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幽確實沒有寢宮也沒有神殿,但至少有一個與外部隔開的住所,周遭用的是扭曲空間隔絕,留下內部空間做“洞府”,用凡人的說法那就是夜九幽的閨房了……
空間周圍倒是有守衛的,都是枯槁的屍骨,其中有一部分隱隱散發着極爲強勁的氣息,不知道是哪些上古魔神被夜九幽變成了屍傀,安安靜靜地拱衛四方。如早期見到的多羅尊者和血兀這種水準的,這裡不知有多少。
於是環境在原有的幽暗死寂之中多出了陰森邪氣,死意瀰漫,真正成爲了反派大本營的模樣。
僅從這冰山一角就可以窺見,夜九幽藏着的實力還很強……黯滅與陰馗等人的死亡對她的損失只是九牛一毛。或者說不定在她手中死亡從來不是死亡,死後的屍身又被她收回來重複利用了。
暗中觀察的趙長河等人想到這裡,心中也不禁打了個寒顫。這還是下屬,如果是她的仇敵落在她手裡,那是真正可以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墜地獄。
闖這樣的地方沒比之前闖夜宮簡單哪去,說不定更難一點,畢竟在這種地方飄渺的實力受限很嚴重。好在趙長河並不需要去闖,而是定位攝魂鏡穿梭空間,避開了所有守衛直達內部。
“嬴五的法門着實好用,怪不得這些年鑽洞無數。”趙長河愜意地坐在一汪幽靜的潭水邊,大腳在水裡晃盪。
這個地方很面熟,這個潭水就是之前見過夜九幽洗澡的地方,很明顯是她最私密的所在。
崔元央也坐在旁邊洗腳心中驚詫:“還以爲這水多特殊呢……結果居然這麼清冽舒暢,還靈氣充沛。怪不得夜九幽在這洗澡,泡在這裡修行還挺好的。”
飄渺道:“此潭在上個紀元可是鼎鼎大名,潭中孕育先天黑水玄蛟,每次出入人間便是萬里荒蕪。後來此異獸被夜無名親手所殺,也是夜九幽和夜無名爭鬥之中敗得最一蹶不振的一次……此次之後,潭水被淨化,幽暗寂滅之意沒有了,卻留存了最純淨的能量,央央有意的話也可以在這洗個澡,頗有益處。”
崔元央很是高興地跳了下去:“正好身上黏黏的,早想洗了……”
飄渺不忍直視地轉過腦袋。
誰不是黏黏的……這可不能讓央央知道,這虛空變黏不知要被怎麼笑話呢。
趙長河干咳兩聲,問道:“你上古沒來過這裡吧,也對這些很熟?”
“這些天地珍奇我自是知道的,至於夜九幽後來用它來幹什麼,那就只有你偷看才知道了。”
“……”
“不過所謂的淨化,也有很大可能是夜九幽常年浸泡吸收,幽暗之力已經被她吸收完了。她的修行和我們不一樣,這種東西對我們劇毒,對她可是大補的。相反,我們喜愛的純淨靈氣,她可未必喜歡。”
趙長河聽着也有些蛋疼,有時候自己都會有種錯亂感,明明知道夜九幽就是這樣的反派BOSS屬性,可與那面上看着巧笑倩兮的面孔實在對不上號。
飄渺也說,這個紀元的夜九幽越來越愛笑,越來越多表情,和她以往認知的差異很大……這問題究竟出在哪裡,真是因爲夜九幽正在堪真的緣故?還是因爲攝魂鏡有所影響?
崔元央正在說:“說來夜九幽這種的,跟個苦修士也沒什麼區別,完全沒有任何享樂可言的,活了那麼久圖個啥呢……”
飄渺道:“對於先天魔神而言,誕生的意義只不過是法則的具現與代表,若說個人的訴求確實非常淡……包括我也一樣。”
崔元央嘆了口氣:“我總覺得你們有點可憐。”
飄渺:“……”
神特麼御境三重的上古魔神可憐,小丫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如今回顧往昔,不說可不可憐,至少沒有什麼值得留戀。
姐妹倆在說話,那邊趙長河還是記得自己是進來找九幽隱秘的。站起身來環繞着找了一圈,可以說夜九幽確確實實就是個苦修士,女人該有的東西她都沒有,走遍了這個環境,既沒有梳妝檯,沒有珠寶釵飾。如今回想她的模樣,確實就是渾身黑衣,此外什麼都沒有,素面朝天。
其實連換洗衣物都沒有,她只有那一套黑衣……那是隨着誕生之初就在身上的幽暗法衣,價值可不是用來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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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遍了整個潭邊範疇,除了一個很明顯豎在邊上的攝魂鏡和潭水之外,竟完全沒有任何可堪一提的東西。
“該不會她連寶物或者藥物都沒有收藏的吧,這就是所謂的幽暗寂滅的代名詞嗎?太離譜了。”趙長河不可思議地撓撓頭:“還是說另外有什麼收藏寶物的地方?”
