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嶽紅翎多少經歷走來,幾乎一眼就看出小丫頭這句話只是個藉口。
她其實是在偷窺師父和師公有沒有羞羞的事情,被抓包了,隨口拿龍雀來頂個缸。
話說你偷窺個啥啊,你作爲星河的時候在劍裡看得不夠多?那是真的什麼都看過了……想到這裡趙長河臉色有點綠,以前是自己把別人看光了導致衍生一系列問題,從沒想過其實有兩個丫頭從頭到尾把自己看得光光,這怎麼算?
嶽紅翎的臉色更是青一陣白一陣。當師父的時候多麼威嚴清冽,等到凌若羽想起星河記憶後她就有多社死。
那是什麼姿勢都玩過了,還和別人一起過,星河全程觀摩。
當它是把劍的時候沒什麼,當她成爲自己徒弟養了十幾年那就……
嶽紅翎很想轉頭去找皇甫情,交流一下社死心得,當初被夏遲遲發現朱雀就是皇甫情的時候她到底怎麼熬過去的……
“羽兒……”嶽紅翎板着臉開口。
聽着師父語氣不善,凌若羽膽戰心驚:“師、師父……”
“我是怎麼教你的,自家姐妹要相親相愛,你把人埋土裡?”嶽紅翎開始給徒弟穿小鞋:“此謂同門相殘!過來!領十記板子!”
其實凌若羽壓根沒想到這夫妻倆心中想的東西,她真就是來看心目中驕傲颯爽的師父是怎麼和男人親親的,至於以前看過的那些基本忘了……畢竟那時候的星河作爲一把劍,壓根沒法理解男女之間那點事情,和人類看見刀劍摩擦的觀感類似,哪知道連這都要被穿小鞋啊。
倒是現在作爲人類,對那點事情纔好奇起來,纔來偷窺的。
“師父不要啊……”凌若羽欲哭無淚:“是龍雀先罵我的……她當我面罵我一路了都……”
“她罵你你不會罵她?”
“我罵不過,師父說的我輩武者能動手就不多話,別學有的丫鬟嘴皮子利索卻沒有行動力,結果苦等……咦……”凌若羽說着聲音越來越小,一步一步往後退。
當凌若羽覺醒星河記憶,曾經聽不懂師父在背後嚼別人的那些舌根現在全懂了……還能與前兩天的經歷印證,特別懂。
嶽紅翎的社死更嚴重了,簡直屬於人設崩盤,不敢去看身邊趙長河的表情:“凌!若!羽!”
凌若羽拔腿就跑,卻哪裡跑得過師父?嶽紅翎“嗖”地追了過去,一把揪住徒弟命運的後脖頸。
“師父饒命!”凌若羽掙扎:“我得去看看龍雀死了沒……”
龍雀不會死,我看你是快死了……
趙長河揣手手看着嶽紅翎一把摁住徒弟,清脆的打屁股啪啪聲傳揚在夜空,小徒弟兩手揮舞掙扎,欲哭無淚。
總感覺要死的不是龍雀也不是凌若羽,是嶽紅翎自己。
“那個……咳。”趙長河終於上前抱住嶽紅翎的腰:“就是小丫頭打打鬧鬧而已嘛,多大事……”
嶽紅翎掙扎:“我教徒弟,要你管。”
趙長河衝着凌若羽猛使眼色:“跑!”
凌若羽一溜煙跑了。
嶽紅翎掙扎:“別攔我……”
趙長河一把將她摁在樹幹上,湊近幾分。
嶽紅翎的聲音一下就沒有了,只剩起伏的胸脯,和紅彤彤的臉。
趙長河笑出了聲:“姐姐……”
嶽紅翎偏頭:“人設崩了,要殺要剮伱看着辦。”
崩什麼崩,趙長河反倒覺得這樣的紅翎可愛得要死,低頭就吻了上去。嶽紅翎睫毛顫了顫閉上眼睛,婉轉相就。
什麼獨來獨往颯爽女俠……當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只會把對男人的所有思念傾注在孩子身上,所謂的嚼舌根何嘗不是滿心涉及男人身邊的一切,對着孩子禁不住地漏了出來。
“別……”不知吻了多久,嶽紅翎微微喘息着,輕輕推着他的胸膛:“孩子在呢……”
“不是已經讓她去打醬油了麼?沒這麼快回來。”
龍雀喜提新外號醬油。
嶽紅翎又好氣又好笑,伸手豎在他脣上:“今天大家齊聚,你真想好了和我在這裡偷跑?一會被她們捉過來,我可還要臉。”
趙長河道:“我不要。”
嶽紅翎的腳悄悄踩在他的腳面上,開始旋轉:“你要不要都沒用,我們都沒輕易原諒你,誰跟你偷跑誰是狗,一會兒大家的怒火你慢慢消受。”
趙長河憋着痛不吱聲。說到這個就心虛了七八分,老實說之前真的沒想到一下子就能闊別三十年,想想都知道大家心中是多幽怨,這氣可有得撒的,就算所有人都晾他一年半載都沒什麼可說。
“好了好了。”嶽紅翎撇嘴道:“今天要說誰受的心靈衝擊最大,那是羽兒,不是你我。要說有人拋妻棄子,要交待的也不僅僅是妻,還有孩子。你就不要和羽兒說點什麼?”
