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紅翎說過,去劍廬之後是打算去苗疆的。
那個時間段襄陽之戰尚未爆發,嶽紅翎並不知道趙長河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如果她逃命,正常慣性心理也是往苗疆方向去,一般不需要考慮還有其他什麼選項,應該就是在那裡。
只是不知道這麼久了,離開了沒有……
不管怎樣,過去了起碼能找點線索,如果還在就最好了。
其實如果沒有這些事,正常來說,嶽紅翎是要去劍廬、去苗疆,而他趙長河正常也是要去劍廬,去苗疆的……不知道如果遇上了,這算不算“天南地北的還能因爲不同目標在同一個地方相遇”?
可能勉強還能算……總之趙長河這會兒心中再也沒有這種心情。
苗疆很大……這要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
只希望嶽紅翎與時無定都屬於名人,去探訪的話比較容易收到線索吧……
尤其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找人比以前相對容易一點。
趙長河由巴入蜀,進入天府。然後第一時間直奔當地一家有名的珠寶坊,那是和李肆安約定的見面地點,不知道李肆安已經來了沒有。
到了地方一看,李肆安正在裡面看翡翠:“這批貨的水看着都不太行啊……最近那邊是不是也出狀況了,感覺味兒不太對,過來的貨都有點歪瓜裂棗的……咦?你來得這麼早?”
趙長河大步入內:“我還怕你沒來,來了就好。”
“你這神色……出狀況了?”
“巴山劍廬人去樓空,舉派搬遷了,伱們知道麼?”
“也是剛剛纔知道消息……”
“這情報怎麼會這麼滯後?”
李肆安放下翡翠,嘆了口氣:“劍廬都是一羣肅斂劍客,你想想韓無病的性子……雖然劍廬大部分人沒他那麼孤僻,基本模板還是類似,總之很少對外有什麼交流的。江湖上沒怎麼聽說他們的人出沒,都很正常……這樣一個半避世的門派,就算突兀被滅了估計都沒多少人知道。”
趙長河冷笑:“很少對外交流,會不會因爲大部分無力分身,在做其他事呢?”
李肆安奇道:“何出此言?”
趙長河直接道:“猜測可能是聽雪樓的明面馬甲……猜測或許做不得準,但嶽紅翎與他們有過交戰,有人死於嶽紅翎劍下,這是我親自驗屍所得。”
李肆安神色微微變了:“這……”
他左右看了一眼,拉着趙長河進了內室:“在巴蜀,這些話注意些……劍廬弟子雖然在江湖行走少,但巴蜀多個高門大族、甚至軍中、鎮魔司,都有人曾赴劍廬求教,差不多也算不記名弟子,因此劍廬面上不顯山不露水的但影響力很廣。”
趙長河眯起了眼睛:“很少對外交流,卻很多人去他們那裡交流……”
“打造自己的格調吧?”李肆安笑道:“這麼搞着就有巴蜀劍道聖地的模樣了。”
“那麼他們的搬遷……”
“不知道你的聽雪樓判斷有幾分真……假設嶽紅翎把這無證無據的判斷散佈出去,其實對劍廬沒太大影響的,即使嶽紅翎的信譽口碑一直很好,她畢竟也只是個江湖年輕之秀,很難動搖這種紮根一地枝繁葉茂的名宿。你看就連你跟我說,我是樂意信你,但有什麼用,我也沒法直接就當真的看,也就心裡添了這麼個底兒。”
趙長河點點頭:“不錯。所以搬遷其實不是因爲這個?”
“倒是有可能會引來各方聽雪樓的仇敵前來窺探,出岔子的可能性大增,爲此搬遷還是有可能的……”李肆安沉吟道:“但我感覺不太像主要原因,最多算原因之一?單爲了這個就舉派搬遷,也未免有點過了……”
趙長河冷靜下來,也覺得有點道理。
李肆安道:“由此推之,說不定嶽紅翎也不是因爲發現了聽雪樓的秘密而交戰,可能另有因素的,你甚至連交戰發生在搬遷前還是搬遷後都沒搞明白吧。”
“唔……”趙長河忽地覺得有些好笑。
之前出塞,也是以爲嶽紅翎有危險,心急火燎的出去之後纔想到,她的危險其實不大,塞外茫茫,哪能那麼容易被人堵上。
這次也一樣,第一判斷總是這樣,仔細分析其實好像也並非那麼回事。就算真是被時無定追殺中,只要路上能甩開,往苗疆一躲也沒比塞外好找多少啊……
按理嶽紅翎屬於根本不需要別人擔心的,她江湖經驗比自己豐富得多了,然而趙長河總是莫名其妙最擔心她出事……
或許是這種浪跡天涯的人,最給人一種浮萍之感吧,總感覺隨時遊走在生死之間,最惹牽掛。
李肆安道:“關於聽雪樓這事,我會去信稟告首座,讓她有個數。你去苗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趙長河道:“主要幫忙找嶽紅翎的線索,我一個人力有未逮。”
“不是,你去苗疆不是爲了找秘境入口的嗎?”
