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楊廣的十萬禁軍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其中不乏豪門權貴子弟,關隴和洛陽本地的士兵佔了一半以上,而且大多都是貴族子弟出身。
一直以來,加入禁軍都是官家和貴族子弟們入仕的捷徑,就像鍍一層金,幾年後便能升官,轉而去擔任府兵軍官,而且升的還比較快。
而且禁軍士兵是護衛皇帝的衛軍,駿馬高騎,衣甲光鮮,在洛陽京都,他們一直被戲稱爲‘公子軍’,身份地位遠其他府兵都要高很多。
但今天,他們稀裡糊塗的被四十萬突厥大軍圍在了大雁城,而且突厥人是那樣的悍勇,一下子就嚇到了他們。
剛纔戰場上,大家都繃緊了弦殺敵,還顧不上多想,此時突厥人撤去,他們坐在城頭上,看着旁邊同伴的屍體,血淋淋的殘酷戰爭呈現在他們面前,很多人的精神崩潰了,無力地坐在地上,大多數人卻是充滿恐懼和絕望。
宇文成都和裴世矩視察了一圈戰場,發已方將士士氣低迷,不由臉色很難看,心一點點的往下沉。
宇文成都原本充滿的信心,現在也開始動搖起來,他原以爲九萬士兵守城,抵禦四十萬突厥人的進攻,而且對方是不擅攻城的突厥人,雁門城應該能守住。
但現在看來,若是這九萬全部是郡兵還有可能,因爲今天雖然郡兵死的最多,郡兵明顯也遭受了不公的待遇,但是郡兵的士氣還在,而且一個個殺意凜然,遠比那些禁軍要強很多。
此外,今天攻守戰過程中,宇文成都還發現,禁軍士氣個人戰力比郡兵雖然要強,但是他們配合作戰不行,自我保護能力也不行,同一時間,同樣的人數守城,禁軍明顯要比郡兵要死得多。
宇文成都暗自算了一下,禁軍與外面突厥人攻防死傷比竟然是一比二,而郡兵卻是一比三,甚至一比四。
安排救治傷兵,又讓百姓將做好的飯食擡上城頭之後,宇文成都和裴世矩商量了一下,便去向皇帝覆命。
二人奔下城頭,騎馬來了太守府時,楊廣正和十幾名大臣商議着對策,一個個如喪考妣,臉色難看。
“今天我軍的傷亡如何?敵軍死傷如何?”不等宇文成都和裴世矩行禮,楊廣便急聲問道。
宇文成都將傷亡情況說了之後,全場頓時一片譁然,臉上的恐懼更濃,有些意志不夠堅定的臣子已經開始絕望,也有一些大臣暗中開始生出一些小心思。
“諸位愛卿,如何破敵,還請大家挺身而出,力挽狂瀾,朕絕不會吝嗇封賞。”楊廣嘆了口氣,事到如今,絕望和恐慌之意反而沒有了,有的只是灰心喪氣,衆臣看在心中,知道這一次的打擊,終於將驕傲的皇帝徹底擊倒了。
他看了一眼獨孤長蘇,道:“國舅,你最是沉着冷靜,謀略不凡,不如你先說說,如今朕如何逃出生天。”
獨孤長蘇此時哪還顧得上皇帝的死活,他現在想的是自己如何逃出生天,說實話他相信大雁城裡面若是沒有了皇帝,突厥人也不可能跟瘋子似的舉全國四十萬大軍跑來圍攻。
略一沉思,獨孤長蘇一臉肅然,且一副忠心耿耿的說道:“陛下,按照今天這死傷來看,大雁城最多半個月便會破城,而且這期間隨時都有可能被攻破,陛下乃萬金之體,天下之主,絕不能在這險地中再待下去了,臣建議由宇文成都將軍挑選一萬精兵,就在今晚上,趁着黑夜,突厥人視野不清時,殺出城去,突圍而去,必定能夠逃出生天。”
就在楊廣聽了有些意動之時,虞世基突然厲喝道:“不可,萬萬不可啊!陛下,突厥人足足有四十萬人馬,如何突圍而出,若是能夠突圍而走,陛下昨日便直接南逃而去,爲何還要來大雁城避難。”
宇文成都也站出來,先是怒視一眼獨孤長蘇,大聲道:“陛下,虞大人言之有理,絕不能突圍,如今待在大雁城中,只要我們堅守到援兵到來,便有了生機,如今突圍,很可能立刻喪命,再說即使僥倖突圍而走,又如何逃得過四十萬突厥騎兵的追殺。”
裴世矩暗歎一口氣,也站出來說道:“陛下,此時突圍的確太過兇險,突厥人是有備而來,不可能沒有準備,以一萬人夜襲四十萬突厥大宮,本來成功的可能性就很低,即使突圍而出,陛下身邊也沒有多少人馬,也會被突厥人輕易追上!”
景田也站了出來,不過他直接伸手指着獨孤長蘇,大聲道:“陛下,國舅剛纔提議恐怕不是爲了陛下安危着想,而是爲了他自己活命,他是想讓陛下將城外四十萬突厥大軍引開,好讓他逃走,臣聽說國舅剛纔秘密召見了禁軍中的兩名郎將,想必是說好到時候要保護他的。”
獨孤長蘇臉色一變,厲聲呵斥道:“景田,你胡說什麼,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
說完,獨孤長蘇連忙衝着楊廣跪下,道:“陛下,臣絕無景田所說的意思,請陛下明察。”
楊廣神色冰冷的看着獨孤長蘇,若不是考慮到獨孤氏是孃舅家,而他對自己的母親獨孤皇后一直很尊崇,而母親在臨終的時候也特意說過,要善待獨孤氏,否則他都想立刻殺了獨孤長蘇,事實上旁邊宇文成都已經一臉殺機,做好了一把捏死獨孤長蘇的準備。
楊廣最終深吸一口氣,冷冷的說道:“好,朕就當作你沒有害朕之意,那你說如今怎麼做,你若是能夠說出有效的辦法,朕便饒你不死。”
獨孤長蘇從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嚇得汗如雨下,全身衣服都溼透了,知道楊廣已經動了殺心,眼下是他還能夠活命的唯一機會,腦子飛速運轉,略一沉思,說道:“陛下,臣有兩策,可讓大雁城多堅守一些時日。”
楊廣冷哼道:“哪兩策趕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