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聯手

君王臉上的疲倦一掃而光,琥珀色的眼睛也閃着灼灼的光,看着大薩滿嚴肅而瘋狂的樣子。世界的皇帝,他想過多少次啊!他多少次在夢中都想將南方最富饒的土地,最瑰麗的樓闕用蠻族的鐵蹄踏成最遼闊的牧場,讓牧民南遷到溫暖溼潤的夢陽,不必再忍受苦寒貧窮的生活,這些都是每一代蠻族君王魂牽夢繞的事!可這麼多年,誰成功過?最接近成功的卓力格圖•赤那思,也不過是逼迫夢陽的皇帝簽下合約再撤回來而已,他們對南方那片遼闊富饒的土地既愛又恨,想佔爲己有卻又怕騰格里天神降怒下來……

他低頭看着大薩滿懷中的孩子,這個是夢陽鎮天大將軍的後人,他敬重那位絕世名將,若不是他們分屬不同陣營,他們可能都會成爲朋友!可惜夢陽的軍皇已經死了,太過可惜!可偏偏留下一道血脈在草原上,難道不應該讓他活下去,甚至將他培養成和他父親一樣的英雄?那個申國雙世子也一樣,申孤嵐是一代梟雄,他的兒子又怎能平庸?

龍潛深澗,焉知經年後翔舞雲天?

“勃日帖,趁着我們還活着,還有精力,就早做決斷!三十年前你父親決定南征的時候,就輸在我們翻越荒和山脈時遇到山崩,還沒和夢陽正面交戰就死傷大批武士!再加上當時的神羅皇帝武力霸絕,我們才因恨而歸,而你父親也遭到其餘幾部彈劾,鬱鬱寡歡死去。那時候你還只是赤那思的世子,我卻已經當了快十年大薩滿了。那時候的事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記得我的老師死前拉着我的手說要我好好輔佐君王,可我輔佐你父親期間卻遭遇前所未有的失敗,而你在位期間也沒什麼成就!”大薩滿一臉肅穆,聲音變得無比鏗鏘!“我快死了,活不了多久……你也不再年輕,可我還記得你父親過世,你繼承君王之位,你跪在我面前,我跳着祭祀天神的舞蹈,那時候我的頭髮還不是花白,你的臉也是年輕的……可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快死了,你也剩不了多少時間……再不做點什麼,能對得起蠻族幾百萬子民將我們奉爲神祗的那份虔誠麼?”

君王的眼睛恍若失神,雖然大帳中沒有生火,可君王眼裡的失落疲倦依然可以看清。那是對自己慢慢衰老,再也沒有力氣握緊刀,再也不能騎着戰馬狂奔建立功業的無奈!君王老了,這次南征對他衝擊也很大,本來打算南征回來就將君王的位子傳給蘇日勒和克,可現在蠻族內部矛盾依舊嚴峻,蘇日勒和克根本鎮不住桀驁的及大汗王還有刁鑽精明的貴族!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父親那時候說過的:“一個君王不死,是絕不能出現另一個君王的!就像天空不能出現兩個太陽一樣!”

也許自己還能再拼幾年,等死了,蠻族內部的事情順了,蘇日勒和克成熟了,自己也能安心將君王的位置交給蘇日勒和克了!

“勃日帖,想好了麼?趁着我們還有一口氣!”大薩滿定定的看着君王,脖子死硬的梗着,像拖了重車的牛,眼裡那份執着令人畏懼。

“巢及勒赫叔叔,就讓我再這麼叫你一次!我聽你的,就讓我赤那思的白狼旗,插遍天下的額米一個角落……你說得對,憑什麼我們蠻族就要生活在這種地方……我們也可以做世界的皇帝……”君王怔怔的說道,像是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夢魘一樣,既是憧憬,又是無邊的張狂!