“……這事情你能幫個啥?你們找得到,嬴五早就自己進去了。”
“我至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比較容易在那裡吃得開的身份,否則你以爲是個夏人進去都能如魚得水?”
“商隊麼?”
“不錯,我和那邊的大土司雷傲有很長期的生意往來,你過去不說當個貴賓,起碼讓人幫些小忙問題不大,找人那就更需要他們了。至於怎麼找秘境,你的水平比我們高……”
“行……”趙長河想了想:“這商隊身份隨便安的嗎?我要扮別人行不行?”
李肆安奇道:“你又有什麼幺蛾子?”
“你給介紹說我是王家著名的王道中,他們信不?”
“應……該,可以吧。”李肆安哭笑不得:“說不定還更好,如果說你是我幫會的人,你在那邊如果惹了事,我還甩不脫關係。如果說是王道中讓我介紹生意渠道,我礙於面子介紹的,你在那做了什麼我也能推個乾淨。”
趙長河很是滿意:“那就這麼定了。”
李肆安道:“王道中因爲在楊家惹了禍,被人救出牢後也不合一直呆在琅琊,被髮配到苗疆開拓新路子,很是合理……”
“嗯嗯。”
“但你起碼要稍微化妝一下,也別把人當傻子……比如起碼搞點鬍子?”李肆安上下打量着他:“我也給你換一套儒士衫……”
趙長河嘆了口氣:“曾有人跟我說,我以後易容再那麼亂七八糟的,他要揍我的,你放心。”
這會兒趙長河早都忘了自己早年說過不願意頂着別人的臉過日子了。
沒辦法,扮王道中太有感情了。
李肆安找來了一套王道中慣穿的衣服款式,還幫忙找來了一些假鬍鬚。趙長河掏出瓶瓶罐罐好生化妝了一次,自己對鏡一看,喲呵,還真挺像王道中的……
李肆安在一旁裝車,口中道:“我們這邊主要是運蜀錦過去,從他們那邊換翡翠玉石。不過近期這幾批翡翠的成色很差,我本也打算親自過去看一眼,到底出了些什麼狀況……是雷傲開始給我耍心眼了呢,還是我們駐苗疆的人在中飽私囊以次充好……此行恰好帶上道中先生介紹認識……”
趙長河探頭看看外面的隨車人手,倒是挺多的:“都是鎮魔司的人?還是你們響馬兄弟會?”
“鎮魔司哪有這麼多人喲……這裡部分是兄弟會的幫衆,部分是當地招攬的人手,怎麼,你信不過?”
“嗯……”趙長河把龍雀收進了戒指,摸出了古劍龍皇佩在腰間:“從現在起,就叫我道中先生了。”
龍雀蹲在戒指裡有點傻眼。
前幾天感覺自己要重用了,怎麼反而開始吃灰了呢?
得到了就不珍惜是吧?
正有點跳腳要造反之意,意識中就傳來趙長河的撫慰:“我現在只是在扮別人,等到真有重要戰事,你就是我的殺手鐗。”
龍雀哼哼兩聲,沒回應。
真是奇怪,這人做事還真會跟把刀解釋呢……和夏龍淵真的不一樣。
李肆安笑道:“裝車還有點時間,先去吃飯?適應一下你道中先生的身份。”
趙長河左右看看沒什麼問題,便跟着李肆安出門去邊上的飯館。
纔出門沒走兩步,街邊傳來一聲驚咦:“這不是道中先生麼?何時來了巴蜀?”
趙長河轉頭一看,一名長衫儒士帶着幾個隨從似是路過,看見王道中在這顯然非常吃驚。
趙長河心中一串省略號,我特麼不認識你啊,這招呼怎麼打?
耳畔傳來李肆安的傳音入密:“蜀郡太守翟牧之的府中長史謝如海。”
趙長河心中微動。
謝如海也就罷了,蜀郡太守翟牧之,除了是當地諸侯之外,還有一個讓江湖人很感興趣的身份。
赫雷蔡問鵲彌勒等地榜陸續隕落後,人榜前幾遞補進入地榜,如今的地榜守門員早就不是王道中了,而人榜第一也早就不是當初的禿鷲獵牙了,而是當年的第四躺上第一。
不管是不是躺着上的,只要你是一榜之首,都會變得很耀眼。
前人榜第四,今人榜第一,蜀郡太守翟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