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雙方在戰略層面上達成秘密協議,方士謙叛逃產生的影響才慢慢顯現出來。
十五日夜間,由童少卿親自指揮的臺軍加大了對困守雲林縣城的二十四軍與二十七軍的攻擊力度,臺軍裝甲部隊一度突破二十四軍防線、攻入城區,結果都因爲美國“無償援助”的主戰裝備過於落後,被步兵用火箭筒趕了出來。
問題是,臺軍並沒因此降低進攻力度。
按照童少卿下達的命令,最遲到十六日十二點,就得打下雲林縣城,殲滅二十四軍與二十七軍。
童少卿不是爲了面子才下的這麼道死命令,而是再拖下去,十五軍就將在濁水溪北岸建好防線,到時候臺軍要想取得突破,就難如上青天了。
爲了配合臺軍進攻,美日聯軍也在北方戰場上發起了新一輪進攻。
讓服部留名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之前在臺北市、陽明山與臺北縣被日軍打得“潰不成軍”的五十四軍在新竹防線上表現出了不亞於十五軍的強大戰鬥力,在某些重點地段,五十四軍甚至打得更加頑強。
當天晚上,戰鬥集中在新竹市北面的湖口鄉。
擔任主攻任務的是美軍第三步兵師,支援部隊是美軍第一陸戰師。雖然第一陸戰師投入的兵力非常有限,而且主要面向側翼,但是美軍總共投入了近一萬名地面作戰人員,相當於三個步兵旅。
前面幾個小時,美軍的三次進攻全被檔了回來,而且傷亡上千人。
雖然在此期間,美軍加大了轟炸力度,還數次使用威力巨大的重型鑽地炸彈,在第三次進攻之前甚至使用了燃燒彈,但是每當美軍衝上陣地,五十四軍的官兵就會冒出來,用各種輕重火力進行反擊。
美軍指揮官在感嘆五十四軍官兵的頑強生命力的同時,不得不呼叫更多的火力支援。
這個情況,與當初攻打二零九高地、以及圍攻平鎮工業區幾乎完全一樣。在堅固的防禦工事面前,只要防禦者的鬥志沒有垮掉,美軍就別想用轟炸取勝,必須與堅韌不拔的步兵爭奪防禦陣地。
自越南戰爭之後,美軍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敵人,第一次不得不與對手打陣地戰。
直到十六日凌晨,隨着日軍第十師在第7航空隊的支援下,向二十軍駐守的關西鎮發起猛攻,並且在第二次進攻中取得突破,突擊部隊沿着三號公路線,迅速線南穿插,直奔幾乎沒有防禦的橫山鄉,擺出了進行戰役大包抄,直接向苗栗縣推進的架勢,五十四軍在湖口鄉的防線纔開始動搖。
打到這個時候,僅僅是頑強的防禦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如果讓日軍打到橫山鄉,佔領峨嵋鄉,打開了前往苗栗縣的大門,即便五十四軍能夠擋住美軍,也會被美日聯軍包圍,失去突圍的機會。
更要命的是,在美軍轟炸下,五十四軍不可能趕在日軍第十師之前到達橫山鄉,也無法在第十師到達之前在峨嵋鄉部署好防禦陣地。
也就是說,五十四軍必須撤退,而且越快越好。
問題是,在前線作戰的不止五十四軍,還有在關西鎮被日軍第十師擊潰二十軍,以及滯留在新竹市的大批傷員與非戰鬥人員。
負責前線指揮的薛華毅不得不讓傷員與非戰鬥人員提前向苗栗縣轉移,並且命令轉移人員丟棄一切限制行動的重型裝備與輜重物資,優先保證人員,特別是傷員與女性軍人。爲了防止日軍高歌猛進,一路突擊到苗栗縣,薛華毅還不得不讓十五軍最後南下的四十五師的一三四團與四十四師編制下的一三零團留在苗栗縣北部的頭份鎮,構築臨時防禦陣地,做好與日軍死拼的準備。
實際情況並不比最壞估計好多少。
十六日天亮時,日軍第十師已經佔領了橫山鄉,先頭部隊正在趕往峨嵋鄉的途中。此時從撤走的人員不到一萬人,還有大約兩萬人、以及五十四軍的一萬多官兵與二十軍的數千名潰散人員滯留在新竹市。
雙方都在與時間賽跑,就看誰先到達目的地。
打到這個時候,北方戰場再次成爲主戰場。
雖然童少卿指揮的臺軍南方集團軍在十六日上午十點左右、提前兩個小時完成任務,攻佔了二十四軍軍部與二十七軍軍部,先頭部隊在此之前就在向濁水溪推進,但是十五軍的四十三師、四十五師的一三二團與一三三團、四十四師的一三一團已經到達濁水溪北岸,並且展開防禦部署。
也就是說,臺軍南方集團軍很難順利度過濁水溪。
不管童少卿是否承認,美日聯軍率先打到臺中港的可能性要比臺軍南方集團軍攻到清泉崗機場的可能性高得多。
這就是戰爭,絕不以某個人、或者某一方的意志爲準。
隨着新竹防線被突破,戰場的中心轉到了苗栗縣北部,即位於三號公路上的三灣鄉與位於一號公路上的頭份鎮。因爲這裡正好是臺島西部沿海平原最狹窄的地方,所以只要日軍在任何一處地點取得突破,都能順勢拿下整個臺中地區。
不管怎麼樣,在部隊撤下來之前,必須死守。
十六日傍晚,日軍攻佔了峨嵋鄉。此時,薛華毅已經趕到前線,親自部署三灣鄉的防禦工作,而頭份鎮的防禦部署則由四十五師師長董文卓負責。
這個時候,葉振邦與諸葛宏彥等幾名空降兵,正在北上前往瀋陽的火車上。
雖然民航航班並未取消,但是大批民航飛機被軍隊徵用,所以航空旅行早就成了有錢人與有權人的特權。對普通老百姓來說,別說買到飛機票,就算想買張火車票,都得拿着單位或者街道辦事處開的證明去當地武裝部開一張出行證,然後才能去火車站購買火車票,不然誰也別想出遠門。
自己開車?