“巢及勒赫,巢及勒赫•哈爾赤,我的名字啊!我都快忘了!”大薩滿悵然說道,“我十幾歲時候就跟着老薩滿學習星象,占卜,祭祀,禮典,那時候老師被叫做大薩滿,我就被叫做小薩滿,從那時候就很少有人再叫我名字,我記的那時候一個夥伴說,我被老師選爲學生的那天起,我的命就和他不一樣了。我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使者,是尊貴的大薩滿,而他依然是一個放羊的奴隸崽子,現在是,長大了也是,死了時候還是……結果他真的死了,我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方式死的……就那樣不見了!和我一輩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知道我名字的人也沒有幾個!人人都知道赤那思的大薩滿是騰格里天神欽點的使者,卻不知道他和每一個蠻族人一樣都是出生在破舊的帳篷裡,喝着馬奶羊羔子長大的凡人,他也有蠻族名字,巢及勒赫•哈爾赤……”

“可是現在說這麼多都沒有意義了!勃日帖,現在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這個孩子,還有你帶回來的那個夢陽申國的世子,我們就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他們身上,賭贏了就是我們蠻族幾千年的光復,我們也可以騎着馬在夢陽的城闕中游弋,也可以在南方的土地上放羊,甚至可以讓我們蠻族的小孩學習禮法文典,這樣他們長大了都會知道蠻族每個人都是兄弟,都是一家人,這樣也就不會有部落間的征戰了!勃日帖,這難道不是你想了很久的事情麼?”

君王的目光像跳躍的火焰一樣閃動着,忽而熄滅忽而煽動,從那雙泛着琥珀般溫潤色澤的眼睛裡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既不是憧憬嚮往,也不是癡迷狂熱,相反卻是一種擔憂,發自內心的憂慮。

“大薩滿,萬一我們失敗了呢?失敗了回事什麼下場,你想過這些麼?”君王看着大薩滿,認真的說道。

大薩滿一時語塞!失敗?他沒有想過,或者說他不敢想!他不敢想他的計劃失敗了會是什麼下場!這個孩子是天上行走在雲端的神啊,他現在是在竊取神的力量來爲蠻族做事,他這是在挑釁掌握更高層次力量的存在!說不出會是什麼下場,但絕不是蠻族幾百萬子民能輕易承受的!

可萬一成功呢?心裡總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倔強的在說着,萬一成功了就是整個蠻族的光復!南方有句話說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富貴險中求,生死任由天!

他看着勃日帖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知道怎麼說清楚可能會發生的慘劇!他這是在賭,自己活不長了,大不了一死下場,可卻要用自己衰老的生命去賭蠻族幾百萬的未來,他贏得起,又輸得起麼?

君王一言不發,琥珀色的眼睛一直盯着大薩滿,在等着他的答案……執着的在等待着,他是蠻族的君王,他必須想到每一個細節,規避可能存在的任何風險!

大薩滿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君王最壞的結果,悻然,這時候蘇和領着申凡雙進如帳篷中,蘇和爲他掀開牛皮門簾就出去了,畢竟他是個將軍,只要打好仗不讓族人被欺負就行了,有些事情是不該他知道。

申凡雙一襲白衣,烏黑的頭髮在腦後紮成飄逸的一束,額前的頭髮微微遮住些眼睛,可那雙漆黑額眼睛像最純淨的夜空,看一眼就會深深迷失在其中!

大薩滿怔怔的看着臉上帶着清淺笑容的申凡雙,他的目光陷入這個年輕人的眸子時,竟再也移不開了!這個年輕人的眸子裡似乎就是另一個世界,他從裡面看了太陽升起落下,月亮滿盈虧缺,星辰閃耀墜落,看到滄海桑田變遷,看到樓闕建成又夷爲廢墟,看到生命誕生又老去再歸爲虛無……這個年輕人的眼睛裡,分明就是另一個宇宙……

他怔怔的說道:“大——大預言術……純血統預言師?這就是偷窺天機的存在?”

