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唐晚妝
好在進門不是走的青樓大門,否則被誰看見回去跟夏遲遲說一句“趙長河進了青樓”,趙長河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死。
從後門進去,倒是看不出青樓模樣。後方是一片小竹林,林中露出竹樓一角,芬芳宜人,僻靜清幽。偶有蟲鳴鳥啼之聲傳來,應和竹樓之中一縷琴音,明明是朝廷大員,這空谷幽居的味兒卻是滿溢。
竹林四處都隱着勁裝大漢,看見趙長河入內,個個虎視眈眈。
趙長河看也不看,舉步上樓。
腳步聲踏在樓板上,到達門前的一刻,琴聲便止。
趙長河立足門外,看着裡面的女子。不知爲什麼,趙長河所認識的高位者待客都不喜歡用僕從,當時崔文璟一個人在亭子裡等他,如今唐晚妝也是獨自一人靜坐竹樓。
她此時已經不是初見那般厚厚的貂裘,一身素衣長裙,長髮垂腰,仙姿淡雅。只是面色依然蒼白,眉間仍有愁態,也不知是病未大好還是心事重重,看着卻更增氣質。
唐晚妝纖手停弦,轉頭見趙長河站在門口,微微一笑:“請進。”
這一笑便如雪中弱梅輕綻,於是春風意暖,遍地花開。
這女人是真他媽漂亮,趙長河懷疑如果亂世書有排絕色榜,這貨會不會是榜一!可惜亂世書不是真正爲了亂世而生的書,只是天書記錄人間武事的一頁,如果誰真打算亂世的話,感覺搞個絕色榜排行會更亂。
趙長河一肚子話想說,都說不出來,一肚子詩情畫意,卻沒文化想不出一句詩,只剩沉默。似乎在這樣的女子面前,再怎麼躁動的江湖味都會隨之安靜下來,於是江河浪涌漸息,在夕陽裡靜謐東流。
趙長河自以爲鋼鐵直男的心都禁不住跳了一下,暗道這女人真的漂亮,漂亮得讓人根本無法把她與鎮魔司首座這樣的職務聯繫在一起,那病弱仙姿更是無法想像出當時那擋在朱雀尊者面前令其忌憚無比的實力。
趙長河道:“話匣子既然拉開了,也就破了那意境,自然無所謂了。所以建議以後你裝個啞巴坐在那彈琴最好,什麼朱雀白虎的,可能看見你轉頭就走……哦,不行,她們都女的,可能不吃你這套,想撕了你那張臉的可能性還更大一點。”
唐晚妝眼裡笑意更濃,看着趙長河的模樣頗覺有趣。
“我若說,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你會不會覺得我在舔你?”趙長河沒好氣道:“但我自己也很惱火,因爲剛纔似乎還真是這種感覺。只能說人漂亮真的是作弊,老子對伱本來有點氣,結果發不出來,反倒有些氣弱似的,真火大。”
兩杯相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彷彿宣告着兩人之間的恩怨就此終結,此後要說的就是將來了。
趙長河奇道:“這句典籍裡不是有嗎?你在驚奇個錘子?”
半載重見,已如隔世。
“草,天榜第一就這?”趙長河脫口就罵:“怎麼我有時候覺得他很牛逼,有時候覺得就是個憨批啊!還有你,你一個大家閨秀看着淡定無比,有什麼急着突破的必要,大夏缺了你升那一級會死啊?”
趙長河:“……”
典籍裡有,和你真會從浩如煙海的典籍裡背出詩句,這是兩回事;背了詩句還會用在自己的心情裡,這又是另一回事。
“老子就是個山匪,不敬的就是他,咬我啊?”
他真的生在鄉村趙厝?
她想了想,只是道:“那你現在爲何又敢說了,還越說越直白?”
趙長河哽了一下,索性道:“老子不是!”