剛纔揍她最兇的難道不是你?這會兒來做良師慈母了……不過這件事的主角本身就是凌若羽,九幽之所以說趙長河最想對話的是紅翎,也是因爲紅翎是凌若羽始末的最大締造者。凌若羽此時的心思多半是有點亂七八糟的,她甚至不一定搞得明白自己該算凌若羽還是該算星河,所以剛纔纔會來偷窺,本質是看着家長心中踏實。
兩個大人真就不管不顧在這偷吃纔是讓人失望。
嶽紅翎道:“星河是你的佩劍,說你是她爹還是玩笑意味居多,本質上你是她的鑄造者和主人。現在對她而言,需要的是你的意見而不是我。我先去找她們喝酒,你和星河好好談談。”
趙長河點了點頭,嶽紅翎飄然離開,趙長河便閃身去了凌若羽和龍雀所在的林中。
過去一眼就看見龍雀被埋進了土裡,只留一個刀柄露在外面,就像小女孩被埋着露個屁股,正在掙扎:“星河!你給我記着!”
凌若羽蹲了下去,伸手一彈刀柄,發出嗡嗡的震顫聲:“說,誰是雜魚?”
龍雀寧死不屈:“雜魚,你就這點力氣?”
凌若羽衝着刀柄戳了一下。
龍雀繼續犟:“還說星河不是隻會捅人腚眼子,這是在幹嘛……”
凌若羽道:“我還會把你埋泥巴里。其實泥巴還可以換點別的……”
龍雀終於開始掙扎:“星河你敢!”
“星河不敢,凌若羽敢。”凌若羽叉腰:“星河沒人撐腰,凌若羽有。”
龍雀:“果然變成人類之後就變壞了。”
趙長河聽着這幾句對話若有所思。
心中也有些小意外,本以爲凌若羽說把龍雀埋了是隨便說的,沒想到是真的,凌若羽真打得過龍雀?該不是它自知理虧讓你的?
趙長河忍不住乾咳一聲,打斷凌若羽興致勃勃欺負龍雀:“咳……若羽。”
凌若羽嚇得跳了一下,轉身賠笑:“師、師公……”
這兩面人的粉切黑模樣是跟誰學的,你和崔首座很熟?趙長河心中吐槽,口中問:“你真打得過龍雀?”
小丫頭撓撓頭:“打得過啊,只要我手持星河,能量一體,我就不是秘藏一重了。”
原本以爲凌若羽這個修行跟不上,小丫頭拿個空殼星河劍身發揮不了什麼戰力,如今看來大家想錯了。
星河段位本就比龍雀高。如果凌若羽與星河一體,不僅能量強於龍雀,還屬於有武者操持發揮,比龍雀的自我發揮當然強多了,龍雀是真打不過她。這二者合一的效果可能要比原本的星河更強三分。唯一的缺陷是她必須手持星河,一旦二者離開了,瞬間就會變成一個秘藏一重的卡拉米和一把無靈的空殼,從天上掉到地下。
趙長河摸着下巴思量。說起來大家其實並不是很需求這麼一個戰力,主要在於這副形態如果站在夜無名面前,那衝擊力和一把劍是不一樣的,和劍靈也不一樣。當夜無名見到這樣的凌若羽,會是什麼感受?
見趙長河思索,凌若羽以爲這是生氣自己揍龍雀,忙把龍雀給挖了出來,賠笑遞過:“師公~您的刀。”
趙長河下意識接過刀,雙馬尾蘿莉正在刀裡打滾:“我不服,我也要重鍛!”
趙長河回過神,笑道:“你也想變成若羽這樣?從刀裡出來?”
龍雀道:“我不想啊。我就是刀,幹嘛要變成人,我的身軀纔不要變成一副空殼。”
話說如果龍雀刀身變成空殼,那是不是叫雀巢……
趙長河閃過無厘頭的念頭,問道:“你不想變成那樣,那是打算怎樣?”