“趙大哥你來看看,這是什麼?”潭中洗澡的崔元央忽然喊:“潭邊靠着的石頭上是不是有字。”
趙長河怔了怔,立刻跑了過去,摸了摸崔元央腦袋依靠的潭邊石塊,上面好像確實有着奇異的花紋。
可這花紋並不認識,仔細感應也沒有能量反應,不像禁制,也不像是什麼寶物,就像是無聊亂刻的。
或者是一種特殊的文字,雕刻着什麼人所不知的歷史。
飄渺也湊了過來,伸手輕撫紋理,半晌才道:“這是先天銘文,就是一種文字。我只能認得極少部分,畢竟我不是隨天地而生的,在我那時候,這種文字已經溢散失傳了。”
“夜家姐妹應該認得?”趙長河摸着下巴:“那這莫非是夜九幽洗澡的時候隨手記錄什麼事情?還是更早之前天道所刻,夜九幽把它擺在潭邊日日揣摩?”
“都有可能。”飄渺道:“我在這裡辨識困難,我們先把它拓印出去,到了外面再研究。”
“嗯。”趙長河取了一團能量果凍,把銘文拓印了下來,摸了摸崔元央的小腦袋:“央央真是福星又立功了。”
崔元央很是得意:“等着,等我洗完了再幫你們一起找,說不定我還能找到別的。”
趙長河笑着揉揉她的腦袋,這小丫頭離開了自己的視野共享,連看都看不見東西,居然真就被她找到銘文,說不定還真是個有福氣的。
他也沒再多說直接走向攝魂鏡。攝魂鏡很醒目,就是水潭邊上擺着的一片等身高的鏡子,目測夜九幽得到之後經常洗完澡就照鏡子看。
很明顯這個鏡子就是從那片石壁上切下來的部分,效用一致,但因爲只有小部分,效果比原版差了許多。趙長河都可以直接面對而扛住靈魂汲取的效果,只是需要刻意扛。以此推斷,夜九幽真是可以連感覺都沒有,直接面對而無恙。
當排除被汲取靈魂的效果之後,再看鏡中,那看見的好像還真是“內心的真實”。
趙長河已經看過太多遍,又經歷了天魔幻境中的各種心魔之幻,已經有點“看膩了”,沒什麼感覺。反反覆覆閃過的影像依然是之前那些,除了衆所周知的慾望之外,還有軟弱、依賴、退避,諸如此類的、外人眼中趙長河不會有的東西。
這次看久了,還看見了點新的,比如內心的暴戾,殺戮之慾,等等。
趙長河安靜地看了半晌,低聲道:“這就是人都有兩面,有了這些負面情緒纔是一個完整的人。只要藏在心底,不被它們支配沉淪,那就是一個最爲正常的人,並不需要避諱自己擁有這些東西。天魔無非是把這些放大了,以此造成傷害或控制,其實沒什麼了不起的。”
飄渺走到身邊陪他看鏡子,聞言點了點頭:“是。”
“按這麼說,夜九幽真的是因爲照見了一些自己的真實內心,所以表現與上古不同?”
“也許。”飄渺有些出神地道:“反正我以前沒有這些,現在有了……但與此鏡沒什麼關係,只是因爲我有了愛憎。”
“你是由神化凡……不管力量上是否一如從前,心靈都是增添了很多本來身爲神靈沒有的弱點,你後悔嗎?”
飄渺柔聲道:“因伱化凡,我不後悔。”
趙長河擁着她的腰肢,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飄渺微微噘嘴:“聽了這話,你就這反應?”
還會撒嬌了都……趙長河有些失笑,旋即又搖頭道:“我是在想件事……”
“什麼?” “我在想……不知道這是不是也能算‘殺掉了飄渺這個上古魔神’?”
飄渺心中一凜,轉頭看向趙長河。趙長河也轉頭看她,兩人眼裡都閃過少許難言的複雜。
如果這也是夜無名想要的?
兩人沉默片刻,趙長河終於道:“我認爲夜無名算不了這麼多的……別忘了我們盜蓮臺的事,她當時那一擊可是真打,要是我們稍弱半分,命都交待在那了,說明她連我們會去盜蓮臺這件事都沒預計到。她曾經也承認過,關於我的因果,她撥弄成功的並不多,這話她應該沒什麼必要騙我。她並不是什麼無所不能的,否則也不需要我,沒必要過於高估。”
飄渺頷首道:“我剛纔也忽然在想……我們不妨換個角度看,如果這確實算是‘殺了魔神飄渺’,或許反而意味着有些事情未必需要按照夜無名的構想去做,是不是換個方式也可以。”
兩人對視一笑,繼續相擁着打量攝魂鏡。
鏡中一直在閃過大家內心真實的思緒,單是看個樂子都挺好玩的。
趙長河笑道:“說來拿這東西時不時用來照照自己,看看有沒有自己都沒明白的內心,還挺好用……說是真幻之鏡也確實說得過去,怪不得九幽這樣的人都能被誤導。”
飄渺看着鏡中趙長河揹着自己在天魔幻境中逃竄的場面,眼裡有些溫柔:“你知道嗎,我當初在石壁面前入魔,不僅僅是看見了夜無名的事情……後來你回溯時,因果之刀斬斷得太快,沒看見另一件事。”
“啊?什麼?”
