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道山口,短短半個月時間,魏徵帶領范陽郡的一百多名工匠,組織小河鎮上的百姓修建了兩座軍寨。
而在王君臨攻打黃石寨的這些天,駐守在這裡的一萬暴熊營將士並沒有閒着,帶領着小河鎮上的百姓揮汗如雨,挖掘了無數立營的壕溝。
魏徵用糧食和范陽銅錢當報酬,又管兩頓飯,根本不用任何強迫,甚至都不用組織人去動員,只是消息傳了出雲,小河鎮上的百姓便自發的跑來幹活,積極性非常高。
自認爲計謀得逞的徐世績的帥旗出現在山道口前,他望着眼前森嚴的壁壘久久無語。
不光是他,前天從黃石寨和魏徵一起來到這裡的李靖也曾經久久不語,當然李靖是心中震撼和苦笑,而徐世績則是心中鬱悶和陰沉。
兩個軍寨緊挨着山道口兩邊山壁修建,由於時間的原因,不是很高大,但堅固的讓人絕望。
因爲這兩個軍寨是用范陽郡出產的水泥和磚石修建的,可以看出水泥還沒有徹底乾硬,但水泥和磚石獨有的特性,依然給人一種非常堅硬的感覺。
但真正讓徐世績感到鬱悶的還不是這兩個軍寨,而是橫在兩個軍寨之前,且將整個山道都徹底堵死的兩道壕溝。
這兩道壕溝陣地不是城牆,但是作用與城牆無異。
土牆高一丈五尺左右,但下面的深壕還有七八尺,這就相當於是兩丈的城牆。
過了這兩道之後,纔是兩個軍寨城池,那裡依然是一個完整的防禦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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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眼前遠東軍總共是三條防線,可是這些防禦線全然與除世績之前所認識大爲不同。
事實上,前天李靖看到眼前這三條防線之後,也是大吃一驚,他同樣沒有見過這種模式的防線。
但這並不妨礙李靖結合這三條防線制定出最合適和恰當的防禦戰術和戰略打法。
徐世績沉聲對身邊一名部將問道:“我記得兩邊有幾道小山道口,是何情形?”
“回稟大總管,十里之內,能夠讓兵馬通過的有七個小山道口,如今也被該死的遠東軍挖出數層土牆。”
“此外,山道口兩邊山脈另一邊同樣有土牆。我們若想避開眼前山道口遠東軍設下的防禦線,需從此處營地出發繞過兩邊山脈,走三百多里路,這個過程中足夠遠東軍調整防線。”
徐世績倒是一眼看出正面想要攻破兩個軍寨,付出代價肯定不小,所以想要從側面,甚至後面攻打,但是聽了屬下統管偵察情報的部將話後,知道不可行,不過他還是想自己再親眼去看看兩邊小山的情況。
“徐兄,這兩個軍寨………若是實在難攻,在下倒是認爲可在兩邊佈下重兵,卡住地利,不讓兩個軍寨裡面遠東軍出來鬧事便可。”
衆人不用轉頭,就知道是誰,全軍上下,不以大總管稱呼徐世績的只有這一位————李密派來的監軍賈雲福。
李密掌管瓦崗大權之後,效仿歷朝歷代皇帝和朝廷的作法,給大軍中都派有監軍,尤其是在徐世績和程咬金等瓦崗軍中大佬身邊派的監軍都是他的心腹。
只是程咬金行事狡猾,手段高明,將監軍房彥藻給放在了鳳陽城中守城。
最開始的時候派監軍這件事情讓瓦崗上下好漢豪雄非常不爽,但這件事情李密態度強硬,衆人也不得不接受,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
只是這些監軍大多都是文人出身,有很多甚至是隋朝投降和投靠的文官,與瓦崗寨的好漢們格格不入,互相一直看不對眼,脾氣火爆的軍中好漢甚至還出現過毆打監軍的事情,這讓李密面子上很難堪。
但因爲翟讓的存在,他又沒有絕對的權力下重手處罰,鬱悶之極。這也更堅定了他要除去翟讓,儘快獨攬大權的決心。
當然,以徐世績和程咬金的心智,自不會明着與身邊的監軍起衝突,但以他們的手段,將這身邊的監軍架空,甚至在軍中沒有任何話語權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徐世績很清楚賈雲福代表的是李密,所以他一直以來在面上給足了對方的面子,雙方倒也能夠和睦相處。
此時徐世績其實已經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但他依然顯示了自己的氣度,耐心給賈雲福解釋道:“賈監軍有所不知,若不能拔除這兩個軍寨,我瓦崗大軍根本不敢攻入小河道里面,否則後路很容易被斷,糧草輜重也必會出問題。縱觀這些年遠東軍的戰績,特別是秦安王主持的戰役,最是喜歡截斷對手的糧草輜重。所以,不攻下這兩個軍寨,我們的糧草輜重和後路的安全便很難保證。而沒有糧草輜重,我大軍如何再奪回小河道?”