龍雀道:“我要自己進階啊。就像你鍛體一樣,我也要鍛體,我是材質比不過死星河,天然比她低一檔,是你偏心,我不服。”
趙長河笑了笑:“好,我給你鍛體。”
龍雀高興起來:“一言爲定。”
其實趙長河本來就有給龍雀再度重鍛的意思,也是最後的戰備升級。但這個材質要如何選擇倒不好說,最好是不用這個世界的任何材料,不知道是否存在真正的“天外隕鐵”,這得問問。如果不存在,是不是該破界前往其他位面走走……關於這種事趙長河還是有些心虛,這事三界之內最有經驗的那個人叫夜無名。
還是繞不過她。
算了,日後再說。趙長河先收起龍雀,看向面前有些小緊張的凌若羽。
忽然變成了夜黑風高,孤男寡女……但兩人卻都沒有那種感受。凌若羽擡頭看着趙長河,目光很是複雜。
有人在的時候,作爲凌若羽當然開口就是“師公”,他也會大怒說“我是你爸爸”。可一旦進入這種私下交流的氛圍,她真的不知道該叫面前這人什麼。
本質上是主人自己是他一手打造的兵刃,劍靈認主,心念相通。
一般人對兵刃就是對兵刃,哪怕有靈也是一樣,沒有人會把刀靈劍靈當成人類看待,因爲大家的思維不一樣、連存在的意義都不一樣。
但他很特殊,他從來沒把自己當主人,無論是對龍雀還是對星河,完全就像對自家孩子一樣。雖說交流不多,像個不太管孩子的家長,可交流是相互的,他不是沒有刻意多交流,只不過那時候的星河自己是個自閉淡漠的孩子,不愛交流,不能完全怪他。
態度上他確實就是對自家孩子。
星河永遠不會忘記,那時候九幽還是敵人之時,向他索要星河劍,他說“星河是我女兒,永遠不會給別人”。
說這一句話啓靈都不爲過,在此之前星河完完全全就是劍的思維,在此之後有了點微妙轉變。
現在重修爲人,算什麼?爹爹?師公?還是……主人?
少女靜靜地擡頭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現在的自己,還算是他的寶劍嗎?
趙長河歪頭。
凌若羽被感染得向另一邊歪。
趙長河正了正腦袋,凌若羽也站直。
趙長河忽然笑了打破了沉默:“怎麼的,還有心靈相通?”
凌若羽撓頭:“沒有。”
“小叛徒。”
“纔不是。”凌若羽頓了一下,低聲道:“你……希望還有心靈相通嗎?”
人和人是無法心靈相通的,同心蠱不過謊言,同心的代價是無窮後患。只有認主的器靈才能與主人心靈相通,沒有後患。
若還希望有心靈相通,那就是她捨棄這副人軀,重新迴歸劍靈,再度認主。
像龍雀一樣,它只想做一把刀,也自得於一把絕世寶刀這個身份。而她星河還想不想做回一把劍?趙長河還想不想她變回原先那把如臂使指威力無窮的星河?
如果他說想……
卻聽趙長河道:“我剛纔看了半天,其實只想看見我熟悉的星河模樣……然後發現,細看的話這五官處處夜無名的影子……我早該猜到纔對。”
凌若羽:“……”
“不過還是能找到一些星河感覺的……剛纔默默看着我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那眼眸裡的幽深靜謐,太星河了。”趙長河忽地伸手捏住她兩邊臉一扯:“圓一點的話就更像了。”
凌若羽:“?”
“是,我懷念星河,不想失去。之前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心情不是太好,覺得我家星河沒了……”趙長河掐着她的臉:“但現在發現,星河一直在,只是長大了。”
凌若羽的目光變得有些迷濛。
所以他只是懷念小星河,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對不起,缺失了你長大的這些年。”趙長河鬆開手,低聲道:“原諒爸爸好不好?爸爸以後親自教你。”
“你……”凌若羽眼中有些小欣喜。
他在身邊指點的那乘風破浪的一日夜再度泛過腦海,她很喜歡。那時的豪情總覺得披荊斬棘無所畏懼,原來潛意識裡是因爲有他在身後麼……
他好像喜歡星河安靜的樣子,還有呆呆的。沒關係,龍雀也說我現在還是有點呆。
小星河只是長大了。
少女有些艱澀地說着:“可我、我叫不出來。”
“那就師公。”趙長河道:“打個小商量?”
“啊?”
“面對夜無名的時候喊爸爸就行。”
凌若羽咬着下脣,半晌才道:“好。”
龍雀探出了腦袋:“我就說龍雀是趙長河唯一的左膀右臂,你現在服氣不服氣?”
凌若羽賠笑:“服氣,雀雀最好了……”
龍雀叉腰:“轉過去,屁股撅起來。”
凌若羽委屈巴巴地轉過身,一片大門板呼嘯而來,就要一個全壘打。
趙長河一把揪住龍雀扯了回來,龍雀沒能拍到屁股,不甘心地從刀中伸出一隻腳丫虛影去踢,還是沒踢到。
凌若羽忽地醒悟,又轉回身:“不對,爲什麼變成人就不能是左膀右臂,我凌若羽也會成爲師公最好的左膀右臂的!”
龍雀“切”了一聲,意味難明。
蠢貨,變成人類了他身邊多少女人連軸轉,有工夫看你幾眼?還左膀右臂,他千手觀音嗎?
只有刀劍纔是時時刻刻陪在身邊,一刻不可或缺的助力。星河是曾經唯一的競爭者,自己蠢沒了。
果然最聰明的還是龍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