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門 解散?
薛兆的一番慷慨陳詞竟然絲毫沒有提起萬升的興致,許是師父太累了?休佚名側過頭,觀察着師父耷拉的眼皮,但是以前每次閉關回來他都是生龍活虎的,這次師父又會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就像第一次閉關回來忽然宣佈廢除門規一樣反**爆。
但確是休佚名想多了,萬升是真的累了。五個人簇擁着萬升回到華陽閣,將他送回了臥房。萬升在牀上躺下去後便沉沉的睡去了。
幾個人便退了出來,萬升回來後,化羽門已經沒有乾渴的情況了。只是烈日依舊,曬得人皮膚髮疼。
“肖謙義,你怎麼看?”薛兆看向至始至終一言不發的肖謙義,希望可以從這位天才嘴裡聽到答案。
可是肖謙義卻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師父三番四次的閉關不是僅僅閉關那麼簡單,我總覺得他隱瞞了我們什麼。可這個秘密,我參不透。”
伍乘立笑起來,“能有什麼秘密,我們是師父的內室弟子並且在化羽門堅守到現在,師父能有什麼秘密是不能同我們講的!老二你就是太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
江獨漪深深地看了伍乘立一眼,卻沒說話。
肖謙義也沒有解釋,五個人陷入沉默之中。陽光曬得人頭疼,休佚名跳起來,“不行了不行了,一會兒我都要被烤化了,咱們趕快各回各家,我是受不了了!”
匆匆忙忙的,幾個人便散開了。原本薛兆和肖謙義的房間正是相反的方向,此時他卻忽然湊上來,大大方方的將粗壯的手臂搭在肖謙義的肩上,笑着說:“兄弟,能不能請我喝一點龍井茶?”
肖謙義嫌棄的用摺扇推開薛兆的手臂,面無表情的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品上茶了?”
“這事我得跟你好好說說……”
兩人說話的聲音隨着腳步的遠去漸行漸遠,漸漸地,耳邊只剩下陽光烤曬着野草滋滋啦啦的聲音和自己沉沉的腳步聲。休佚名撇撇嘴,轉回了頭。當他把頭轉過來的時候卻嚇了一跳,因爲江獨漪也在不遠處盯着他,就好像他剛纔盯着薛兆和肖謙義的背影一樣。
兩人的目光對撞,江獨漪卻沒有被抓包的驚恐,反而對着休佚名淡淡一笑,從容的離開了。
此時休佚名的心裡卻莫名其妙打起了鼓,一聲一聲的猛烈的撞擊着他的胸膛。他不敢多想,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無所事事呆了一個下午,漸漸地天色漸暗,天幕中幾顆星也若隱若現的顯現了出來。休佚名便又獨自登上了高處。這一處是他常來的地方,每次迷惑困頓就會來到這裡仰望天幕上的繁星。只是這次他來的早了些,太陽的餘光還沒有完全的消散,一輪淡月掛在天上就好像是一朵白色的圓形的雲。
他挑了處避風的地方坐下,等待天完全黑下來之前,聽着身邊的蟲鳴,聞着腳下的花香。不知不覺中天就黑下來了,耳邊仍舊有蟲鳴響起,身上卻忽然覺得冷了。
不能呆的太久了,休佚名心裡想着,慢慢的仰起了頭。那一刻繁星入目,璀璨的恍如前生隔世。
夏季夜晚的晴空總會出現由繁星彙集而成的銀河,銀河自南至北,橫插天際,流淌在蒼穹之中,隱藏着諸多的秘密。休佚名因爲學的不深,悟的也不足,所以只懂些淺顯的道理。例如,他通過自己的觀察,發現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格星,一個人一生中或是經歷坎坷或是享受歡喜都會在天上的命格星中有所體現,若是此人天降大財,他的命格星就會在天降大財前後時期異常的耀眼明亮;若是此人天降橫禍,那麼他的命格星在這段期間就會黯淡無光;若是此人大期將至,那麼命格星就會提前消失,而與之同時期的,天上就會多一位命沉星。命沉星多爲灰色,只有極少數呈現紅色和紫色,而這些少數的異色星則意味着此人死後昇天,入了仙職了。
這麼多年的觀察,休佚名也大抵知道了,代表着自己以及四位同門的命格星分別是什麼,他們五人同屬於化羽門中,命格星呈現出五邊等長的緊密相連的五行圖案。他們的命格星和普通的人顏色相同,大體都呈現淡黃色,但又因體質與普通人有些差異,所以薛兆的命格星就偏深黃,肖謙義的命格星偏棕色,江獨漪的命格星偏淡黃,他的偏紅,伍乘立的偏灰。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休佚名竟然從未發現過萬升的命格星,這也是一直困擾他的。有時候也會想,是不是他們都活在幻境裡,萬升只不過是虛設出來的人物,根本就不存在,所以他纔會在繁星中找不到萬升的一點痕跡。
至於化羽門的時運星,他是從師父不斷閉關的時候逐漸發現的。因爲那時候正是化羽門人員不斷銳減,時運不斷衰敗的時候,休佚名發現在他們五個人的命格星附近一顆形體較大通體泛着白光的大星,每次在化羽門人員流失的一段時間裡,星光暗淡,最嚴重的時候竟隱隱出現了消失的跡象,而出現這種跡象的時候正是化羽門最後三個外室女弟子離開之時。
至此,休佚名便確定了這顆大星就是化羽門的時運星。只是它現在白光微弱,就像是個臥病在牀的年邁老者,即將命不久矣的樣子。可是它還在堅守,它還沒有消失。只要沒有消失就意味着化羽門還能繼續走下去,儘管這顆大星告訴休佚名未來的路並不好走。
休佚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才從星辰中抽回思緒,忽覺得夜裡天涼,就裹了裹身上的衣袍,將雙手交叉的放進彼此的衣袖裡。他準備回去了,既然大星沒有消失,他自然也不用在擔心什麼。就算是未來的路艱難險阻,他相信,化羽門的人還是能堅持下去!