申凡雙對着君王和大薩滿點點頭,鞠躬行禮。他是貴賓,自然不用像草原的牧民一樣行大禮。“凡雙見過君王,見過偉大的騰格里天神使者!”語氣謙恭又不卑微,世家大族出身的貴氣彰顯的淋漓盡致,和這樣的人交往的確很令人心情愉悅。只是這樣的翩翩公子流落在荒蠻的極北草原,難免令人唏噓。

大薩滿甚至都顧不上什麼了。他低頭看着懷抱裡沉睡的夜星辰,又看看恭敬的微笑站在那裡的申凡雙,心中像是掀起滔天駭浪般。他的世界觀彷彿在見到申凡雙的一瞬間崩碎了……

“難道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咒術師?他是預言師?騰格里天神啊,爲什麼要讓你們兩個人同時出現在草原上?這是要逆天麼?”大薩滿自言自語說道。站在世界最頂端的兩個秘道種族現在就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這難道真的是天神垂青他們,給了蠻族這次光復的機會?這究竟是福是禍啊?他不敢再想下去,現在的情況已經讓他不敢直視了!

大薩滿看着君王,說道:“勃日帖,你這次南征,沒有白去!”

“我本來就是打算將雙世子交給大薩滿收爲學生的,我想讓雙世子成爲蠻族下一任大薩滿!這是我最初的想法,至於現在,大薩滿覺得該怎樣培養就怎樣培養,但有一點,雙世子是貴賓,切不可受到半分委屈怠慢!”君王沉聲說道。

“呵呵!君王說笑了!凡雙只不過是一個落寞世家的子嗣,在夢陽逃不過通緝追殺的下場,承蒙君王照顧才能在草原上活下來,已經實屬萬幸,哪裡算是貴賓?一切悉聽君王和大薩滿安排……”申凡雙微笑着說道,笑容無比溫柔和煦。

“雙世子不是雙耳失聰麼?怎麼……”

“哦,大薩滿有所不知,凡雙自幼喪失聽力,但卻掌握了看人嘴型分辨別人說話的本事,與人交流這纔沒有什麼大礙!”

大薩滿再次被震撼,看人口型分辨說的話,這堪稱神技!

“以後你就跟着我學習吧,我會教給你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教你怎樣執掌權力命脈,交給你怎樣窺探天機……”大薩滿說道,“請君王也將這個孩子交給愚者吧,雖然他的力量是我無可奈何的,但我可以引導他將力量運用在正確的方向上……就像天上的星星墜落下來,要摧毀蒼生,至少也應該讓該滅亡的滅亡,該活下來的繼續活着……”

“這件事以後就是我赤那思最高機密!萬萬不得讓其餘幾部知道,我怕他們會動邪念,畢竟這份力量太過強大,誰見了都忍不住心動!再就是有一件事,君王務必明瞭!”大薩滿深吸一口氣,像是頂着極大的壓力才能說出來:“少則五年,多則十年,草原上不需要再有這麼多部落了,我需要一個完整的蠻族,我要讓蠻族武士們的刀不再對着自己的族人,我們要團結起來面對來自南方的抵抗!勃日帖,你知道該怎麼做麼?”

君王怔怔的看着大薩滿,心裡的震撼比大薩滿還要劇烈。這是要在草原上開始征戰了麼?從來沒有見過懶散的大薩滿說這種話,這還是他認識的大薩滿麼?印象中的大薩滿是看着他從小長到大的,是喜歡喝酒吃烤獺子肉懶懶散散的在草原上游蕩的,是瘋瘋癲癲的……可現在大薩滿用這樣的神色這樣的語氣對他說話,他簡直分不清到底該不該相信着判若兩人的言語?

似乎見到這兩個來自南方的異族後,大薩滿骨子裡有什麼東西甦醒了,那種草原蠻族人與生俱來的霸道,對財富對權力的渴望,還有對執掌天下的執着追求……這些本該是一個蠻族人從出生起就擁有的東西,在大薩滿身上積攢了近一生,終於在生命的末尾爆發出來了,這個時候天地都要爲之動容!

