運動的纏繞。
生死中對於生存下來的渴望讓他打開了離開凡塵道路的第一扇大門,塵封在重生十字架上遠古的記憶開始甦醒了。
終於要開始了,不管你痛恨我,還是感激我。這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所揹負的。我的路已經到頭了,但你的路卻只是剛開始。
命運的長河上那個潔白的身影全身崩裂,無數如雪的星羽從裂痕中飛出,照亮了整片長河。隨着星羽飛散的路越來越長,他的身影也逐漸暗淡,不再潔白……
徐秦!巨大的光翼從他的身後撐開,強烈的氣旋帶着四散的襯衣碎片彈開了即將刺穿他的鎖刃,緊接着緋紅的光芒席捲了這寒冷的世界。
比血還要妖豔的十字,刺痛了隱藏在虛空中那雙充滿蔑視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