唐晚妝也不去問另一人是誰,也不爲自己之前的觀察行爲辯解,只是盈盈舉杯相敬:“既是如此,晚妝向趙公子陪個不是。”
“倒也不是,上通緝令當時是我有心理準備的了,當着朝廷首座的面殺人,不被通緝才叫見了鬼,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怪你有什麼道理?你願意撤銷這個通緝,說來我該道一句謝纔是。對了,把我畫得不錯。”
唐晚妝飲盡杯中茶,放下茶杯時忽然俯身彎腰,掩嘴劇烈地咳了起來,剛纔的淡雅氣質瞬間崩塌,病弱得彷彿風一吹就倒。
趙長河進了門,唐晚妝也移座到了茶几邊上,素手沏茶。
然而那是自己親眼所見,當時害怕的反倒是她會一劍殺了自己這個“背主之徒”。
“趙公子是讀過書的,所以才感覺竹林意境,夕陽江水。”唐晚妝道:“說不定肚子裡還有詩,只是不肯言。”
這位的“讀書人”氣息,只一句話就盡顯無遺,做出再多江湖匪氣都遮掩不去。如果說成年後才緊急讀書,半年內養出這樣的氣息可比半年練武達到潛龍八十八還難。
見面之前覺得不知道怎麼死,其實就這麼簡單。當對方有其氣度、志向高遠,自不會跟尋常村姑似的跟你糾纏那點口嗨言語,先道歉的反倒是她。吃軟不吃硬的漢子自然也主動回以歉意,於是了結。
趙長河說着終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被燙着似的咂了咂嘴:“我只是不想自己像是一個棋盤上的子,上面另有天上人俯瞰,時不時投下一枚新子,看着棋盤變遷如同看着一幕幕有趣的猴戲。你也如此,還有另一個人如此。說來她比你過分多了,所以我的怨念都在她那,對你的氣有是有點,所以經常出言不遜,但真說什麼討厭也說不上。”
趙長河“嘖”了一聲:“你這樣的人……這樣的氛圍,就是不讓人大聲說話的。”
唐晚妝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暴跳的模樣,低聲道:“不可對陛下不敬。”
說到這裡心有慼慼,如今白虎是遲遲,要是知道自己私下來見這麼漂亮的女人,撕了她的可能性是真大,或者撕了自己。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兜裡還是有點從崔家帶出來的傷藥,包括內傷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適,便掏了一粒遞了過去:“這個,撫平內傷還是很有點用的,之前我丹田被踹了一腳,嗑了一粒就沒啥問題了……”
唐晚妝沒理會後面那些話,低聲重複了那句詩,眼裡有些驚奇。
唐晚妝並不以爲忤,反倒有點好奇地問:“願聞其詳。”
趙長河真是有氣也發不出來,悶悶地擡手碰杯:“我對你說了幾次亂七八糟的話,也向你道歉,不要與我這粗人計較。”
“……尤其是你。”
可憐趙長河鐵直男什麼時候見過這種陣仗,拿着杯子呆在那裡簡直手足無措。不是吧你這樣的高手被喝茶嗆成這樣?不對……這是她有內傷沒好!怎麼辦?
上去拍一拍吧顯然不合適,那要怎麼做?幹看着?
唐晚妝笑了笑:“真江湖匪類,只會說這娘們好看,洗乾淨點等着,又哪來的氛圍意境不便大聲?”
唐晚妝也在看他。當時那青澀卻又桀驁的少年,如今身負長刀端坐於前,桀驁仍在,青澀已褪,勢如虎踞。
趙長河安靜坐在對面,茶香嫋嫋,水霧蒸騰,對面唐晚妝的模樣在霧裡更加縹緲,如雲端仙子,捉摸不清。
唐晚妝辛苦地咳着,輕聲喘了幾口氣,輕輕擺手低聲道:“沒用……我這是當初突破急了,傷了肺經,陛下都沒什麼辦法……”
心念閃過,唐晚妝正在說:“所以趙公子確實是對晚妝有氣吧,因爲通緝令。”
她端上茶杯,笑道:“趙公子何不出言?莫非在怪晚妝當初通緝麼?”
趙長河索性道:“其實詩倒有……不過說出來,或許和洗乾淨點等着區別也不太大。”
唐晚妝笑而不語。
“是麼?”唐晚妝看着他背上的龍雀:“那……龍雀爲何因你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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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