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城兩面靠海,一面靠山,唯一靠平原的那一面被富江一分爲二,並開設了兩個城門。
江北歸冀州,江南歸青州,江鴻的商隊既然從冀州來,自然要從江北的門進入。
出發後的第三天一早,商隊按照計劃,準時來到了汕城的北門之下。
仗着孔明車的平穩性,一路疾馳,加上九州早就在各個大城市之間修建了官道,兩天就走完了這五百里。
不愧是冀州的商業大城,進門的手續也非常嚴,商隊在門外排了兩個時辰的隊,此時臨近正午,還沒能進城。
夏天正午的太陽很毒,姬欣已經搖搖欲睡,江鴻只好帶她先去了一旁的茶舍,讓士兵們繼續排隊。
荀錢這傢伙早就來到茶舍避暑,根本沒參與過排隊,若不是擔心姬欣一個人不安全,江鴻也不打算來茶舍。
畢竟丟下那些士兵,自己跑來清閒,很沒義氣。
一碗綠豆湯下肚,姬欣的臉色好了些,嘆息道,“這汕城還真是難進,有必要查的這麼嚴嗎?”
江鴻正想說話,卻被荀錢攔住,對鄰桌的一個苦力模樣的壯漢說道,“這位老哥,一看你就是來此地發財的吧?”
壯漢哈哈一笑,“發啥財,跟着掌櫃運貨而已,最近汕城要打仗了,急缺木材,倒也是個發財的好機會,可把咱東家美壞了!”
打仗?!
江鴻與姬欣對視一眼,兩人都是十分詫異。
荀錢卻面不改色,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平靜的說道,“是啊,發了財都是東家的好處,可苦了你們,累死累活也不會漲一文錢。”
“那倒不是,城內木材缺的太厲害,而且冀青兩邊都在搶,價格高的嚇人,東家高興,讓掌櫃的給我們加了不少工錢呢!”
江鴻問道,“老哥,汕城要打仗?和誰打?”
荀錢略帶責怪的看了眼江鴻,佯作驚訝的問道,“這位官人是第一次來汕城吧?當然是江北與江南打仗了!”
江鴻不滿的瞪着他,心說沒必要裝不認識吧?這時候裝本地人有什麼好處?
但話已經說到這了,江鴻只好順着他問道,“江北與江南?那是冀青二州開戰了?”
那壯漢笑道,“官人怕是第一次來汕城吧?若是這樣,小的還是勸你快些回去吧,都說這裡是商人的天堂,可這天堂啊,卻不接待外來人。”
不接待外來人?
你個稻草人,怎麼不早說!
荀錢斜眼看着他,眼神中彷彿在說:叫你多嘴!
商人特有的交際能力,使得他們很會與陌生人打交道,江鴻自愧不如,乖乖閉嘴。
荀錢繼續問道,“老哥,最近兩邊又鬧什麼矛盾了?”
“嗐,不就那些破事嗎?這新的五年又要來了,照慣例北邊要交權了,可這青州王最近不是換人了麼?
所以這次北邊不願意交權給南邊,似乎要藉此機會統一汕城,那南邊能樂意麼?這不,打的不可開交!”
事後江鴻才知道,這汕城官府的權力雖然被冀青二州一分爲二,但城市卻沒有因此分裂,所以出現了一城二主的奇特情況。
爲避免爭鬥,從很久以前便達成了協議,南北兩位城主每隔五年輪流執政,可畢竟無法做到絕對公平,執政時總會偏愛自己這一方,導致汕城的治理十分混亂,南北矛盾也日益激化。
最近,青州王換了人,這南城主自然也換了,北城主立刻抓住這一機會,打算排擠新任的南城主,脫離青州,徹底結束長達上百年的一城二主的奇觀。
新的青州王當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就此放棄這商業大城,哪怕只有一半。
所以近來雙方劍拔弩張,就快發展到戰爭的地步。
江鴻沒想到,這歸根結底居然又是自己做的孽!早知如此,還不如讓這位前任主公繼續要飯去。
姬欣拋來一個同情的眼神,無奈的看着眼前這位, “作繭自縛”的典型範例。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只是來賣酒的,時局再亂也與我無關!