剛轉過身,迎面來了一位人高馬大的黑影。待那人走得近了,再借着月光看過去,纔看清正是薛兆。
“你怎麼來了?”休佚名納悶的問。
“師父醒啦!”薛兆急切的說,黑暗裡去抓休佚名的胳膊,拉扯着,“快走快走,這老頭子吵着要見你呢!”
“見我?”休佚名想,我什麼時候這麼招萬升待見了?他不是一向只喜歡肖謙義麼!
“別廢話了,快走快走!”薛兆只一味地催促,拉着休佚名往前走了。
山路崎嶇不平,他們又揹着月光前行,身影全將身前的路擋住了,兩人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從師父那裡回來後,你和肖謙義說什麼了?”休佚名在後面跟着,忽然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
“沒說什麼,”薛兆邊走邊說“就是喝喝茶,聊聊天!”
“聊得是關於師父的事?”休佚名追問。
薛兆步速減緩了些,想了想道:“聊了一點,肖謙義說師父回來曬黑了,這次好像比往常更辛苦。”
“嗯,是,”休佚名點頭,又說,“我老覺得師父閉關不僅僅是爲了他自身的修爲。”
薛兆突然停住,轉過身來。休佚名沒來得及反應,差點就撞到薛兆身上。
“你停下的時候跟我說一聲行不行啊,嚇我一跳,這天黑路長的……”
薛兆打斷了休佚名的牢騷,質問道:“那你覺得他是爲了什麼?”
休佚名也看向他,因爲薛兆的個子高大,所以他微微仰起了頭,“爲了什麼我倒是不清楚,只是奇怪,師父應該比我們更在意化羽門的,可是你看他今天上午,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其實我不覺得師父會自私到如此地步,除非他有其他的原因。”
“我想,下午你和肖謙義談的也是這個吧?”休佚名試探的問,月光灑在薛兆的臉上,讓這個大漢子竟顯出了幾分的柔和,只是他的臉上更多的卻是擔憂。
“我們擔心……”薛兆頓了頓,“師父會解散了化羽門!”
“怎麼會?”休佚名搖頭,肯定的說,“不會的,大星還沒有消失,它雖然孱弱,但它仍在!”
薛兆也搖搖頭,“師父命我速速帶你回去,恐怕是想要集合人員作最後的告別。”
最後的告別!休佚名的心裡咚的一聲,心臟似乎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但他還是強硬的擡起頭,拍了拍薛兆的肩膀,“師兄你千萬不要這麼悲觀!”
如果要他去選擇,他更願意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時運星不會騙人!
氣氛忽然低了下來,兩個人在回去的路上都耷拉着腦袋,直到面見了萬升,坐回到屬於自己的座位上。
萬升看着臺下來齊的徒兒們,終於展現了一絲笑顏。
“現在都來齊了,那麼,爲師就要宣佈一件事,這件事喜憂參半,也是爲師在閉關之時悟出的道理。今日上午,薛兆的一番話也是十分的觸動我,讓我明白,我閉關給化羽門帶來的並不是福祉而是災難。興大業,行大事,就要有大丈夫的作爲,爲師卻身爲大丈夫終日爲些小事傷神。看管化羽門這個大業對於我這樣樂於自由的人來說就像是一道枷鎖,從前我放不下它,以爲它給我帶來的榮耀與富貴就是人生的全部,但其實不然。真正的財富不是流於表面的俗物,而是能抵達人心、通透靈魂的一種精神。俗物人人都可以擁有,唯有精神纔是屬於自己而且獨一無二的!”
“我躺在牀上,想了一個下午。終於想到了一個萬全之策,一個既能保住化羽門,而我又能追求自由的萬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