成品油早就成爲戰略管制資源,連政府的公用車都得憑票領油,更別說老百姓的私家轎車了。
萬幸的是,軍人出行還不是問題,只要憑軍人證就能買到火車票。
對於拿着前線司令部開的介紹信的葉振邦等人來說,不但能夠買到火車票,還能買到非常罕見的臥鋪票。至於軟臥,幾個空降兵都不敢奢望,因爲僅有的一節軟臥車廂是給高官與高級將領準備的。
至於那些高官爲什麼不乘飛機,在普通人看來,肯定是害怕遇到飛行事故。
“你們別不信,昨天我就遇到過。”
出門在外,總能遇到一些平常肯定遇不到的人。坐在葉振邦對面誇誇其談的就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政府職員,也就是常說的公務員。他叫林俊杰,在福建寧德發改委工作,雖然只是個小科員,但是按他自己說,因爲有點關係,所以很吃得開。與葉振邦他們不同,林俊杰的目的地不是瀋陽,而是北京,他去北京也是替領導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到了天津就要下火車。
至於辦什麼事情,林俊杰沒有多說,葉振邦他們也沒多問。
大概是感覺到了幾個空降兵身上的“殺氣”,猜出他們是上過戰場的老兵,所以一路上林俊杰不但跟葉振邦他們稱兄道弟,還非常大方,吃的喝的抽的全是他買單。如果火車上有夜總會的話,他肯定能讓幾個空降兵破處。
“哥幾個,你們別不信,我可沒吹,是我親眼所見。就昨天的事,那架飛機剛起飛就墜落了,聽說是被導彈擊落的,到底是誰的導彈,那就說不清了。”
“你說的是福建省領導的那架專機?”諸葛宏彥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你知道?我就知道,你們肯定聽說過。”林俊杰呵呵一笑,掏出香菸,給在坐的每個人都散了一根,然後纔給自己點上。“當時我就在機場,我們領導身體不好,讓我去機場給省領導送行,結果就發生了那件事情。那場面簡直嚇死人了,一百多噸的飛機剛飛起來就一頭栽了下來,大火把周圍幾百米的草木都燒光了。聽說消防隊員趕到的時候,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找到。”
“確實過慘的!”陶安康一邊說着,一邊點了點頭,只是沒有一點震驚的樣子。
“見不到屍體,比見到那些被燒焦的,或者被彈片撕成碎片的屍體要好得多。”
“你們見過?”
諸葛宏彥笑了笑,算是回答了林俊杰的問題。
“我就知道,你們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肯定見過血的,說不定還殺過人,是不是?”
諸葛宏彥又笑了笑,算是做了回答。
“哥幾個,你們別把我當外人,我可不拿你們當外人。死人也沒什麼好可怕的,哪年不死幾個人啊?”
見到林俊杰那副獵奇的樣子,葉振邦朝陶安康遞了個眼神。
“你想知道?”陶安康上去把住了林俊杰的肩膀,然後亮出了肩膀上的傷口,“知道這是什麼嗎?”
“傷口,是你……”、
“這只是皮外傷,連下火線的資格都沒有。認識他嗎?”陶安康向甄志明看了一眼,又對林俊杰說道,“他是我們的軍醫,處理過幾百個傷員,聽他說,有個傷員的肚皮被子彈劃破了,腸子流了出來,他硬是塞了進去,然後又流了出來,他就拖着流出來的腸子,爬了好幾百米才爬到野戰醫院。醫生找到他的時候,根本分不出哪是腸子,哪是泥土,完全混在一塊了,只能用清水清洗,就像洗豬大腸那樣,一點一點的……”
沒等陶安康說完,林俊杰就忍不住把頭探出窗外,大口嘔吐起來。
這時候,列車員開始廣播,天津站就要到了,讓要下車的旅客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