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流淌,血浪一波接着一波,在讓人作嘔的血腥氣息中,蘇杭終於忍受到了黃泉的入口。
入口處一片朦朧,被一片慘烈的血霧籠罩着,蔓延出無法想象的煞氣,像是惡魔的嘴。
蘇杭想到了九幽魔曲,不由得與這裡的黃泉聯繫在一起,九幽魔曲是依靠這裡的黃泉創造的嗎?可他並沒有看到森羅殿,獄下魔。
“嗚嗚……”
陰風悽慘,吹進了骨頭裡,這裡陰氣太重了,蘇杭渾身發冷,脊背生寒,連骨頭縫裡都像是結滿了冰碴子,一個勁的打哆嗦。
破舊的古船緩緩前行,走進入口,繼續深入。
擡眼望去,四周全都是鮮血,血腥味更重了,讓人作嘔。
蘇杭每一次呼吸都吸進了很多飄散在空中的鮮血,越來越噁心,他實在忍不住,伏在船上朝河裡吐出來了,胃裡一陣翻滾,近乎將一輩子所吃的東西都吐出來,胃裡已經沒東西了,卻還是在乾嘔,身軀忍不住顫抖。
“這他媽是什麼鬼地方!”二十年,就算是身受重傷垂死的時候,他的身體都沒這麼難受過,此刻連腸胃都掏空了,一直在吐,整個人虛脫到沒有一點力氣,額頭冒汗。
終於,小船劃過這片區域,眼前豁然開朗,蘇杭模糊的雙眼裡只看到突然一片漆黑,血腥味終於不那麼濃烈了,他才緩過來一些,大口呼吸。
“這就是個鬼地方啊,諾,黃泉到了。”老頭子笑呵呵,道。
蘇杭揉了揉眼睛,擡頭看過去,遠處,一座幽深的殿堂矗立在那裡,像是天地的主宰,具有一股無與倫比的壓迫力,整個殿堂如黑金澆築而成的,充斥着森然冷光。
它很龐大,形狀如一個惡魔的頭顱,分外猙獰。
“這是……森羅殿?!”蘇杭動容,他想不到九幽魔曲裡的森羅殿堂真的存在,且真實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較之九幽魔曲彈奏出來的森羅殿相比,這座大殿更具有實質感,沒有什麼言語能形容這座殿堂有多陰暗,這裡,簡直就是地獄啊!
老頭子道:“老頭子我住在這裡也不知道多長時間了。”
“森羅殿……千古九幽,萬古神魔……你是……獄下魔嗎?”蘇杭震驚,指着老頭子道。
“不是。”老頭子很鎮靜,道:“我不知道什麼獄下魔。”
蘇杭心裡犯嘀咕,老頭子的話越來越不能相信了,可他卻不能強逼,就算是強逼也不可能逼出來點什麼,萬一這個老頭子一來氣把自己宰了,那什麼都玩完了。
要知道,他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歲月,連以往經歷過的事情都快忘記了,這樣的一尊仙的思想定喜怒無常,蘇杭擔心的很。
他沒有再問什麼,跟着老頭子走在斑駁的古道上,這條道同樣是由黑色的石頭鋪成的,踩上去從腳底傳來鑽心的冷意,能將人凍僵。
前方,森羅殿堂恢弘的城門緊閉着,十分高大,如懸崖峭壁一樣,在城門上雕刻着兩尊魔的身影在張牙舞爪,栩栩如生,如下一刻就會活過來一般,讓人敬畏。
城門的縫隙封閉得很嚴實,彷彿廢棄了很多年,落滿了灰塵。
一直碩大的蜘蛛足有人般大小,長着三隻眼睛,修長的觸手在森羅殿堂上來回紡織着,在布一張碩大的網。
那隻蜘蛛沒有任何生機,完全是死物,小眼睛盯着來臨的兩人,又回去繼續布它那碩大的蜘蛛網去了。
“轟”
老頭子沒有停留,直接推開了森羅殿堂的城門。
“喂,不要跑!”
“來追我啊,哈哈哈!”
入眼之地,是一片無盡廣闊的空間,突然就變了個模樣,鳥語花香,靈氣濃郁,在霞霧間傳來人的大鬧聲,一派祥和。
雖然蘇杭猜到了這座森羅殿堂裡可能別有洞天,可他想不到竟會是這樣一番景象,堪比第一重淨土,且還有人的聲音,藍天碧水,古木參天,花草隨着清風搖曳,空氣裡都彌散着生機,香氣撲鼻。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蘇杭震驚,沒想到黃泉是森羅殿,而森羅殿裡,竟然完全不像地獄一樣,倒像是天堂。
而且並不顯得妖邪,有生物在這裡棲息,甚至有人的聲音,花草樹木充滿了生機,山脈連綿不斷,並不陡峭,像是海浪一樣起伏,這是一幅仙境般的美麗畫卷。
“這裡就是黃泉,我的家。”老頭子的笑容從未改變過,到這裡來笑容就更深了,彷彿皺紋都在舒展,整個人顯得很年輕,大叫道:“孩子們,我回來了!”
