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隨時隨地掌握軍中各營的思想動態,逃兵的數量每天都增加數百人,照這麼下去,用不了幾天就得全面崩潰。
這也是杜周所說冒險的原因!
不過,秦瓔的冒險也是爲了引誘阿巴斯上鉤,如果不是這樣,以那個身經百戰的老將,又怎麼看不出其中的貓膩呢?
實際上,秦瓔所指望的主力都是他從神武軍帶來的親隨,還有就是兩千左右波斯軍的主力,其餘新近招募的士兵,無論歸屬感還是戰鬥力都不能指望他們面對更強大的壓力。
爲了將阿巴斯死死的拖在這處無名河灘,然後進一步發動突襲,將其徹底擊敗,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杜周在此時選擇了支持秦瓔,他作爲丞相的特使,本來是催促其返回昏陀多的,現在竟也跟着一同冒險。
兩個年輕人的臉上同時佈滿了期待和興奮,雖然其中參雜着一絲絲的憂慮,但對於建功立業的渴望已經讓他們擁有了一顆強大的心臟,能夠坦然的面對一切普通人難以承受的壓力。
“秦兄,以波斯人現在的情形,還能撐持幾日?”
秦瓔看了一眼杜周,答道:
“能撐持幾日,主要取決於阿巴斯何時發動強攻,他們總是這麼有一下沒一下的襲擾,反而不好全力施爲呢!”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擰成一個川字型。
“阿巴斯這老狐狸,應該是看準了襲擾戰術,想要讓波斯軍自行崩潰!”
杜周的判斷與秦瓔不謀而合,他們都已經看出了阿巴斯的想法。
不過,秦瓔並不認爲阿巴斯會將這個策略執行到底,以他近月以來對這位從不曾謀面的對手的瞭解,阿巴斯並非與耐心見長。
“那就要看誰更耐得住了!”
說罷,秦瓔與杜周相視而大笑。
視察過軍營以後,秦瓔召集所有百夫長以上的軍將進行思想動員。
所謂思想動員也是神武軍內必備的一則,但凡大戰之時,幾乎每日必備,閒時也要三五日一次。
爲的就是強化軍將士卒對軍隊的歸屬感。
而通過層層測試選拔而來的百夫長和千夫長對新成立的波斯國都相對普通士兵而言有着更高的忠誠度,其出身主要是波斯舊貴族的商人,無論出於家族利益還是族羣利益,都有着高度一致的信念。
所以,秦瓔只要控制住百夫長以上的軍官,就能夠保證波斯軍可以最大限度的面對危險和壓力。
“此戰之後,我波斯軍將脫胎換骨,再也不必畏懼大食狗賊的恫嚇與壓迫,希望諸君與我一同努力!”
“願與大將軍同甘共苦!”
一衆軍將立即起身抱拳,慨然應諾!
軍帳內羣情激奮,暫時忘卻了自身陷入重圍境地的情況。
與此同時,阿巴斯和侄子伊普拉辛仍在繼續着襲擾的策略,不過連日來雖然也大見成效,可終究沒有使得波斯軍崩潰。
伊普拉辛畢竟是個年輕人,性子有些急躁,儘管在這半年來的獨自領軍過程中有了很大的進步,但仍舊是沒戰必欲速戰速決。
只有老阿巴斯好整以暇的坐在軍帳內喝着東方傳過來的茶湯,這種兌了羊奶的茶湯掩蓋了茶磚的苦味,多了不少奶香和羊羶味,顯然更適合他的口味。
喝盡了一碗之後,阿巴斯又倒上一碗,看着一旁好像坐在火炭上不安的侄子,沉聲說道:
“先喝一碗茶湯,東方人的好東西,從中也能品味出他們的脾性如何!”
這種兌了羊奶的茶湯伊普拉辛也是喝過的,但他絕對不喜歡這種味道,而且他在叔父面前也不會掩飾對吃喝的喜好,直接皺着眉搖了搖頭。
“侄子喝不慣這種帶着苦味的東西,還不如喝上一碗甘甜醇厚的葡萄酒來的痛快!”
阿巴斯挑了一下眉尖,也不擡頭看他,而是有些自顧自的說道:
“喝不慣?難道與唐人交戰不習慣,就能避免和他們戰爭嗎?”
“這,這怎麼能比在一處?”
面對侄子的反駁,阿巴斯不緊不慢的說着:
“唐人的性子就像這茶湯,雖然可以添加胡椒和羊奶來調味,可這苦中帶澀的本味卻無論如何也不會被徹底掩蓋的,正與唐人的本性一樣,他們看起來軟弱,卻絕不會輕易屈服,遇到的對手越強,所激發出的力量也就越強。正如茶磚之苦,永遠不會消失一樣!”
阿巴斯的比喻並不十分貼切,但伊普拉辛竟然有恍然大悟之感。他忽然發覺,自己此前無論是追擊拔汗那的叛軍,還是在吐火羅打算圍剿昏陀多的波斯人,都有唐人的身影。
將每一戰所有的共同點梳理過後,才赫然發現,但凡有着唐人身影的戰鬥,都會讓自己頭疼不已。攻擊不能全殲,撤退又遭遇連綿不斷的襲擾。
如此令人頭疼的尷尬境地一直持續到他主動回援後遇到叔父阿巴斯。
現在輪到他用這種襲擾戰術,使得由唐人做主的波斯軍苦不堪言。
“侄子一直忽視了唐人的存在,現在我們要剿滅波斯人的叛亂,就必須要徹底擊敗唐人,將他們趕回蔥嶺以東!”
阿巴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意識到唐人的存在也是在木鹿城慘敗以後,比自己這個侄子早不了多少。
“不但要將他們趕回蔥嶺以東,我們要將帝國的邊界推進到安西,要將優素福帶給帝國的恥辱加倍的奉還給唐人!”
他用力的講述着自己的意圖,並得到了伊普拉辛的深度認同。
“唐人雖然性格堅韌,喜好出奇計,但是他們的劣勢也很明顯,安西乃至蔥嶺距離他們的都城有數萬裡,這個距離遠遠超過呼羅珊到泰西封!嗯,帝國現在正營建新都,用不了多久,巴格達將取代泰西封,成爲萬城之王!”
聽到叔父的話,伊普拉辛心潮澎湃,正要說些什麼卻聽阿巴斯又說道:
“你知道波斯軍爲什麼被圍困在這處無名河灘,竟然沒有一次嘗試強攻突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