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麼從京師過來恰好和他們同個時間抵達的道理?
皇甫情這就是故意掐着時間的,有意來個下馬威呢!
唐晚妝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維持着平淡的態度:“她是四象教徒,曾經還遮掩幾分,如今是真的一點都不藏了。朱雀讓她來,她就真來,堂堂貴妃……”
說到這裡也是搖頭,那又如何?難道自己還真能捉拿她?還是去找陛下打小報告?
不知道朱雀爲什麼肯這樣公然對她泄露宮中的重要佈局,但既然敢泄露,就不怕她拿這個說事,有恃無恐。
太囂張了,魔教反賊做得這樣……
講真唐晚妝對這種事的惱火與不安超過了醋意,一路進弘農都緊緊皺着眉頭。
旁邊趙長河也是一樣在撓頭,皇甫情還真來了,朱雀這個意思絕對是默許自己和皇甫情好了,就算以前不是送,現在也是了。
之前還在覺得自己的男女事已經快天榜了,現在才知道依然還是個菜鳥,起碼面對修羅場一籌莫展,苦着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兩人默不作聲地在一羣楊家人的引領下住進了客院。
當然不是一起住,唐晚妝和趙長河可都是“單身”呢,在襄陽自可躲在太守府裡沒羞沒臊、路上恰好同行也沒問題,真到了弘農可得拿捏清楚保持距離的。
弘農楊財大氣粗,這些貴客居所全部都是獨立院落,但有意無意地,趙長河與唐晚妝的客院還是在隔鄰,翻院牆過去就能“偷情”的那種。
皇甫情的客院不在另一邊隔鄰……而是在對面。
於是趙長河與唐晚妝各自入住之後,如同鄉下的大爺大媽一樣靠在門前,看前面敲鑼打鼓喜迎貴妃,一支車隊護送着一輛馬車,悠悠地停在對門。
車窗簾微微揭開一角,露出皇甫情英姿與嫵媚兼具的容顏。
美眸似笑非笑地向這邊的大爺大媽瞥了一眼,眼睛就像會說話一樣,各自遞交了不同的意味。
對唐晚妝挑釁譏諷。
對趙長河似幽還怨。
各自都有萬語千言,卻都很默契地在外人面前不去表達,即使是皇甫情和唐晚妝撕了十幾年天下皆知,在外人面前也都要體面。
於是大爺大媽眼睜睜看着貴妃出了轎子,在一羣楊家人的簇擁之下進了客院裡,再也看不見。
“趙大哥!趙大哥!”
一個小姑娘興沖沖地從趙長河另一邊隔鄰跳了出來,一下就掛在趙長河身上不下來了:“你什麼時候來噠?我還不知道,出來看貴妃,卻意外看見了你!”
唐晚妝:“?”
皇甫情:“”
兩個老女人隔着人潮凝重如山的氣氛都僵在了那裡。
咱們在這捏大招等人散了再說呢,這是誰家的部將如此驍勇,竟敢當衆就開始跳臉?
仔細一看,崔元央。
沒事了,連楊家衆人都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就撇開了目光,天下皆知的三年之約,這位人榜了,基本就等於定親了。看小姑娘喜滋滋的樣子,楊家不少人還都在善意地笑。
唐晚妝的神色慢慢變得尷尬。
這好像是……自己挖的坑,送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去的北邙,這倆起了關係,可以說月老就是她唐晚妝。現在呢?
皇甫情都已經進了對面門了,在人羣之中回過頭,惡狠狠地瞪了唐晚妝一眼,好像在說瞧你乾的好事。
唐晚妝哪甘示弱,惡狠狠地回瞪,意爲:關伱一個有夫之婦什麼事?輪得到你發表意見?
人潮隔斷,再也看不見。
眼神只是剎那,那邊趙長河抱着掛在身上的崔元央,也很尷尬:“誒誒,這裡這麼多人……”
“怕什麼的?”崔元央喜滋滋道:“三年之約已成,崔家佳婿歸位啦!光明正大!天經地義!來什麼老妖婆也管不了我倆!”
趙長河偷看了那邊面如寒霜的唐晚妝一眼,尷尬道:“你爹還沒說呢……”
“哼哼,你猜我爹派我來之前說了什麼?”
“什麼?”