說着他就擡腿走向裡面,步伐都輕快了很多。
蘇杭跟上,一邊看着裡面的景象,越來越驚奇。
所謂的黃泉,竟然是這樣一番景象。
前面,幾座座茅草屋在霞霧裡隱現,腳下出現了古老的街道,石鋪的路面上,縫隙里長出很多雜草,堅韌不拔。
這是一個如天外般的村子,雖然看起來有些冷清,並不熱鬧,卻讓人感受到十分祥和的氣息。
來到這裡,蘇杭的心神頃刻間就寧靜下來,大口的呼吸,就算在蠻荒古林也沒有這麼好的環境,且,那裡危機四伏。
他突然有些頓悟了,蠻荒古林最深處是遠古神祇的埋葬地,有神祇的頭顱骨,甚至一羣半仙陰兵在巡邏,而這所謂的黃泉是人間天堂,倒不顯得那麼另類了。
“老爺爺,回來了啊。”一座茅草房裡,一箇中年人走出來,衝着老頭子呵呵笑道,對蘇杭的出現並不感到驚奇,反而很平靜,道:“終於有客人了。”
蘇杭衝着他笑了笑,這個中年人沒有任何氣息外露,要麼是個凡人,要麼是個仙,可蘇杭卻不相信這裡有如此多的仙存在,他應當是個凡人。
可是凡人的話,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和他一樣,被老人邀請過來的?
他穿着的服飾很另類,不是長袍,同樣也不是現代的衣服,倒是兩者結合的,怎麼看怎麼不搭調。
隨後,他就走進了茅草房,裡面傳出模模糊糊的吆喝聲,像是在召集家人。
“他們是什麼人?”
陸陸續續,很多人都出現了,蘇杭不明不白,這些都是凡人,且很熱情的跟他們打招呼,問道。
這些人看起來沒有在外面的世界生活過,在這個封閉的黃泉,養成了善良單純的心性,見到渾身是血的蘇杭不但不害怕,且還很親熱。
“據說是叫什麼……噢,叫地球的世界來的。”老頭子道。
“什麼?地球人!”蘇杭再一次不能自已,無比激動。
“在幾十年前莫名其妙,就闖到黃泉裡來了,當時我正睡覺呢,嚇我一大跳。”老頭子似乎什麼都不知道,說得繪聲繪色。
“這地方除了死物什麼東西會來,再說老頭子我住了不知道多少年,除了那個黃口小兒,再也沒有人來過,當時給我嚇的,差點尿褲子。”老頭子面部表情變得很豐富,以開玩笑的口氣對蘇杭道:“後來纔看出來是一羣人,沒有攻擊性,我就收留他們了,這些年來,這近千人一直在這個小村子生活,我現在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了。”
“這裡也出現地球人了……”蘇杭自語,藏劍峰一批,活下來的人十分稀少,地獄之眸一批,同樣十分稀少,鬼祠裡還有一批,一個都沒走出來,到這黃泉,竟然還有一批,看來在這裡的人是最幸運的,生存率很大,幾百人都活下來了,雖然沒有見到過外面的世界。
他們走進一個茅草房,這是老頭子的家,裡面沒什麼擺設,連爐竈都沒有,只有一張木質的牀。
蘇杭一直不能自已,十分激動,想不到在這裡也見到地球人了,問老頭子道:“你爲什麼不帶他們出去?”
“帶他們出去幹什麼啊?找死嗎?你活下來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有幾個人能活下來?”老頭子撅嘴。
“這倒也是,可你爲什麼不教他們修行?”蘇杭又道,似乎很不滿老頭子放任他們生活在這裡,像圈養牲口一樣,也不聞不問。
“我都不會修行,我能教算啊。”老頭子翻白眼。
蘇杭眉頭皺起來,越來越覺得這老頭子忒缺德,卻不好說什麼,人家收留了這麼多人二十年,總歸是造福了,要麼他們全都得死在淨土墳。
“老爺爺,來客人了嗎?”突然,外面響起一道稚嫩的聲音,蘇杭回頭看去,見一個小孩子蹣跚而來,差不多有十歲左右。
這個孩子應當是在這裡生下來的,可惜,連外面的世界都沒有見過,看蘇杭都不覺得害怕,反而很親切,叫道:“叔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