懷裡沉睡的夜星辰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暗紅的瞳孔輪番看着空蕩蕩的大帳中僅有的幾個人。他的目光這一次不是失神空洞的,暗紅的眼睛像是有鮮血要流出來,有火焰要跳躍,他依次看着抱着他的大薩滿,在看着一臉嚴肅的君王,最後將目光落在申凡雙身上,停止不動了!

暗紅的瞳孔與漆黑的眸子對視在一起,小男孩與翩翩公子的目光交融。就像一片血紅慘烈的煉獄與浩瀚無垠的宇宙交織在一起。孩子臉上毫無表情,硃紅又鋒利的嘴脣抿的緊緊的,而申凡雙臉上清淺的微笑突然變得冷硬,眼中流露出的光絲毫沒有輕視這個孱弱的孩子的意蘊,竟是一種旗鼓相當的,將之看成能與自己爭鋒的對手。

孩子裹在羊皮氈裡的手掙扎着伸出來,朝着申凡雙探過去,白淨的手像一段溫潤的玉雕琢出來的。申凡雙向前走了兩步,也伸出手,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他們的手攥在一起的瞬間,君王與大薩滿突然覺得世界都在他們緊握的手間崩碎了,他們你爭我奪的,用兵刃與鮮血換取的世界,不過就是這兩人掌心中的玩物而已……

孩子面無表情的看着申凡雙,申凡雙也低頭看着孩子,兩個人的手緊握在一起。這是創世多少年以來,咒術師第一次與預言師聯手,誰也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兩個宛如天神一樣的存在將決定未來的走向,衆生不過如螻蟻云云……

遠在千萬裡之外的夢陽縹緲城,一個赤裸.胸膛,身着猩紅色長袍,甚至連頭髮都是猩紅色的男子猛地張開了眼。他的眼睛都是可怕的血紅色,蒼白的面容扭出一個冷漠的笑,這讓他俊美的分不清性別的臉頓然間詭譎起來,像是麪皮上貼了一個面具一樣。

他血紅的嘴脣輕輕開合,說道:“走到一起了麼?難道是咒術師與預言師?預言師也出現了?”

他站了起來,修長挺拔的身體像出鞘的劍一樣鋒芒,飄逸的長袍像雲一樣繚繞在身子周圍。他將雙手舉到眼前,握成拳又鬆開,似乎很滿意自己的狀態,嘴角的笑容越來越鮮明。“月心——”他輕聲喚道。

一個約莫十二歲的小女孩走了過來,她也穿着一身猩紅的長袍,粉嫩的臉上是一副乖巧的表情。可孩子的眼睛卻透着一股滄桑的感覺,明亮的眼睛沒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應有的天真爛漫,卻隱約透着一股倦怠,一股陰厲,就像一具年輕的軀體裡住着一個蒼老的靈魂。

“走吧,我們去找林夕皇帝!這下子纔是佈下大局的時候”他扶着女孩的頭髮,說道:“真正的世界是我們的舞臺,蒼生爲局,萬物位棋,而我們就是世界變遷進化的引路人,畢竟,我們擁有太強大的力量,是站在雲端俯視天下的存在……”

“月心謹遵修羅大人的吩咐!”女孩柔柔的說道,聲音像剛解凍的溪澗般好聽。

“你要記住,你是要行走在雲端的神,是與凡人不同的!你不需要有仁慈,因爲神的胸膛裡沒有跳動的心臟,只有冷硬的鐵石。我教給你的話你要牢牢記着,我們是調整世界平衡的人,只需要削弱太強大的,扶持太過弱小的!我們就像圈養着無數野獸,我們只要看着他們相互廝殺,相互爭鬥,滅亡亦或是進化,僅此而已!”修羅狹長的眼睛低垂着,看着乖巧的女孩,聲音滿是玩味戲謔的強調,可言語間透出的卻是比兵戈染血還要森然的冰冷。

女孩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用柔柔的聲音說:“月心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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