“那時候……我照見了,我喜歡你……我那時候覺得很恥辱,也不願相信……入魔起碼有一半是因爲這。”
趙長河笑出了聲:“所以入魔後的第一反應是揍我,連別人正在攻擊你都不管了,原來真是想要謀殺親夫。”
飄渺偏頭道:“人都賠給你了,還想怎樣?”
“給我了嗎?”趙長河摟着她的腰肢緊了緊:“此軀我好像還沒用過……”
飄渺悄悄踩着他的腳尖,用力轉了一下,聲音彷彿從齒縫裡擠出來似的:“央央還在後面洗澡呢,要點臉行不行?”
趙長河皮糙肉厚哪在乎她踩,摟着她腰肢的右手一緊,飄渺已經下意識靠在他懷中被擁得緊緊。
隨着趙長河慢慢低頭去尋找她的脣,飄渺睫毛微動,還是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反正央央不是別人……
新塑身軀的櫻脣柔軟香甜,貝齒輕分,暗自生津,比之前的魂體體驗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飄渺微微睜開迷濛的眼,依稀看見邊上的攝魂鏡,裡面映照出的盡是自己與趙長河的纏綿。
這便是初墜愛河的食髓知味,內心一直都想膩着情郎的……什麼“央央在後面看着呢”,都只不過是口是心非的欲拒還迎。
甚至還照見了,之前在他的那些妻子面前那麼護犢子,只不過是在吃醋,在宣示主權而已。
真是徹徹底底的化了凡……不管這是不是夜無名預計到的,總之這一刻無悔。
良久,脣分。
飄渺伸出一隻指頭豎在趙長河脣邊,低聲道:“好啦……央央真在呢,要做什麼的話,我……等央央睡了,我陪你。”
趙長河欲言又止,其實心裡有些想法沒好意思說。飄渺在有些事情上純淨得像一張白紙,她就算看見了自己一羣妻子也不會想到大家早都已經玩的是各種排列組合。就飄渺和央央這個淵源,有什麼好避忌的,早晚的事兒……
正這麼想着,攝魂鏡裡就出現了飄渺和崔元央迭在一起的畫面。
趙長河:“……”
飄渺:“!!!”
趙長河拔腿就跑:“草,這果然是魔鏡,不能留存在世界上的!”
“這事怪鏡子?”飄渺拎着裙襬繞潭狂追:“趙長河你給我站住!”
崔元央抱着胸脯,小腦袋一路跟着兩人轉,其實她在這裡壓根什麼都看不見:“你們在幹什麼啊?”
飄渺憤怒回首:“洗你的澡,臉都被你這小蹄子丟盡了!”
崔元央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我做了什麼嗎,你和我相公打情罵俏,怎麼還罵起我來了……
趙長河修行不及飄渺,很遺憾沒跑過,沒多久被摁在池邊,作勢欲抽。
趙長河猛地一拱。飄渺的肉身力量實際是比不上趙長河的,被這麼一拱沒摁住,兩人齊齊翻身摔進了潭水裡。
還不待掙扎,已經被趙長河連着手臂一起抱緊,耳畔傳來他的低語:“央央根本看不見的……”
被這麼在水中抱着,還湊在耳邊說話,飄渺瞬間就覺得身軀癱軟,根本提不起力氣,思維也有些迷糊起來,好像他說的什麼話都特別有道理。
是呀,央央又看不見。
原來有了肉身之後,在他面前才更爲脆弱……一些想都沒有想過的地方都是弱點,嘴脣是,連耳朵都是。
破肉身,不如不要。
“央央都洗香香了,你難道不想洗洗?”趙長河的聲音像有魔力一般,手也像有魔力一般,不知不覺,衣帶輕分。
飄渺很羞恥地發現,明知道央央在某處看不見的感覺,反而更刺激了。
也罷……明顯感覺得出長河這段時間特別迷戀這具新生的軀體,有事沒事就想輕薄,做正事都總是走神到這。她飄渺自己也想和情郎親熱,同樣總是走神到這事上……那不如索性遂了他的意罷。
這麼想着,繃緊的身軀輕輕放鬆少許,飄渺做賊似的偷瞥了那邊的崔元央一眼,低聲道:“你……輕點聲……”
趙長河如奉綸音,輕身覆上。
水流聲嘩嘩響起,像沐浴一樣,玉手掩在脣上,藉着水聲掩蓋了更加細微的聲音。
一抹血跡不知不覺滲透水中,又慢慢化開,泛起了奇異的色澤,似有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