本着這一想法,江鴻又心安理得的等了一個時辰,終於排到了他們。
守城的士兵看了看這14輛造型奇特的四輪馬車,問道,“你們從哪來的?”
江鴻忽然想起,是不是該和雪嵐要一張通關文牒?至少也得證明自己是雪風城的商隊吧。
現在他們這商隊,可以說是無證經營,就算被扣上青州細作的帽子,他都無法反駁。
荀錢平靜的拿出自己的名帖,笑嘻嘻的遞了過去,“在下北州荀錢。他們是來自雪風城的商隊,與在下來此地合作經商。”
“雪風城?”守城士兵看了看江鴻和那些護送的士兵,“賣的什麼?”
荀錢熱情的指了指那十幾車的酒缸,“賣的是酒,軍爺要不要來一壺嚐嚐?”
士兵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顯然沒把區區一壺酒放在眼裡。
他不耐煩的打開荀錢的名帖,只低頭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欣喜和善起來,“天氣炎熱,剛好來一壺去去暑,怎麼賣的?”
“瞧您說的,這是孝敬軍爺的!”說着,荀錢點頭哈腰的接過士兵的葫蘆,遞給身後的江鴻。
那一瞬間,江鴻清楚的看到,那守城士兵從名帖裡取出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大安寶鈔,匆匆塞進了懷裡。
果然有錢好辦事啊,沒想到進個城都要交保護費!
揭開酒缸,裝滿了酒葫蘆,荀錢畢恭畢敬的奉上,“這是他們新釀的酒,打算來此銷售,軍爺賞臉一嘗,實在是他們的榮幸!必定生意興隆!”
幾番話把那守城士兵說的飄飄然,樂的合不攏嘴,直接大手一揮,放他們入了城。
江鴻對此佩服不已,果然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啊!
……
又過了一個時辰,到了城門換班的時候。
一個將軍模樣的年輕男子,緩緩走在城牆之上,身旁跟着幾個點頭哈腰的老將軍。
男子沐浴在一片阿諛奉承之中,神情昂然,似乎很是享受。
“最近汕城不太平,王爺非常重視,你們可不能辜負王爺的栽培啊。”
聽着男子的訓示,衆將軍連連稱是。
“聽說北城主有意統一全城,消除南北界限。這必定是流傳千古的壯舉,王爺說了,會全力支持,讓他放手去做。”
爲首的老將軍立刻賠笑道,“王爺英明,下官一定如實稟告城主,絕不辜負王爺的苦心!”
“嗯——”男子滿意的笑了笑,說着話已走下了城牆,卻見城牆邊上,幾個士兵圍聚在那裡,似乎在哄搶着什麼。
“那邊怎麼回事?”
老將軍一看,忽然威嚴滿面的喝道,“喂!你們幹什麼呢!亂糟糟的,毫無軍紀!”
衆士兵一見老將軍,趕忙分散開來,整齊的排成一排,但每個人的手都背在身後,顯然藏了什麼。
老將軍還想再教訓兩句,卻被男子攔住,他走到那些士兵面前,擡鼻子問了問,“你們……藏酒了?”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指向了一人,那人驚慌的拿出酒葫蘆,“小的剛輪完崗,正要小酌一口,哪知道這些沒出息的傢伙,聞着味兒就來了,非要分一點,這不,差點打起來。”
說起這個,各人一臉尷尬的笑了笑。
男子很是好奇,“什麼酒,讓你們如此爭搶?能不能給我也嘗一口?”
“當然!”那人趕緊將酒葫蘆遞出。
老將軍罵道,“沒眼力見的東西!還不去給將軍找個酒杯?!”
“無妨。”男子淡淡的說了句,拿起葫蘆便喝。
一口下肚,一股濃香從喉間炸開,直衝腦門。
男子面露驚喜,忙不迭問道,“這酒……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