“他說楊家壽辰趙長河是肯定會來的,所以來出使祝壽的是我,不是哥哥呀。”崔元央附耳道:“老崔也不要面子啦,這是送我來勾着你不讓別人拐跑呢,嘻嘻。”
趙長河:“……”
崔元央瞥眼看見唐晚妝,很高興地行禮:“唐首座好呀,還沒謝謝首座當年讓我去北邙,是我們的大媒!到時候首座一定要來喝杯喜酒,我要給長輩敬酒。”
唐晚妝微微笑着,真的好像一個長輩在勸說:“央央啊……”
“啊?”
“本座理解你興奮的情緒,但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這麼多人,對崔家家風影響不好。還是從他身上下來吧。”
明明盈盈站在那裡拉着抱琴的手,看着風度翩翩無可挑剔,但不知道爲何抱琴的臉色好像疼得在抽搐。
“趙兄,趙兄。”楊不歸終於從對面貴妃院子裡出來,衝着趙長河抱拳行禮:“抱歉怠慢了趙兄,我帶趙兄出去好地方玩玩?”
崔元央一下從趙長河身上跳了下來,大怒:“楊不歸,敢帶我夫君去亂七八糟的地方,小心我揍你!”
“夫君”二字實在過於刺耳,旁邊的唐晚妝、已經在院子裡和楊敬修有一搭沒一搭應酬着的皇甫情,同時變得面無表情。
楊不歸很神奇地感受到了厚重的陰雲,就像鑽進了家族壓力測試的特殊秘境一樣,不由自主滴下一滴冷汗:“這個,既然趙兄有美人相伴,我就不多事了,告辭,告辭。”
看着面前耀武揚威叉着腰的小兔子,楊不歸默唸一聲保重,我怕你今晚被人燉了……
見楊不歸識相撤退,崔元央如同打了勝仗,哼哼道:“老大不小了,還想帶壞我家夫君。哼……”
兩個老女人眼裡都冒起了殺氣。
這小女孩好像話裡有話,她好像不是不懂?
倒是趙長河沒聽出崔元央這話是不是有指桑罵槐的意思,看崔元央元氣滿滿的樣子還挺可愛的,忍不住揉揉她的腦袋:“怎麼看你都長不大?”
崔元央拉着趙長河進門,笑嘻嘻道:“來看看有沒有長大。”
門“吱呀”關上,隔斷了紅塵岸。
崔元央當然是指桑罵槐。她倒是不知道皇甫情,但唐晚妝她可是早就和夏遲遲一起當成假想敵,如臨大敵已久了。甚至在她心中,唐晚妝的危險性遠超夏遲遲,因爲這種身份能爭正妻的,夏遲遲的可能性反而低。
真當她在感謝月老啊,那句“給長輩敬酒”可長滿了刺。
世家女哪有省油的燈,可能至今也只有趙長河一個人覺得央央蠢萌蠢萌什麼都不懂了……也不知道蠢萌的究竟是誰。
抱琴斜睨着自家小姐鐵青的臉,心中驚歎無比,兩個老女人的爭鋒之中,結果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丫頭亂入,並且還成爲了目前的勝者,公然指桑罵槐,還沒有人能發脾氣……
天下英雄誰敵手?皇唐?生女當如崔元央?
抱琴覺得自己文化素養有所長進。
可惜崔元央犯了盟友夏遲遲一樣的錯誤,罵個老女人,慘把另一個A進去了。
就在她拉着趙長河在院子裡踮起腳尖嘟着小嘴打算來一個甜甜的親親之時,對面正在與楊敬修應酬閒聊的皇甫情微微笑着:“剛纔外面那位丫頭是崔家女?”
楊敬修道:“正是,崔家嫡女元央,文璟兄的掌上明珠。”
“本宮看她可愛,頗閤眼緣,讓她來陪本宮說說話可好?”皇甫情故意嗔道:“你們也是,這八方齊聚,客人這麼多,怎麼盡在我這圍着了?都去吧,讓小丫頭陪我說說話就好。”
就在崔元央剛剛嘟起小嘴兒滿含期待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貴妃讓崔小姐前往相見。”
崔元央嘟起的小嘴僵在那裡,眼裡閃過不可思議的光。
怎麼連貴妃都在跟我過不去,這是被外面那個姓唐的老女人買通了?