徐世績解釋的非常清楚,旁邊衆將一臉譏諷的看着他,一些粗人甚至毫不掩飾自己不屑,冷笑出聲。
只是徐世績始終面帶笑容,態度溫和,賈雲福雖然被旁邊其他人弄的心中怒火中燒,但還是強忍着,面上始終強自保持平常,裝作低頭沉思,最後點頭道:“徐兄言之有理,是在下考慮欠妥。”
說完,假雲福便退到一邊不說話。
徐世績目光掃過山下,半響之後,帶着點冷笑,說道:“按着王君臨麾下軍隊的能耐和那李靖的德行,那些溝裡面還不定有什麼名堂,能數出來的就有鬼箭、鐵蒺藜、陷馬坑、尖木樁、還有他們的火藥武器地雷、地弩、火瓶、毒瓶。他們的強弩不架高,打開缺口平放,僅數道攔馬溝便寬數十步,皆在其強弩射界內,盾車近不得,填壕就得死過千人。”
徐世績眼神變幻着,面前的兩個軍寨防線猶如一隻沉默的怪獸,正在磨滅他鋼鐵一般的心志和胸有成竹的自信。
仔細觀察半天,又皺眉想了好一會兒,徐世績終於忍不住罵道:“毒王果然狠毒,李靖這混蛋到底是從何處鑽出來的,怎地如此陰險。”
另外一個大將說道:“聽聞李靖本是太原李淵的人,而那李玄霸是李淵的三子…………”
賈雲福突然說道:“這二人竟然是太原一邊的人,那李淵那邊會不會…………”
徐世績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但李淵和王君臨絕不可能結盟,而且他們雙方註定會是仇敵,難以容下對方,因爲李淵背後是天下門閥世家,而秦安王在治下諸郡行事,卻是在斷門閥世家的根基,將天下門閥世家得罪死了。”
賈雲福臉色有些難看的點了點頭,又不說話了,只是又引來旁邊一衆軍中諸將的譏諷之色和譏笑聲。
賈雲福聞聲頓時臉色有些難看,不過他跟在徐世績身邊當監軍已經一年多了,早就已經習慣,鍛煉出了一個厚臉皮,裝作沒有聽見。
徐世績軍中也有一些文人幕僚,按理說和賈雲福是同類人,但這些人是不想也不敢插手瓦崗軍中大將與代表李密的監軍之爭中,所以裝作沒有看見,臉上始終保持面無表情。
徐世績眼神漸漸凝聚,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事已至此,計劃進行到現在,已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不管打下這兩個軍寨需要多大的代價,這一仗必須是要打的。
因爲,這不光是鳳陽城、黃石寨和小河道山口這三處地方的問題,按照計劃,李密已經開始調動瓦崗軍幾乎所有人馬,加起來還有近三十萬人馬正在往這裡聚集,所以到了這種程度無論如何不能不戰而走。
更何況,他徐世績是瓦崗軍中第一人,他一手訓練出的瓦崗內營是瓦崗軍的魂,前些天他也在瓦崗山上數次請戰,如今他帶領五萬瓦崗內營,跑來打一萬遠東軍駐守的防線,結果一仗不打,便調頭回去,那麼瓦崗軍上下都會認爲是他們怕了遠東軍軍隊。
這些天,他們瓦崗軍面對遠東軍接連失敗,軍心士氣已經受到很大影響,如今若是他不戰而退,那必然會導致瓦崗上下所有人馬軍心動盪,士氣大降。
而軍心士氣一旦跌落下去,以後再遇到遠東軍,特別是攻打遠東軍駐守的軍寨防線,沒有人會出力死戰。
所以,徐世績衡量再三,決定寧可死些人,也要維持瓦崗軍的精神氣勢。
徐世績和程咬金一樣,都是非常果斷之人,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便立刻將那些頹喪的念頭趕出腦海,指着眼前的兩個軍寨,大聲道:“自我瓦崗寨舉旗立軍以來,我瓦崗大軍無論是面對何方軍隊,未有不戰而走者,更是勝多敗少,所以才能打下中原這片江山地盤。今日兩個軍寨爲我大軍必攻之地,傳本帥命令,即刻準備盾車,半日後攻打兩個軍寨,先登土牆者升兩級,賞銀兩百,先登兩個軍寨城牆者升三級,賞銀五百兩。凡畏縮不前者,無論身爲何職一律處斬………”
“諾!”徐世績麾下衆將紛紛抱拳,轉身回到自己部隊所在,去招呼自己麾下將士傳令安排去了。
徐世績輕輕出口氣,望着遠處的兩個軍寨城牆,不知過了多久,口中喃喃自語道:“王君臨竟然沒有親自在這裡與我對陣,而是派了李靖過來,想來這個李靖絕不簡單,只是不知道他這會在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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